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罗千语很是勤快地随着本在凝香阁里服侍的人一起里里外外扫了大半天的院子,扫尘洒水,各种擦洗之后,再一细看,果然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大家都勤快着点,老夫人怕灰尘,一定要干净彻底,再者端午节就要到了,过节就要有过节的样子……”期间,费总管来看这几次,觉得这凝香阁打扫得确实干净。
    结果还没到发赏金的时候,宫无策来了。
    “侯爷,”所有人齐齐行礼,唯有罗千语站在那里没动,反而翻着白眼瞟向远处。一想到昨天被他扯断衣服后背的事情,她就觉得浑身都是气,恨不得上前咬这厮两口。
    宫无策倒也不介意,傲然身姿如月下松柏,身影修长而挺拔。
    他如此反应,不止下人们奇怪,连他自己也奇怪。
    什么时候他可以容忍一个女人在他身边这么耍小性子了,他不是一向冷若冰霜,不将任何女人放在眼里的吗?何况眼前这个女人只是府上一个身份卑微的奶娘。
    “你们都下去吧,一会儿到费总管那里领赏。”停了一下,宫无策又淡淡地说了句:“罗千语留下。”
    罗千语一听,不由瞪了眼睛,为毛啊?大家都去领赏,偏偏让她自己留下。这周扒皮不至于这么黑心吧,连那一点点赏钱他也要克扣?
    正在她愤愤不平,想要问清原由时,宫无策却一脸深沉地开了口。
    “你想离开侯府?”
    罗千语眨眼瞧了瞧他那张令人神共愤的俊脸,就觉得他一定是来耍自己的,“想又怎么样,反正找不到你的如意锁,你是不会让我离开的不是吗?”
    宫无策摸了摸下巴,“那倒也不一定。”
    咦!罗千语眼睛睁得大大的,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这厮突然良心发现,想到自己多日来欺负一个无辜女性有多不应该,于是想放她出去了。
    “侯爷!”她顿时大喜过望,凑到罗千语身边一脸讨好,“您说的不会是真的吧?您真打算放我和我儿子出府了?”
    “嗯。”他点点头,“正在考虑当中。”
    有门!
    罗千语在心中那个乐呀,赶紧又向前凑了凑,巴结道:“侯爷,那个我都听说了,听说府上的老夫人要回来了,你看你们一大家子人就要团聚了,留我和小木木两个外人在这里有多不方便,您就发发慈悲放我们出去吧!”
    宫无策看她一眼,若有所思。
    “侯爷,您看这事儿……”罗千语很是知道打铁要趁热的道理,此时不下点功夫,还要等到何时。
    “放你们出去倒是可以,可我那如意锁怎么办?”宫无策故作为难地迈步进了正室,转身坐到了桌前。
    “如意锁?”罗千语自然是跟了进去,旋即很是认真地作答,“如意锁我出去帮您寻呀,侯爷您放心,不就是一把如意锁吗?等我出去之后,我就带着儿子走遍大江南北,不把如意锁寻回来,我就不回京城了。”
    本以为一句话说完,会在宫无策那里增加不少信任度,结果换来的却是他冷冷一哼,“大江南北?那你们可逍遥快活了,我的如意锁恐怕这辈子都寻不回来了。”
    被人揭穿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罗千语牙一咬,挺着小胸膛与宫无策对视,“那您说吧,怎么才能放我们出去?”
    “答应我的条件。”他倒也不客气。
    “什么条件?”
    “第一,你要给我写下欠据。第二,不许带小木木离开京城,第三,在你确认无法找到如意锁之时,要将欠下的钱统统还给我。”
    听起来倒也不是很过份,只是她的目标是带着儿子走遍山山水水,结果却因为一把锁而困在了京城。
    不过转念一想,京城之大好玩的东西确实甚多,总比困在侯府里强上一百倍吧!
    于是她很欢乐地就答应了。
    “好,好,好!”点头如捣蒜,“只要侯爷能放我们出府,我什么都答应你。”说着又有些犹豫了,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直转了好半天,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还不满意?”他微微扯动嘴角。
    罗千语这回反而一脸正色了,“我走了,只是小森森怎么办?”
    说起小森森,罗千语心中已经有很多的不舍。不但他不舍得,恐怕小木木也不舍得。那孩子出其的听话,吃饭睡觉从来都不闹,闲着的时候就咯咯笑哄大人开心,对于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她实在不忍心就这么扔在侯府里,若是就在这里长大,还不知道日后命运如何?
    “你想带走?”宫无策一边说,一边望着这女人,心中就想,这女人是不是生了孩子都会像抱窝的母鸡一样,这也太母爱泛滥了吧,不但自己的孩子舍不下,就连别人的孩子她也想抱走?
    “我,我是怕你们照顾不好。”罗千语知道自己的理由有些牵强。
    原来是他抢自己的儿子,现在换成了自己抢他的儿子,虽然那并不是他亲生的。
    宫无策略一思索,瞟了一眼在远处和小赤一起爬上爬下的小木木,这才略一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把城东的别院安置给你们住,就算是你给我照顾两个儿子的辛苦。”又补充道:“不收房租。”
    小木木是我儿子,不是你的!
    罗千语这么想,但话没出口。
    此时,她一定要克制自己顺着这位周扒皮的意思,不管怎样,待自己出了侯府一切就好办了。于是重重点头,表示绝对没有其它意见,“好的,好的!”
    “一会儿把欠据写了。”
    “好的,好的!”
    “不许带两个孩子离开京城。”
    “好的,好的!”
    “费总管,把算盘拿来。”
    “好的,好的……”
    罗千语刚刚说完,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又抽了,怎么他说什么自己都答应,她一愣,“要算盘干嘛?”
    “算盘自然是算账用的。”宫无策见她一脸诧异,心中的郁闷稍稍减轻一些,“自然是把你欠的清算出个数据。”
    靠,这家伙来真的!
    “真的要写欠据?”罗千语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一向的作风是说什么都行,就是别提钱,提钱她会疯。
    宫无策扯了扯嘴角,意犹未尽地看着她。
    果然是个爱财如命的女子。长的嘛,倒也风华绝美,绝对不输京城中任何一家的名门闺秀,修长的身形娇小的脸,黑宝石一般明亮动人的眸子,小巧高挺的鼻梁,圆润光泽的唇,确实惊艳。
    “侯爷,算盘。”费总管适时地将算盘递了上来。
    妈呀!罗千语彻底无语了!
    一个世袭之家的侯爷,一个战地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一个朝中举足轻重的重臣,此时此刻居然手握算盘,并且打得“噼叭”直响。
    这世界果然疯狂了。
    而宫无策手上握着算盘,眼中似乎溢出一份别样的情绪。那动作仿佛是弹琴,又仿佛是拨弄什么珍爱之物,接着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就在罗千语耳边响了起来,“如意锁定价一万两黄金,因为你给凌波治病因而减半剩五千两。”
    嗯,这也算公平,罗千语点点头。
    “本府两次失窃之物,折算两千两,两棵西府海棠折算一千两,自松石镇到京城的车务费一百两,在本府住这许多天,一床天蚕丝棉缎被子一百两,平时吃穿用度一百两……”他手中算盘不停,嘴上也哇哇乱叫,而且越说越欢快,越说越兴奋。
    “好吵,好吵!”罗千语终于受不了地捂了耳朵,人家有钱人家不都是挥金如土,这抠门侯爷可倒好,专门在她这样的穷苦人身上榨油水。此刻,她真希望自己有个特异功能,但凡和她提钱时,她都能自动屏蔽一下。
    罗千语死死盯着宫无策,眼中的崩溃和狠厉,随着他口中金钱数额的增长而增长。
    以前她也爱钱,但是观念简单,她觉得金钱是为人服务的,所以人过得开心满足才是第一。
    然而从凌云峰下来之后,经历了破衫半仙的一番话,又经历了因为没钱使父亲惨死的事情,她觉得金钱再也不止是为人服务那么简单了。
    由此她的观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无论何时何地,家人放在第一位,这个无可厚非,然而有了钱她才能更保证家人的幸福和康宁。
    家人第一,家人最大!但是金钱也是家人的一部分。
    动者,杀无赦!
    “不用说了!”罗千语高高抬手,甩着脑袋希望把算盘与他滔滔话语甩得远一点,然后一字一顿道:“你休想坑我的银子,我,一定会将你的如意锁给你找回来的!”
    “那最好了。”他收了算盘,补充道:“金额已经记下,一会儿会写到欠据上的。”
    罗千语也不示弱,狠狠剜了他一眼,“如果找不到如意锁,或者我能赚很多很多的银子,赚得像山一样多,直接把你埋了。”
    “哧……”宫无策突然笑出来,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竟然不自觉地抬手顺了顺她额前的秀发,并且把那几缕有些杂乱的,顺手揶到了她的耳后。
    这轻轻柔柔的动作,让罗千语有一时的恍惚。
    可又很快反应过来,眼前这男人,皮相长得虽然好,但却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吃人连骨头都不会吐的。
    既然他答应自己可以离开侯府,那还是收拾东西,带着两个儿子溜之大吉的好!
    于是,飞快转身,毫不留恋地向屋内奔去。
    宫无策见她飞快转身,手中一空,就无端的有些生气。
    至于为什么生气,他自己也不知道,总之手中一空的时候,心里也无端的有些失落。r115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