分房的想法,叶知秋很早之前就有了的。只是碍于资金短缺,没想这么快付诸实践罢了。
    杨顺一家搬过来,虽然大家不像牛婶反应那么激烈,把什么话都挂在嘴上,想必背地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微词。如果再加上多禄和水杏儿,他们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迟早要做的事,索性趁这次机会,让该搬的都搬过来,免得夜长梦多。
    银子方面,她是有考虑的。
    “咱们那些银子,先紧着盖房子用吧。实在筹不到钱,明年再建牧场就是了,最重要的是把人留住。”
    阿福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圈,凑过来小声地问道:“知秋姐姐,你不能跟王爷筹措一些银子吗?”
    “不能。”叶知秋答得很是干脆,“我是不会用他的钱的。”
    “我是说借,将来再还给他……”
    “那也不行。”叶知秋严肃地看着她,“我缺钱的事,你不要告诉他,知道吗?”
    阿福不太理解,“为什么啊?你们都这么好了……”
    “正因为好,我才不能用他的钱。”叶知秋神色缓和下来,在她肩头按了按,“有些事你现在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阿福不乐意地撅起嘴巴,“你又拿我当小孩子看。”
    “行,我不拿你当小孩子,明天就把你牵到坊市卖个好价钱,赚点儿本钱。”
    “什么叫牵啊?把我当驴呢?”
    “谁把你驴啊?”多寿一脚迈进来,捡了个话尾巴。
    阿福送了他一对儿大白眼,“怎么哪儿都有你?”
    多寿也不恼,笑呵呵地看向叶知秋,“知秋姐,刘鹏达找你。”
    叶知秋有些意外,“鹏达来了?”
    “是啊。”多寿点头,“他说有几句话要跟你说,不好意思进屋,在外边儿等着你呢。”
    因为刘叔和刘婶接二连三来闹事,阿福对刘鹏达的印象也一落千丈,皱着鼻子道:“做了秀才老爷,架子也变大了。使唤我哥跑腿儿不说,还让知秋姐姐去见他,什么人啊!”
    叶知秋并不对此发表意见,吩咐她照管灶火,便摘掉围裙出门而来。
    半年不见,刘鹏达的个子又长高不少,皮肤白了些,显得整个人更加清瘦。看见她,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略作踌躇,迎上两步,“知秋姐……”
    “鹏达,什么时候回来的?”叶知秋微笑地跟他打招呼。
    “昨天下午。”刘鹏达目光闪躲着,似乎不敢跟她对视,“知秋姐,那件事我听说了,我替我爹和我娘给你赔不是了,你别记恨他们。”
    叶知秋不接他的歉意,“你要是有心,就去跟龚阳赔不是吧。”
    刘鹏达面露赧色,低头道:“我听知秋姐的,待会儿就去找龚阳大哥,当面跟他道歉。”
    “梅香怎么样了?”叶知秋不想再说这件事,将话题转开去。
    她跟人打听过,大家都说见过刘家请大夫,但不知道梅香现在是什么情况。村里流言四起,纷纷猜测梅香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说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相信梅香只是得了痨疝。
    总之,梅香的名声是彻底被那对糊涂爹娘给毁了。
    “三姐的病已经大好了,我看她好像也想开了,能吃能睡,也比以前爱说话了。”说起这个,刘鹏达的表情稍显欣慰,“我跟我爹和我娘说好了,等三姐把身子养好,就把她送到赤荆府去。
    先前教我读书的先生有一位亲戚住在赤荆府,三姐去了那里就能从头开始了。找个对她好的男人,生几个娃娃,好好过日子。”
    叶知秋对赤荆府没什么印象,不过从他的话中也能听出来,一定离清阳府很远。虽然她不太赞同这种躲避与欺瞒的做法,可这是刘家的事情,她不想发表意见。
    刘鹏达见她只笑不语,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抬眼看向隔壁的院子,结构几乎跟成家的院子一模一样,只是气氛森沉,给人一种冷肃的感觉。
    “知秋姐,我听说你和那位京城来的少爷……好了,是真的吗?”
    叶知秋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件事,也没打算隐瞒他,“是。”
    刘鹏达收回目光看着她,眼底隐着不甘和痛楚,还有几许怒意,“你不是说,不想嫁给有权有势的人吗?为什么又改主意了?”
    “因为他愿意为我放弃权势。”
    叶知秋淡淡的语音,可听在刘鹏达耳中犹如惊雷。他不敢相信地张大了眼睛,“他……愿意入赘?!”
    那位“京城少爷”他是见过的,不止见过,还亲手把人打晕过。且不说本人的容貌气度,就是身边的仆从,随便拿出一个来,都让他望尘莫及。
    那个人,用脚趾头想想都不可能是普通人。然而就是那样一个不普通的人,居然愿意到一个小小的农家做倒插门女婿?
    这怎么可能?
    叶知秋听出他会错了意,却不愿多作解释。她和凤康的事情,没有义务跟他一一汇报。告诉他这些,也是出于对他的尊重。
    “鹏达,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你将来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姑娘。”
    刘鹏达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没能说出来。
    他能说什么呢?
    一直以来,他只是嘴上说喜欢,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相反,他的家人还一次又一次地做出荒唐的事情滋扰她。那样高贵不凡的人都可以为了她纡尊降贵,而他除了对不起,什么都给不了她。
    就连“我愿意入赘”这样的字眼儿,都不愿意提,不敢提。这样的他,还有资格说什么呢?
    有那样的男人相伴,她就不需要他的庇护了吧?那他也就没有回到清阳府做官的必要了。
    是啊,她不需要他,至始至终,从来都没有露出过需要他的意思。对她来说,他只是邻家的弟弟。或许从今往后,弟弟都不是了,只是相识的同乡。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他眼神复杂地凝望了她良久,才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说道:“知秋姐,祝你幸福!”
    “谢谢。”叶知秋把这两个字说得礼貌客气。
    刘鹏达苦笑了一下,没再言语,转身默默地走了。瘦长的背影,在白雪枯树的映衬下,显得分外萧瑟。
    目送他走远,叶知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正要回身,就听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略显不悦的声音,“为什么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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