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淼身上一身墨色亲王服侍,这大夏朝的男人当中除了皇上当属他最为尊贵。
    “王爷,回来了。”肖侧妃聘聘袅袅的迎了上去,那脸上的神情便是跟在她身后的冯氏看着也是佩服万分。
    按着说上官淼和肖侧妃的年纪实在不适合玩这么一套,可是已经年过五十的肖侧妃水漾般的眸子比那星子还要璀璨,里头满满的都是崇拜和崇敬,充满了梦幻般的色彩。
    英雄都是用来敬仰的,冯氏记得自己还在闺阁的时候,她的母亲曾经这样教导过她,自己嫁进秦亲王府后,在后宅之中,她最为佩服的便是她的婆婆肖侧妃,将这一套英雄敬仰玩地那叫一个高明。
    肖侧妃的身子很是瘦弱,在高大的上官淼身边很是小鸟依人。她主动上去为上官淼换衣衫。
    上官淼那张冰块一般的脸看上去没什么变化,膝盖却是配合的弯了弯,要不然肖侧妃的身高根本就够不到他。
    等到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衫后,冯氏上来给上官淼请安,说了两句子闲话后便告辞了。
    肖侧妃已经在桌上摆好了茶具,但凡王爷到她的明月轩,她都会亲手给他煮茶。
    待送上一盏茶香四溢的香茶后,老王爷才微微睁了睁眼,说了一声:“辛苦了。”
    肖侧妃浅浅的笑,那笑好似雨后的白莲,清新雅致却又带着一股子小女人的娇羞:“王爷说的什么话啊,妾身到是希望日日能够这么为您煮茶。”
    老王爷轻轻啜了一口茶,微微垂下了眸子,肖侧妃却是知道自己的这一句话定是让老王爷的心头升起了一股子的愧疚。这份愧疚有对她的,当然还有对别人的,不过那个人早已经成了枯骨,她自是不会介意利用她一把。
    上官淼历经三朝,少年时便已经成名,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西北边境不稳,便是朝中也是各方势力盘踞,对于西北那一块大肉谁都舍不得放下。
    后来那西北的戎人便是利用朝中的互不相让,使出了一记离间计,大破西北十三个城市,一度让大夏陷入巨大的危机当中。那个时候原本人人争抢的西北将军一职成了烫手山芋,平定戎人,收复失地,谁都没有这个把握。
    上官淼便是在那个时候临危受命,带领那个时候尚不成气候的西北军抗击戎人,那个时候他才十八岁,刚刚成亲不到一个月。等到他一举将那些戎人赶出大夏的境内,再次回到上京的时候,他的长子已经四岁了。
    当时的秦王妃拖着一身的病体,照顾幼儿,打理秦王府,在上官淼回京后不到三日便心血耗尽而亡。
    上官淼到底爱不爱秦王妃,肖侧妃并不清楚,因为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进府,但是她却知道王爷心中有愧,为了大夏为了西北,他舍了自己的小家,第一次见到长子的时候,那已经会跑会跳的幼儿问他:“是谁?”这种冲击不可谓不大。
    后来她进了秦王府,生下儿子后,便成了这秦王府内宅里头的第一人,同样的,几乎是几年才能见到王爷一次,每一次相见的时候,自己都是将他伺候的妥妥当当的,没有半句的怨言,这一声辛苦了自然是当得起的,不过自己说的那句日日为他煮茶才是令他心中愧疚。
    “不过妾身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王爷可是全大夏百姓心目中的战神啊,妾身又怎么能为了一己之念呢。”肖侧妃的声音很是婉转,幽幽的叹息当中带着一丝可查的难过。
    上官淼此时却是已经抬起了头,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水。
    他这一身虽然位居高位,可身边的女人就只有三个,一个是早逝的结发妻子,新婚燕尔,却分离五载,那如花般的女子却最后在他的后宅枯萎,另外一个便是肖侧妃肖沁儿,肖侧妃的哥哥是他的属下,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后来肖侧妃的哥哥为救他身受重伤,临终前将这妹妹托付给了他。
    在他第一眼看到肖侧妃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这个女人那么的柔弱,甚至比当初的结发妻子还要娇柔,这样的女子又如何在他的王府生存,他的王府只能葬送女人的青春。
    然而阴错阳差之下,自己同肖沁儿有了夫妻之实,肖沁儿不顾姑娘家的脸面对他表达了钦慕之情,最后自己亦违背了自己的初衷,纳了肖沁儿。
    可是就这样一株看上去无比柔弱的菟丝花,没有因为他的冷落而凋零,她为他开枝散叶,她为他打理王府,兢兢业业的,即便自己一颗铁石般的心也要被这春风化雨般的柔情给打动了,因为他很清楚秦亲王的女人并不好做。
    而他的另外一个女人是当初教导他人事的宫女,为他生下一女,在女儿出嫁后便在王府西北角的庵堂里带发修行,一步都不曾踏出过庵堂。在上官淼看来,大抵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如今他已经六十六岁,人生的四十八年时光都是在西北,四十八年回到上京的日子屈指可数,又有哪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的等上四十八年呢。
    肖沁儿是唯一的一个,所以他给她足够的尊荣已经尊重,只因为他知道她不容易。
    “我的年纪也大了,这一次回来后便不打算再回去了。”上官淼缓缓的开口说道。
    肖侧妃不敢置信的盯着上官淼看了半晌,最后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她拿起帕子擦着眼泪,欢喜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这副样子同当初自己说会对她负责任的时候一模一样,几十年过去了,她还是那样的爱哭,老王爷冰封般的神情微微松了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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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氏回自己的落霞苑的时候,正好经过听涛苑,听涛苑是整个秦王府最为正中的位子,是秦亲王府的主院,住在里头的人自然是秦亲王府的主人。自上官覃夫妇亡后,那里便已经空置了十几年,如今却突然重新开院门,那气派的院落几乎刺红了冯氏的眼睛。
    “大家警醒着些,时间已经不多了,务必要在月底之前将这院落收拾好。”
    冯氏走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了白管家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后院的事一直都是肖侧妃主管的,而这听涛苑的重开,之前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
    “白管家。”冯氏叫了一声那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管家。
    这位管家是老王爷的心腹,老王爷在西北的时候他便跟在他的身边伺候,回上京的时候便跟着回上京,想必这个世上还真没有什么人比他待在老王爷的身边还长的,故而冯氏在他面前也不敢托大。
    “二夫人。”白管家见到冯氏依旧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礼数上一点都不错,神色恭敬却也疏离。
    “这听涛苑要重新休憩吗?事先也没有听母妃说过啊?”冯氏看着那一院的气派,作为秦亲王府的主院,便是已经空置了十几年,里头的一花一草都是精心维护的,这重新粉刷收拾,只有一种可能。
    “这是老王爷吩咐的,听涛苑将作为世子娶妻的新房。”白管家不卑不亢的将冯氏心中已经预料的却不愿意相信的事实说了出来。
    主院从来都是这座王府的主人住的,当初老王爷和老王妃住过,上官覃夫妇住过,如今便是上官绝和卫青鸾。冯氏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脸上却还带着笑容。
    老王爷虽然每每跟上官绝都要上演全武行,可是他的内心深处,上官绝才是他的亲孙子,那么他们一家又算什么?冯氏愤愤的想着。
    那边白总管见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也不打扰,依旧不疾不徐的指挥着大家收拾院落。
    冯氏就这么怔怔的看了半晌,直到身后的丫鬟担忧的上前提醒,自己才猛然间清醒了过来。
    “世子娶亲是王府的大事,我就不打扰白总管了。”冯氏笑吟吟的说道。
    在白总管的“二夫人慢走”的话语声中,冯氏扶着丫鬟的手出了这座让她惦记了十几年的院落。
    等回到落霞苑,冯氏直接掀翻了丫鬟上的茶,脸色铁青的坐在位子上,上官绝,不过就是仗着嫡系的血脉,他有什么好的,上京第一纨绔,又如何比得上她的儿子,老王爷为何就没有看见,为何偏偏要扶持那团烂泥?
    “夫人,您可别气坏了身子。”贴身丫鬟蓝玉上前劝道。
    冯氏冷笑着说道:“这都还没有进门呢,就要压我们所有人一头,这正式进了门,哪里还有我们的位置。”
    蓝玉自是知道冯氏口中的人是卫青鸾,便说道:“任她是谁?夫人都是她的长辈,这没有不敬长辈的道理。”
    “敬?你可曾见过那个纨绔敬过我?”冯氏气哼哼的说道。
    “世子那是不要名声的人,难道世子妃还能不要名声,若是连她都是这样的,老王爷又如何容得下她。”蓝玉的话让冯氏的心里头稍稍好受了些。
    正说话间,外头却是走进一个人,冯氏忙上前道:“老爷回来了。”
    上官煜四十出头,身材高大,作为战神的血脉习武几乎是天性,上官煜自小便在武功上表现出过人的天赋,可惜他的上头永远有一个比他更加优秀的上官覃,两人相差八岁,注定了上官煜只能仰望上官覃,直到上官覃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上官煜才开始暂露头角,如今便是兵部尚书,正二品的官职。
    上官煜的脸色并不好看,冯氏估摸着外头有不开心的事,便也不敢多烦他,换上家常的衣衫后,又让丫鬟端来了泡着草药的桶,亲自为上官煜泡脚按摩。
    冯氏的体贴让上官煜很是受用,渐渐的脸色的那层戾气散了些。
    冯氏拿着干净的帕子给上官煜擦脚,试探着问道:“老爷可是有烦心事?”
    官大的为服。上官煜到也没有瞒着冯氏,道:“今天早朝的时候,父王同皇上请辞西北元帅,并且上交统帅的帅印。”
    冯氏“啊”了一声,满满的都是惊讶,老王爷的年岁是大了,可是冯氏以为老王爷大概要等到死才会从西北军元帅的位子上退下来,那么老王爷退下来后又会是谁掌管着西北军呢,那支传说中所向披靡的军队。
    “皇上也同意了?”冯氏并不是眼界只在内宅的女子,便是上官煜也常常跟她讨论朝堂上的事,朝堂是男人的天下,内宅是女人的战场,然而这两个战场其实是息息相关的。
    “皇上自不会马上同意,但是我看父王似乎是铁了心了,一次不行,定会二次、三次的上表,到后头皇上一定会同意的。秦亲王府掌管西北军营这么多年,皇上又如何会不忌惮,他极力扶持着上官绝那个纨绔,看中的便是他的无用。”上官煜说道。
    “父王退下来后,必定会有人顶上去,老爷觉得会是谁?”冯氏给上官煜添了茶水,那西北毕竟是秦王府经营多年的,那些个将士几乎都是老王爷培养出来的,若是能将沥儿送过去,等他资历够了,未必不会比空头世子出息。
    上官煜跟冯氏不愧是多年的夫妻,都想到了一块去:“我想着让沥儿先去西北历练一番,即便他现在的资历还不够,那些个将士看在父王的面子上也会多多提点他,等到他立了功,便是父王也会明白这王府应该交给谁才最合适。”
    冯氏一想到那听涛苑不由得有些泄气的说道:“老王爷亲自命白总管开了听涛苑,说是等那纨绔成亲的时候便搬到听涛苑,我看不惯我们怎么努力,都动摇不了那纨绔在父王心中的地位,也不知道父王心里头在想什么,每一次都气得拿鞭子抽那纨绔,心里头却最是维护他,那纨绔有什么好的。”
    冯氏随口抱怨着,却听到“啪”的一声,却是上官煜捏碎了手中的茶盏,那瓷器碎片刺进了掌心里,流下了一滴滴的血。
    冯氏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掰开上官煜的手道:“老爷便是生气了,怎么拿自己的身体出气啊。”说着又急匆匆的拿来了药箱,细心的挑出了那些碎瓷片,包扎好了伤口。
    上官煜脸上带着阴测测的笑容:“不管那纨绔做出什么来都不会失望吗?父王你的眼睛真的瞎了吗?烂泥又怎么扶地上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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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爷接连五次的请辞,皇上最后只能无奈的接受上官淼的请辞,却让原本的威武将军前往西北接管西北大军。这威武将军是皇上登基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从未去过西北,如此的举动也让大家明白皇上并非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信任他的这位皇叔。
    不过这也很容易理解,有哪一个君王能够容忍一个名声比自己这个皇上还要响亮的战神将军,更何况西北那边已经被上官淼经营的跟铁桶似的,即便每一年都有戎人进犯却也也造成不了什么大的障碍,因而上官睿很放心的派了自己的心腹,当然在不久的将来他也为自己的这一决策付出了代价。
    青鸾心头暗暗为老王爷可惜,然朝堂上便是这个样子的,身为君王,早就做惯了这种“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事。想想老王爷那一生几乎都在为西北而战,即便对于他对待上官绝的态度有所不满,但是青鸾的心里头依旧是佩服这位王爷的。
    秦亲王府这个作为大夏朝传奇一般的存在,在交出了军权后还能剩下什么?
    青鸾看着窗外片片飘落的雪花,打从心底的怀疑皇上对上官绝的宠信是真宠信还是因为上官绝的“无用”,连她都想到了这一点,上官绝不可能没有想到的,青鸾的面色微微有些肃穆,所以上官绝的纨绔之名是为了迷惑肖侧妃那一房人还是为了迷惑那高高在上的君王?1cfq9。
    外头的雪花似乎越发的紧了,青鸾的心头却是一阵阵的发寒。
    她还记得当初上官绝说起自己五岁前跟皇上和元后生活在一起的场景,那个时候他们就像是一家三口,或许那个时候上官睿是真心疼爱上官绝的,只是这人一旦位居了高位便不得不多疑,天家无情,青鸾再一次见识到了,心里头亦为上官绝的孤独而悲哀。
    “姑娘,这天气越发的冷了,可别站在这窗子口。”身后的夏至拿了一件披风为青鸾穿上,她不知道自家姑娘刚才在想什么,可是有那么一刻她觉得那个背影格外的寂寥。
    厚实的披风,外头是一层狐狸的毛皮,大红色的,没有一根杂毛,这是上官绝前几日送来的聘礼。
    二十四台的聘礼几乎闪瞎了上京人的眼睛,那人高的红色珊瑚盆景,紫、粉、白、黑四匣子龙眼大小圆润莹泽的珍珠……每一样拿出来都是价值千金的宝物,上官绝却是命人都抬到了威远侯府,当时便是卫澈都有些惊呆了,上官绝的大手笔,比宫里头嫁公主还要大上几倍。
    ps:还有一更啊,我先无洗个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