掺了水的劣质酒顺着头脸往下滴落,刺激着凤康那根自尊过剩的神经。唇线瞬间绷紧,狭长的眸子也倏忽地眯了起来,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愤怒在胸腔之中急剧膨胀。
    沈长浩和洗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听到人群惊呼议论,才双双回过神来。一个捧着肚子放声大笑,一个死死地抱住即将火山爆发的凤康,“主子,息怒,千万息怒,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凤康的声音已经冷得变了调,目光如刀,死死地钉着叶知秋的脸上,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什么样的误会让一个村妇生了豹子胆,敢对本王这般无礼?”
    他对夜市没什么兴趣,可架不住沈长浩软磨硬泡,加之对叶知秋做买卖这件事也有那么点儿好奇,便跟着来了。走到附近,听她站在街上大喊大叫,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莫名其妙地泼了一脸的酒水。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也从来没有人敢骂他“卑鄙小人”。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这么大一个丑,让他怎能不怒?
    叶知秋泼完就后悔了,她只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惹怒了王爷哪会有好果子吃?只是事情已经做下了,再想收回已经来不及了,索性来个不吐不快,“没有误会,我泼的就是你这个无耻小人。我不过在这里做个小买卖,哪里妨碍到你了?亏你还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竟然撺掇几个小乞丐来捣乱,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我都替你觉得丢人!”
    死就死吧,起码还能解解嘴气!
    她一脸视死如归,凤康也被她的连珠炮轰得脸色铁青,“你撒泼耍赖的本事可真高哇,本王还没问你冒犯之罪,你反而一口一个无耻小人,一口一个下三滥,骂得痛快……你还替我丢人?哈……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岂有此理!”
    洗墨感觉他快要暴走了,赶忙招呼犹自大笑不已的沈长浩,“沈公子,你别笑了,快来帮忙啊!”
    “好,好。”沈长浩敛了笑声,依然忍俊不禁,走过来同情地拍了拍凤康的肩头,“我总算明白你每次见她之后为什么都会暴跳如雷了,果然好口才。”
    “你给我闭嘴!”凤康很想一口咬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损友。
    沈长浩浑不在意,笑眯眯地吩咐道:“洗墨,带咱们家爷去旁边的酒楼消消气,这边交给我。”
    洗墨还真怕凤康一怒之下,当街做出什么有**份的事情。赶忙答应了,喊了隐藏在附近的暗卫出来,连拉带劝,将凤康带到了附近的酒楼。
    叶知秋也应沈长浩的要求,将他请进了面馆。围观的人指点议论了半晌,见没有热闹可看,便兴味索然地散去了。
    叶知秋见沈长浩迟迟不开口,只一味笑眯眯地打量着她,心里有点儿别扭。这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衣着不俗,可神情之间带着几分轻佻,眼神也朦胧暧、昧,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她不想跟这种人有过多牵扯,便轻咳一声打破沉默,“这位公子,你想怎么处置我,就直说吧,我撑得住!”
    “处置你?”沈长浩轻轻地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处置你?”
    “我一个平民泼了亲王一脸酒,不管是非对错,都应该算是以下犯上吧?”叶知秋不太知道这个朝代的律法,不过古装电视上都是那么演的,应该差不多。
    沈长浩笑容更盛,“既然知道,大嫂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呢?”
    气昏头这种理由放哪里都行不通,叶知秋也不想浪费口舌,“做都做了,你就说怎么办吧。”
    “大嫂果然与众不同,爽快。”沈长浩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笑意盈然地道,“不过你还是说明一下因由为好,我们家爷虽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可被泼了一脸的酒水,再没个解释,这气怕是没十天半月是消不了了。至于怎么处置你,那也要视情况而定,不是吗?”
    叶知秋只想快点了结这件事,便把自己这两天的遭遇讲了一遍。
    沈长浩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所以你就怀疑是我们王爷给你使绊子?”
    “难道不是吗?”叶知秋反问,语气有点气呼呼的。
    沈长浩轻笑不语,半晌才施施然地站了起来,“这件事我会跟我家爷讲清楚,至于他会不会处置你,我也说不准。”
    叶知秋本也没抱多大希望,站起来点了点头,“那就谢……”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探身凑了过来,在她颈窝深深地嗅了一口。
    她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沈长浩站直身子,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笑,“明明是个姑娘,为什么要装作大嫂呢?”
    “你说什么?”叶知秋和他对视着,心中惊疑不定,只闻一下,就知道她是姑娘?她是姑娘还是大嫂,关他什么事?他到底什么意思?
    沈长浩意味深长地凝了她一眼,便转身,不紧不慢地出门而去。
    叶知秋眸色沉沉,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才收回视线。一转头,就见刚才消失的元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在了最里面的那张桌子前面。她抚了抚扑通乱跳的胸口,这老太太,怎么神出鬼没的?怪吓人的。
    “沈公子,到底怎么回事啊?”洗墨一看到沈长浩,就迫不及待地问。
    沈长浩进了雅间,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美美地喝了一口,才将从叶知秋那里听来的事情讲了一遍。凤康一怒未消,一怒又起,一巴掌拍在桌上,“她被人使绊子,居然怀疑到本王头上来了,岂有此理!”
    “据那位……嗯,大嫂所说,王爷是她唯一得罪过的人!”沈长浩笑眯眯地加了一句。
    凤康没察觉他语气中那个可疑的小停顿,一脸不屑地哼道:“她那种牙尖嘴利的泼皮妇人怕是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吧?本王怎会是唯一一个?笑话!”
    “哦?”沈长浩挑眉而笑,“这么说,王爷也承认心里记恨她了?”
    被他抓住了话柄,凤康恼恨不已,咬牙切齿地道:“沈长浩,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打发你回京,让沈大人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成亲,再生一堆孩子!”
    “王爷,你就饶了我吧。”沈长浩一听“沈大人”三个字,心里已经开始犯怵,大家闺秀和孩子更是让他头大如斗,赶忙举手投降,“我沈长浩平生最怕三样,一就是我爹,二就是那些装模作样的大家闺秀,三就是成亲生孩子。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你就别拿这种事情要挟我了,我胆子可小!”
    “算你识相。”凤康瞪了他一眼,又转头吩咐洗墨,“去,打发人把那几个小乞丐给我抓回来审个清楚。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竟敢让本王背黑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