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妈去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才捧着一件东西回来了。有两个巴掌拼起来那般大小,外面包着一方红色的锦帕。绣工倒是很精致,只是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颜色暗沉发黑。
    “元妈,这是什么东西啊?”叶知秋好奇地打听。
    元妈将东西递过来,示意她自己看。
    叶知秋伸手接了,感觉沉甸甸的,很有些分量。揭开外面的锦帕,便露出一个扁圆形的器物,有点像放大版的鼻烟壶。
    颜色暗绿,略微泛紫。材质像玉,却比玉浑浊一些,手感也不是那么温润。细细抚摸,表面有类似于磨砂的粗糙感。
    腹部两侧均匀排布着十个半球状的突起,里面似乎填充了什么东西,动一动便发出极为细碎的声响。打开盖子看去,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元妈见她询问地望过来,语含浅笑地提醒她,“底下有个机关,你拧拧看。”
    “机关?”叶知秋赶忙将那扁壶翻过来,果然看到壶底有一个圆形的钮状物,嵌在略大一些的凹陷之中。
    按照元妈的指点,手指捏住那个按钮,轻轻地旋转了一下。只听“咔”地一声轻响,她预期的“变形”或者“开裂”并没有出现,只有一阵馥郁的甜香从壶口传来,在鼻畔缓缓萦绕。
    她深吸了一口气,立刻辨认出这是香草兰的味道,眼睛微微一亮,“元妈。这不是会是一个熏香壶吧?”
    “嗯。”元妈点了点头,“那东西叫作‘十香壶’,一共能放出十种香味。”
    “十种吗?”叶知秋有些吃惊,细细观察了一下熏香壶的构造,便福至心灵。捏住那个 按钮再次旋转,又是“咔”地一声轻响,香甜散去,被一种略带辛辣的香味所取代。是百里香的味道。
    继续拧动,又辨别出了众香子,姬茴香,小茴香,紫苏等香辛料。基本上都是华楚国没有的东西,其中两味还是在原来世界普遍应用的胡椒和孜然。
    这哪里是熏香壶?分明就是一个调料壶嘛。
    “元妈,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元妈瞟了她一眼,语调缓慢地道:“这是临出府之前,一位主子赏赐给我的。说是番邦传过来的东西。每一种熏香都能治病。她闻不惯那些香味,就让我带出来当个念想。
    日子过得最苦的时候,我打算拿它换几个活命钱来着。可当铺不认这个。只肯出五个铜钱。我一气之下又拿了回来。压在箱子底儿,一放就是十几年。要不是你说起番邦,我怕是还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东西。
    这东西放在我这里也没用,你拿去吧。我瞧着你挺喜欢琢磨番邦的玩意儿,说不准在你那儿能派上什么用场。”
    除了能装东西闻闻味道,叶知秋实在想不出这个调料壶还能派上什么用场。在元妈那儿就放了十几年。加上运输,倒手转送,都够得上古董级别了,里面的调料恐怕也早就过期了。
    那可都是市面上没有的稀罕物,真是浪费!
    她了解元妈的脾气。送出手的东西绝不会再收回去,因此也不推辞。问清楚关掉机关的方法。便用锦帕原样包好,放进自己带来的篮子里。
    刘鹏达回来得很快,右手提着一捆宣纸,左手提着书和毛笔、砚台、墨块一应零七八碎的东西,满头大汗,脸膛泛红,一进门就喊:“知秋姐,我把东西买回来了。”
    听到他略带兴奋的声音,叶知秋刚刚恢复正常尺寸的脑袋又隐隐发胀。调整了一下心情,才若无其事地挑开门帘,微笑地道:“辛苦你了!”
    “没事。”刘鹏达摆了摆手,又有些迫不及待地招呼她,“知秋姐,你来看看,我给虎头挑了两本很不错的书。”
    叶知秋答应着走过来,接过他手上的书翻了翻。一本是《少儿经》,里面收录了一些浅显易懂的字句,还附了一套临摹板;另外一本内容比较深一些,收录了这个时代的一些诗词歌赋,叫作《百歌集》。
    “我最初认字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两本书。”刘鹏达在一旁给她解说,“只要虎头把《少儿经》里面的字全部学会,就能读懂《百歌集》了。”
    说着又指了指那捆宣纸,“这是通济府那边出产的熟宣,不是太硬,又不容易积墨,最适合练字了。还有这几只毛笔,都是比较不错的陈年羊毫,有一点刚性,也好着墨。
    知秋姐,你再看看这砚台和这墨块,都是又便宜又好用的……”
    他喋喋不休,将买来的东西统统介绍了一遍。眉飞色舞,神情之中带着些许骄傲,还有那么一点显摆和表现的意味。说完用闪着异样光彩的眼睛,期冀又忐忑地望着她,等待她的赞许和夸奖。
    叶知秋装作不懂他的心思,只客气地说了一句,“让你费心了。”
    刘鹏达的眼神不出意料地黯淡下来,声音闷涩地回了声“没什么”,将剩下的铜钱递给她,“这些东西一共花了不到两百文,剩下的都在这儿了。知秋姐,你收好。”
    “嗯。”叶知秋伸手接了,对他笑了一笑,“谢谢你了。”
    “不用谢。”刘鹏摇了一下头,偷眼瞄着她的脸色。见她神情如常,并没有生气或者难过之类的情绪。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一颗心待悬不悬的,不是那么踏实。
    叶知秋原本打算陪元妈吃过午饭再走,知道刘鹏达的心意之后,又改了主意。她和元妈吃饭,总不好将他外出去吧?叫他一起吃,又怕他因为“同席”生出什么暧~昧的想法。与其纠结,不如不吃。
    到附近转了一圈,添置了一些东西,又买了几样发培芽苗菜的种子。回来的时候,就见老牛叔和阿福已经在面馆等她了。将东西装到车上,跟元妈道过别,便坐上牛车出了城。
    一路上叶知秋和阿福说说笑笑,老牛叔偶尔也会插上一两句。只有刘鹏达心事重重,显得格外沉默。
    回到小喇叭村,正是家家户户吃二顿饭的时候,街上却三五成群,聚集了不少人。各个都伸长了脖子,往村西头张望。
    阿福立刻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的,以手遮眼,循着众人的目光张望,“出啥事儿了?”
    “还能有啥事儿?一准儿是谁家两口子打仗,要不就是婆婆媳妇小姑子拌嘴。”老牛叔的语气颇有些不屑。
    正说着,迎面跑过一个半大的孩子,一眼看到牛车上的人,便扯着嗓子嚷嚷道:“老牛叔,阿福,你们赶紧瞅瞅去吧,你家我婶子正跟虎头家里闹着呢!”
    “啥?!”老牛叔和阿福齐齐惊呼出声。
    叶知秋也不由自主地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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