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北侯府位于京城中央,不但离皇宫不算远,和朝中重要的大臣们也都是邻居。
    而威北侯的东山别院则位于城东,离京城闹市有一段距离。加上京中人潮众多,马车无法快速前行,所以兜兜转转的,倒也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别院处。
    下了马车之时,别院内的管家早已带着几个管事的婆子站在门口迎接,按理说罗千语一个没名没份的奶娘来到这里借住,根本用不到这么大的排场,随便找个屋子一塞也就是了。
    所以她微微有些意外。
    转念一想估计是借两个儿子的光,或者是宫无策之前有交待过。
    “在下黄梁,恭迎罗娘子带着两位小公子来别院小住。”管家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引着他们几人进了院子。
    在没来之前,其实费忠已经向她说过。这边的管家叫黄梁,带着媳妇和孩子都在别院这边当值,至于这个别院,前几年老侯爷在世时,老夫人和几位少夫人到了夏日偶尔会过来避暑,其它时候多半都是闲置着的。
    想到这,罗千语不由觉得惋惜。
    这是一座看上去足有百年建筑的花园式老宅,墙面上不时泛着青苔的绿色。院落很大,各种花草植被多种多样,郁郁葱葱一片繁荣之像,有很多植物都是罗千语叫不出名字的,看样子是有园丁经心照顾着的,不然不会长势如此之好。
    再向里看去,峻木高耸林立,弯弯曲曲的回廊绵长,看着一望无际,唯美至极,但全都长得一样的廊子,还真是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黄梁道:“罗娘子,别院很大,您住在这里若是怕迷了路,大可以找熟悉路的丫鬟带着您四处逛一逛,再者内人也在府上当差,你可以叫上她。”说着,他指了指一直随身跟在后面的一位身材丰腴,身穿着一套深蓝裙装的中年妇人,刚才她是自称兰妈妈的。
    看来,黄梁和兰妈妈是一对夫妻没有错了。
    而东山别院这边的事宜,也都是这一对夫妻在打理。
    “好的,那就谢过黄管家和兰妈妈了。”罗千语有礼地表示感谢。
    黄管家安排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景致优雅的小四合院,正房四间,厢房两间,正好够住。
    当晚的伙食都是黄管家一手安排的,有荤有素还有汤,最贴心的是还有小森森吃的营养面糊糊,说来这位兰妈妈真是个细心的人,那面糊糊里面居然是用胡萝卜汁煮的,这可是极营养的。
    晚上罗千语哄着两儿子入睡后,双眼瞪着天花板,感受着身上崭新的被褥不由想起宫家的人来。从威北侯府到现在的东山别院,除了那可恶的宫无策,虽然她没接触其它什么主子,但这些仆人们似乎都很忠厚老实的样子。
    无论是侯府的采薇、夏荷还有费忠,又到这里的黄梁和兰妈妈,似乎人都不错的样子。从中倒是可以看得出宫家的家风,应该是一户重规矩,知礼仪的人家,绝对与那周扒皮有所不同。
    许是因为床铺和被褥太过于舒适,虽然换了新的环境会不适应,但左思右想一会儿还是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兰妈妈踏着晨光,笑呵呵地走进来,“罗娘子,也不知道您早晨习惯吃什么样的食物,我就让厨房每一样都准备一些。”说着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说起这个别院啊,自从老夫人去了白马寺已经三年多没人来住过了,这突然来了罗娘子和两位公子,大伙还真都不知道怎么侍候得好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可以几句话让人瞬间对她增加好感。
    这位兰妈妈就是如此。
    罗千语很客气地道了谢,又问兰妈妈,“今儿是端午节,我想带着小木木和两个丫头出去逛一逛,妈妈可否帮我照顾一下小森森?”说着又补充道:“小森森还太小,带出去恐怕不方便。”
    “好,好!我最喜欢照顾小孩子了。”兰妈妈满脸欣喜地答应了。
    “还有就是能不能麻烦黄管家帮我安排人打听点事儿?”
    “好!”兰妈妈赶紧出去将黄梁叫了进来。
    罗千语笑了笑,“那就麻烦黄管家了,麻烦你差人帮我打听一下,从东南靖王爷部队归来的定远将军罗千鸿的府上在什么地方?打听到了把地址给我就好。”
    这夫妻二人都是个机灵的,一听说是罗千鸿将军,又想到眼前这位罗娘子的大名,莫非她和罗千鸿将军是什么远亲,或者干脆就是亲生兄妹?如此一想,黄管家更是不怠慢了,当即就出去安排人手打听这件事,而罗千语则收拾停当,把小森森交给兰妈妈照顾,自己则带着金子、银子还有小木木一道准备上街去了。
    做为被卖进侯府多年的金子和银子,她们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到京城繁华的街道上走一走了。做为大户人家的丫鬟,只有那些在主子身边侍候的一二等丫鬟,才有机会和主子出门,而像他们这种死了主子,然后被安排在一个没人去的院子里当差的,那几乎就等同于没人理的。
    所以这一次出门,两人已经高兴得手舞足蹈了,就连小木木看在眼里都觉得她们好幼稚。
    端午节在这个世界是一个比较隆重、比较受人重视的节日。
    西夏国做为神月大陆最大的一个物阜民丰、国富民强,国力强盛的国家之一,每年到这个时候都要大肆的庆祝一番,最为重要的活动就是祭司会举行祭图腾仪式,以求一年风调雨顺、物产丰收、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
    在这一日家家户户都会很早起来,忙着张罗竹叶,糯米饭等佐料准备包粽子,所以大街小巷都弥漫着粽子的香气。
    不过端午节这天可不止是吃粽子这么单一,还有喝雄黄酒、赛龙舟、挂艾草驱邪皆为习俗,百姓们会将包成粽子或装在竹子里的米饭,投至江里。住江边的百姓也会拎着自家包的粽子,划着独木舟去拜访亲朋好友,一同欢庆过节,在这欢庆的日子里,据说一向爱民的西夏王也会与民同欢,协同王室成员一同出宫,来到江边与百姓们一同观赏赛龙舟。
    好不容易逃出那又高又大的侯爷府,罗千语突然觉得外面的一切如此美好,就连空气都比那里新鲜许多,再加上遇上这么盛大的节日,她怎么能错过。
    这日的市集比平时热闹许多,杂耍的戏班子、卖零嘴儿的小摊贩特别多,还有那一条街都摆不下的香囊摊子,一家接一家一户接一户,更是壮观得让人瞠目结舌。
    罗千语牵着儿子,不由感慨,“果真是京城,大到让人眼花。”
    然而,就是一个这么热闹的日子,突然做生意的不做生意了,摆小难的也不卖货了,来回走动的路人也都停了脚步,纷纷聚集在城门旁的一个小角落,指指点点。
    罗千语带着儿子挤上前去,只见一个小男孩被挤在角落,一身青布衣油光破烂,头上包着一个同色脏脏的帽子,正死命护着手中的钱袋,无论大汉如何叫骂,他完全不为所动。
    “该死的,输了钱就想溜,赶紧把钱拿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大汉愤然大吼,鱼眼般的双目死死瞪着蹲在角落的那个男孩子。
    罗千语又细细看那孩子一眼,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身材精瘦得有些可怜。
    “哎哟!这孩子这么小怎么就来赌钱呢,看他这打扮也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谁不知道那张老三这摆赌局是逢赌必赢,这孩子不是来送钱的嘛!”
    听着身旁的窃窃私语,小孩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我不是想赌的,我就是从这路过看着好玩,那叔叔说让我试一试……”他抽噎得肩膀直耸动,“这钱袋里的几个钱是我要给我娘抓药用的,如果不抓药我娘就要死了。”
    大汉一听,可不干了,再次怒吼出声,“你这娃子说什么笑话,以为我张老三在这摆局是随便让人试的吗?输了就要给钱,莫在这说一些有的没的,否则我可要给你送官府的!”
    小孩子一听,辩解不过,捂着钱袋呜呜哭了起来。
    小木木咬了咬唇角,扯了扯罗千语的手,“娘亲,那个小孩子好可怜。”
    哎!儿子就是太善良了,每次遇到这种事情他都要扯自己的衣角。罗千语歪着脑袋说道:“儿子,天下之大,不平之事真的很多的,我们管不过来。所谓吃一亏长一智,那个孩子以后再也不会上这种当了。”
    “娘亲,他现在就知道了,你看他哭得多伤心。”小木木扯着她的衣角不想放弃。
    “好吧!”罗千语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极低的声音对儿子道:“若是动嘴,我来!若是动手,你来!”
    “嗯!”
    在小木木使劲点头中,罗千语牵着他从人群中大义凛然地走了出来,打抱不平和赌博这种东西是一样的,输什么不能输底气,没什么不能没自信。
    所以这母子俩必须昂首挺胸,气宇轩昂。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