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被他的表情吓到了,“大……大鹏哥?!”
    刘鹏达惊觉自己失态,赶忙松开了手,“我不是故意的,对不住啊,虎头。”
    虎头一边揉着被他抓疼的胳膊,一边惊疑地瞄着他的脸色,“大鹏哥,你咋了?”
    “没事。”刘鹏达遮掩地笑了笑,又有些不死心,拐弯抹角地问了半天,也没能从虎头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愈发怏怏不乐。
    装作参观,慢慢地绕回叶知秋和阿福、龚阳干活儿的地方。有心帮忙,可见那三人各自挖坑,入苗,培土,配合十分默契,根本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站在旁边搭了几句话,觉得无趣,便叫上虎头一起回村去了。
    阿福感觉他今天言行举止说不出的怪异,望着他的背影叹气,“这秀才考的,把人都考傻了!”
    “他不是傻,是痴。”龚阳头也不抬地接了一句。
    阿福惊讶地眨了眨眼,询问地看向叶知秋。
    叶知秋故作不知地摇了摇头,便将话题转开去,“阿福,我让你问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我跟村里的老人儿打听了,咱们这十里八村都没有知秋姐姐说的那种果林。”阿福抬头答道,“明天让我爹去杨家庄问问,我听大姐说,她那两个大伯子早几年去外面倒腾瓜果来着,一准儿知道哪儿有果树林子。”
    说完顿了一顿,又问,“知秋姐姐,你找果林干啥?你不会也想倒腾瓜果吧?”
    叶知秋指了指水塘背靠的山坡,“我打算在那里建一个果园。”
    她名下的荒田,不仅包括现今开垦利用的这一片山坳。还有朝阳的整面山坡,合算起来差不多有三十多亩。
    这附近的山都不是很高,爆发山洪的几率不大。又有池塘和沟渠作为泄洪渠道。她并不担心洪水侵袭。只是山上植被稀疏,一旦雨季来临。难免会造成水土流失。积年累月,下面的池塘、田畦和沟渠都会受到淤沙的影响。
    因此,要想在这里安心种田,必须对那片山坡进行改造。小规模植树造林,果树是最好的选择。既能巩固水土,又能收果获利,一举两得。
    阿福听她说要建果园。眼睛刷地亮了,“知秋姐姐,那咱种啥果树?苹果?梨?柿子?我最爱吃桃了,要不咱种桃树吧?”
    “好。专门给你种一片桃树。”叶知秋爽快地答应下来。
    “知秋姐姐,你太好了。”阿福一把抱住她,满脸憧憬地道,“等果树种好了,我就住到果园子里去。想吃的时候就摘果子吃。不想吃的时候就坐着看,那日子过得可要美死了!”
    叶知秋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片果林子就美成这样,你的追求也太低了吧?”
    阿福笑嘻嘻地松开她,“谁让你把这地方拾掇得这么好的?勾得我都不想回村里了。对了。知秋姐姐,要不咱盖个房子,干脆住在这儿得了。”
    叶知秋嗔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吗?”
    这片山坳距离小喇叭村不近,有好几里路。她要照顾这边的菜田,又要照顾留在村里的成老爹和虎头,一天至少要奔走两个来回,实在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她早就有把家搬过来的想法,也跟成老爹稍稍地提了一次。听他话里的意思,是不愿意离开村里,单独出来住的。
    因为开荒的事情,那老爷子足足一个月没跟她说话。现在冷战虽然结束了,可心里的别扭劲儿还没完全过去了。她不敢说太多,生怕他再急厥过去。年纪老大的人了,经不起几次三番的刺激了。
    从酒楼和元妈那里拿来的银子,除去开荒发的工钱和买种耕地的费用,只剩下三四十两。家里有四五个人,两条狗,一头驴,加上池塘里的鱼和鸭鹅,上千张口要吃东西,现在也挪不出闲钱盖房。
    按理来说,盖个茅草房花不了多少银子,不过依照她的想法,这房子要么不盖,要么就盖一个好一点的。如今家里不止有她和爷爷、虎头,还多了一个龚阳,阿福也算半个家庭成员,总不能继续挤在那种低矮阴暗的茅草房里过日子。
    说到底,终归还是钱的问题。农忙的时节已过,距离收菜还有一段日子,也该考虑想个门路赚钱了。
    只是做什么好呢?
    芽苗菜是不能再做了,因为开荒断了供应的这段时间,娄掌柜在城里找了几位做零散工的妇人代为发培,她也不好去抢别人的饭碗。况且芽苗菜已经在各大酒楼普及开来,再做也没多少钱可赚了。
    重操旧业进城卖小吃也不行,田里的活儿虽然少了,可也要每天过来照看。那些菜苗每一棵都很珍贵,她不放心交给别人打理。
    最好是能坐在家里发财的门路。
    她把自己的想法跟阿福和龚阳说了,他们冥思苦想地一下午,也没想出个道道来。眼看天近傍晚,龚阳便催促叶知秋和阿福回去,“叶姑娘,阿福,你们走吧,太晚了不安全。剩下的竹子不多,我自己栽就可以了。”
    叶知秋也惦着回去给成老爹和虎头做饭,便放下手里的活儿,“行,那就辛苦你了。晚上你自己要当心,出去的时候一定带着黑风。”
    虽说这一带没有凶禽猛兽,可毕竟是荒山野岭,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总不太放心。
    她每天叮嘱,龚阳已经习以为常,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安全第一,我记着呢。”
    “记着就好。”叶知秋微微一笑,就着池水洗了手,便和阿福一道离开山坳。往小喇叭村走来。
    刚一进村子,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阿福见两个孩子撒欢往西跑,拦住问了问。原来是刘家为了庆祝刘鹏达考取秀才,晚上请村里有头脸的人过去吃饭。
    “又不是中状元。还当成天大的喜事儿了。”她一脸不屑地嘀咕。
    叶知秋倒是能理解刘叔和刘婶的心情,考上秀才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踏上仕途。即便日后考不中举人,也能免除差徭,开开私塾,做做幕僚,比村里这些苦哈哈种地的人高出一头半头的,这就足够他们骄傲一辈子了。
    她并不评论此事。笑着问:“今天怎么安排?”
    “我还是回家吃饭睡觉吧。”阿福有些不情愿地道,“我都三天没回家了,估计我娘念叨我念得嘴皮子都破了。”
    “你啊,这张小嘴越来越毒了。”叶知秋在她脑门上轻轻拍了一下。约好明天见面的时辰,便跟她分手,独自往村西头走来。
    经过刘家门前,见几个孩子蹲在爆竹碎屑之中翻找没爆的哑炮。屋子里传来高门亮嗓的说笑声,几个与刘婶相熟的婆子媳妇坐在院子里择菜洗菜。热气从敞开的灶房门里涌出来。隐约间能分辨出刘婶、菊香和梅香的身影。
    菊香在三月里就已经出嫁了,现在是妇人打扮。她成亲的那天,叶知秋正忙着抢种土豆,没抽出时间回村。便在三朝回门的时候,送了她一支银簪当作新婚贺礼。
    她婆家在大梁村。离这儿不太远,也就七八里地的样子。想是听到弟弟“衣锦还乡”的消息,特地赶回来帮忙的。
    梅香出门倒水,看到叶知秋便招呼道,“知秋姐,过来吃饭呗?”
    “不用了。”叶知秋朝她摆了摆手,“家里还有爷爷和虎头呢。”
    菊香听到声音也探头出来,“知秋妹妹,待会儿忙完了,我过去找你说说话儿。”
    叶知秋笑着应了,推门走进自家院子。见虎头和踏雪都不在,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玩去了。成老爹默默坐在东屋炕上,身影孤零零的浸在阴影里,说不出的苍凉。
    他眼睛不好,不能随意走动。这几个月来,她又一心扑在开荒种地上,很少有时间陪他聊天说话,也难怪他会寂寞。
    想到这些,她心头有些酸涩,走过来握住他的手,“爷爷,明天你跟我一块儿去山里吧。”
    “去山里?”成老爹有些意外,怔了怔,随即摇头,“我不去,我眼睛瞧不见,没法帮你干活儿不说,还得让你分神照看着,给你添乱。”
    “怎么会添乱呢?”叶知秋好言相劝,“现在天气不冷不热,正是吹风散步的好时候。你去山里走一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总比把自己关在在屋子里强吧?
    你要是不愿意走动,就坐在旁边陪我们说话解闷,这样我们干活儿就不会觉得累了。再说,我一出去就是一上午一下午,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也不放心啊!”
    成老爹早就想去“看看”她开垦出来的荒田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被她这么一劝,便耐不住心痒了,“那行吧,我跟你过去走走。”
    “好,明天早上我让龚阳赶车来接你。”叶知秋听他答应了,很是高兴。又陪他聊了几句,便去灶间生火做饭。
    隔壁的酒席一直持续到一更过半,人们才吃饱喝足,说说笑笑地离开了。菊香和梅香帮刘婶收拾了碗筷,便提着风灯来到成家。
    菊香很久没有跟叶知秋见过面,聊得分外欢畅。梅香却没什么谈兴,看起来心事重重。
    叶知秋发现她不太对劲,关切地问:“梅香,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不是身上不舒服,是心里不舒服。”菊香接过话茬,半是怜惜半是戏谑地看了妹妹一眼,“有人要给她说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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