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原本以为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卫延怀应该没有脸来威远侯府吃这餐年夜饭,不过她显然是低估了卫家二房的厚脸皮,过了午后,卫延怀便带着卫青玉和卫青雁赶了过来。
    大过年的也不好将人拦在了外头,老太太便让他们进了门。
    卫延怀身上穿着的那件深蓝色的锦缎袍子还是去年在威远侯府的时候做的,他的手上拎着四色干果,算是送给老太太的年礼。而卫青玉的脸上再没有从前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倒是卫青雁的出现让青鸾有些惊讶,要知道以前李氏还在的时候,卫青雁就是二房的透明人,大多数的场合她都是缺席的,唯一出席的那几次也基本上不开口,唯唯诺诺的样子就是一个被李氏养废了的庶女。
    可是这一次她的眉眼间却带着笑,青鸾只睨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怕是卫家二房现在嫡不嫡,庶不庶的正乱吧。
    卫淩和卫青鸢兄妹二人都没有出现,照着卫延怀的话是这二人不小心感染了风寒,青鸾知道恐怕是卫青鸢的心里怨着威远侯府所以不愿意来吧,不过素来冲动的卫青鸢有这份骨气,到是让青鸾生出了几分佩服。
    鸾那二年房。从进到荣寿堂,卫青玉一直都是端着笑,不管是对卫欣儿还是她亦或是颜氏,她都是客客气气的,话里话外还总是透着一股子讨好的意味。
    虽然因为二房的到来让年夜饭的饭桌上添了几分尴尬,不过青鸾直接将那三个碍眼的人忽视了,这不在意了,心里头自然也不会不爽。这个年她有哥哥在身边,还有祖母和欣儿姐姐,自然要过的开开心心的。
    吃过年夜饭,卫延嗣便领这三房的人告辞了,他们如今自家有宅子,自然该回家守岁去。
    卫延怀到是想待着不过看到老三走了,到底也没好意思一直待着,略坐了会便告辞了。
    卫青玉回到自己那个逼仄的小院子里,卫青鸢早早的躺在了床上,屋子里没有燃炭盆,离了炕床就跟外头的温度差不多。外头是不断的鞭炮声,好似只有他们这一处安安静静的,丝毫没有过年的气氛。
    想想往年在威远侯府的那一番热闹的景象,卫青玉顿时觉得悲从中来来。望着黑漆漆透着一股子腐败气息的院子,卫青玉终于忍受不住哭了出来。
    卫青鸢被她的哭声惊醒,看她趴在窗子口哭不由得讽刺道:“这是从威远侯府回来了,该不是赶着脸上去被人赶了回来吧。”卫青鸢的骨子里还是那个有话从来不憋在心里头的人。
    她的心里怨恨卫延怀,所以从李氏过世后她便再没叫过卫延怀一声,她看不惯卫青玉不要脸面的上去讨好威远侯府的那帮子人,所以连带着对她的话都是句句含刺。
    为此姐妹二人已经吵过无数回了,卫青玉甚至都不明白卫青鸢是如何适应这样的生活,那硬邦邦的炕床,吃地更是比威远侯府的下人还差的东西,这样的生活她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反正她是过不了这样的生活,所以无论如何她一定要为自己谋出路,她的爹爹靠不住,大哥没有用,唯一会为她考虑的李氏也死了,她只能靠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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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二的时候,威远侯府迎了一波客人,却是远嫁江南的卫爱莲,也是青鸾名义上的姑姑。
    卫爱莲在卫家排行最末,亦是姨娘所出,当年祖父做主将她嫁到江南绍兴,所嫁之人是绍兴府的知府。卫爱莲嫁过去后便没有再回过京,这次对于她的到来连青鸾都觉得很奇怪。
    青鸾和卫欣儿一起来到荣寿堂的时候,里头已经很热闹了,那下首坐着的一个鹅蛋脸的妇人便是卫爱莲,而另外一边则是一个四十来岁,蓄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却是卫爱莲的相公陈昌珉。另外还有他们的一子二女,将荣寿堂的大厅装地满满当当的。
    老太太见到二人的身影便朝她们招了招手道:“鸾儿,欣儿过来见过你们姑姑姑父。”
    卫青鸾和卫欣儿二人在礼数是不会错的,二人上前给陈昌珉和卫爱莲行礼,二人还没有弯下身去,就被卫爱莲一把拉了起来,“好了好了,一家子的亲戚何必那么客气,这位是欣儿吧,老太太可真有眼光,打哪找来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啊,来来来,这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啊。”说着将一只装着小金鱼的荷包塞给了卫欣儿。19guh。
    然后有拉着青鸾的手说道:“青鸾的样子就跟大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当初我出嫁的时候也全靠着大嫂操持,我这心里头最感激的人也是大哥大嫂,只是如今我回到京了,大哥大嫂却都不在了。”
    卫爱莲说着眼眶便红了,勾地青鸾也是鼻子酸酸的。
    陈昌珉道:“大过年的,你可别把孩子给勾哭了。”
    他这一说,卫爱莲才又笑道:“是是是,都是姑姑不好,以后姑姑疼你,来,这荷包你拿着。”跟卫欣儿一模一样的见面礼塞到青鸾的手上。
    接着又是跟卫爱莲的儿女见礼,十六岁的大表姐陈碧玉,十四岁的二表姐陈宝玉,以及才八岁的小表弟陈迟棋。
    因为姑姑一家子的到来,老太太又派人去请了卫延怀和卫延嗣过来,这一次二房只来了一个卫青玉,而三房只来了卫延嗣夫妇。几房厮见了一番,卫延怀表现的格外的激动。直拉着陈昌珉的手叫着妹夫,喊着他喝酒。他是真的憋屈太久了,自从搬离威远侯府后,他的日子过地越来越落魄了,卫澈对他只是面子情,出去外头又因为那些事常常被人奚落嘲笑,老三本来就跟他不对盘,整个上京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卫爱莲未出嫁之前,卫延怀跟她的关系也就一般,卫延怀一直有自视甚高的毛病,年轻的时候更是看不起卫延嗣跟卫爱莲,因此卫爱莲看到卫延怀如此的热情的作态不由得满是惊讶。
    他们一家子是昨个儿才入的京,就连这个年都是路上过的,这才收拾好了便趁着初二的日子拜访娘家,自然也不清楚大房同二房发生的事情。
    陈昌珉在绍兴做了多年的知府,家底自是丰厚的,就连给人的见面礼都满满一荷包的小金鱼,而陈氏姐弟仨人穿戴也都不俗,卫延怀这是想靠着这个妹夫过活呢。
    卫澈见到卫延怀这个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一个人堕落的连尊严都不剩了,他二叔是没救了。
    而卫青玉则围在卫爱莲的身边,其实卫青玉讨好起人来还是有那么几分本事的,就是拍马屁也是不露痕迹的,因而卫爱莲一家对于卫青玉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直到卫爱莲问起:“青玉啊,你娘他们怎么都没有过来啊,该不是不欢迎我吧?”卫爱莲这话玩笑意味居多,李氏这个人她也是知道了,小心思颇多,以前也给她使过袢子,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如今她有儿有女,丈夫也出息,出嫁前的那些不愉快也都忘光光了。
    卫青玉的笑容一滞,显然这位姑姑还不知道二房发生的那些事,她的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对李氏产生了怨恨,她好不容易才越过卫青鸾等人入了这位姑姑的眼,若是让她知道李氏的所作所为,难保不会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可是不说,这里又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让她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好半晌,卫青玉才酝酿出一丝悲伤的感觉,拿帕子压了压眼角道:“姑姑……”她只喊了一声,眼泪就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到是把卫爱莲唬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你先别哭啊?”卫爱莲一面拍着卫青玉的背安抚着说道。
    卫青玉哭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抬起红通通的双眼道:“姑姑,我娘死了。”
    “啊——”这下轮到卫爱莲傻了,原本以为李氏就是拿着嫡系的谱,所以不愿意来见她这个庶出的,谁知道竟是人不在了,不对啊,看这卫青玉,刚才还开开心心的逗她们笑了,这李氏死了她难道一点都不伤心,或者说李氏已经死了几年了,这伤心都平复了?
    卫爱莲满脑子的疑惑,却问了一个重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有人通知我?”就算她人在江南没法亲自前来,可那死的必经是她二嫂啊,就算她自己不来,也一定要派人过来吊丧的啊。
    李氏的丧事并没有大办,一来也是因为李氏的死实在是不怎么光彩,加上卫延怀本来就是个凉薄的,李氏死后也完全忘记了她生前的好,压根就不愿意拿出钱财来为她大葬,所以最后李氏丧礼显得很是寒酸。
    “我娘死了两个月了。”卫青玉期期艾艾的说道。
    卫爱莲大吃了一惊,此时她看卫青玉的眼神已经全然变了,这亲娘死了还不到三个月,重孝期间这卫青玉不仅走亲戚还言笑晏晏的,眉宇间丝毫没有一丝伤心难过,这未免也太过不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