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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钟滴答滴的走过,不曾快一分,也不曾慢一秒。
    李谙站在云庭华宫的高大落地窗边,看着外面阴郁的天空。快到中午,可厚厚云层累积到一起,颜色深沉,根本看不到一线阳光。
    他的心,也如同被蒙上阴霾,找不到一点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从怔忪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一个激灵——那种感觉,好像一直在梦游,观看的经历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突然间,就反应过来了。
    天啊,他都做了什么?
    整个心脏剧烈的收缩,疼得他手指尖都在发颤。
    来不及,来不及了!
    急匆匆了楼梯,疾奔老爷子的书房。
    因为速度太快,转角的时候差点崴了脚,额头都是冷汗,
    “父亲……”
    李老公爷似乎知道最疼爱的儿子会过来的,他慢悠悠的摘鼻梁上的眼镜,一挥手,让萧伯把桌案的卷宗收起来。
    “父亲,求您,求您了!”
    李谙大梦初醒,懊悔的恨不能以头撞地,眼泪瞬间就涌出来,“放了李容吧!”
    李老公爷“哦”了一声,然后费力的站起来,露出疑惑,“三儿啊,这件事不是都说明白了吗?你也答应了啊!”
    “我、我……”李谙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鬼迷心窍了?还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居然答应把自己唯一的女儿送给别人处置!为了什么,为了家族的名誉?
    家族名誉的确很重要,可比他的女儿生命还重要吗?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啊,爸!让李容回来吧,就算她一直气我,还恨我入骨,她……她到底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的。”
    老爷子摇摇头,不知是安抚,还是断绝最后的希望,“你不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的。放心,江家的手脚很干净利落,你以后见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一丝消息。就当……她从来没存在过吧。哎,早知道有今天,当初让她认什么祖归师父么宗啊!浪费精神!”
    “不!”
    一想到可怕的场景,李谙浑身颤抖个不停,他越发觉得自己是混蛋,是罪人,虎毒尚且不食子,他都做了什么?
    人很奇怪。封闭自己心门的时候,绝情决意,他觉得他做了正确的决定,他帮助李家处置了一个毒瘤。毒瘤越大,迟早会把李家全家拖到深渊里!
    整整一个晚上,他都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唯独没有想过,人除了理智之外,还有感情的。他除了是李家人,还是一个父亲。亲手断绝女儿的一线生机?他还是人吗?
    “爸,求求你了,不能啊,不能让容容死,她是我唯一的孩子,她死了……不,不可能!她不能死!”李谙的双眼满是绝望,痛苦的脸都扭曲了,紧紧抱着父亲的腿,哀嚎的声音十分凄惨,
    “她死了,我也活不了了……”
    李老公爷深深闭上眼,布满老人斑的手掌抚摸李谙的头顶,然后用力的一挥手,打了李谙一巴掌。
    “混账!男子汉,大丈夫,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反反复复,朝秦暮楚,还是我李钦的儿子吗?要么就死不认错,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要么就将错就错,打落牙齿和血吞。今天这样,明天那样,你到底想怎么?”
    李谙拼命的摇头,“爸,我只想容儿活着。求您了!我知道她犯大错,所有的错,都让我来承担。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爸,江家那边的怒气都冲着我来,怎样我都接着。就是容儿,我的容儿,不能出事啊,我错了,我应该保护她的,不管怎样,她都是我的孩子,就算天生的傻子呆子,精神有病,我也应该保护她,我不该逃避!”
    李老爷子松了手,似乎也没有力气了,叹息一声,
    “老萧,去给江家打电话吧。”
    一句话,顿时让李谙有了生机,“谢谢爸,谢谢,我保证,我再也不会了。”
    “呵,不会怎么?我答应你,是有条件的。李容回来后,你马上找个合适的女人结婚。没有我的准许,你和李容不能私见面,也不能交谈!她……估计也不会想看见你了。”
    李谙的脸色一僵,
    “结婚?可是我,我不想……”
    “想不想,由不得你!考虑吧,只要你答应,我就让江家在天黑之前,把李容全须全尾的送回来。不然,你就做好一辈子见不到她的准备。”
    威胁太残酷了,李谙没有选择,只能痛苦的点点头。
    他麻木的想,当初离开徐松玲,不是一样娶了一个没有感觉的女人结婚了,还生了孩子?李纳走了有十年了吧?对这个儿子,除了每年的清明祭祀的时候,他会想起一二,几乎没怎么想过过世的他们。
    他们不好吗?不,当年李纳出生的时候,他也曾欣喜若狂,觉得人生一世,有妻有子,也算美满了。
    错了,真正的美满不是外人眼中的妻贤子孝,是内心的满足和平静。
    这些年来,他的心,从来没有平静过。更不曾满足过。
    他的爱,被自己亲手断绝。幸福也彻底关上了大门。
    现在,他只剩一个恨他入骨的女儿。
    要是连她也失去了,那还剩什么?
    ……
    “哥,就是她害得你一无所有,什么都没了!”江世纬愤恨的使劲按着史悦而的头,撞着沙发旁边的茶几,把酒瓶都撞得摇动出声。
    史悦而的头一阵一阵的眩晕,死死咬着牙,因为脸颊肿胀,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怕。
    “江世纬,你最好弄死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可笑!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吗?”
    江世纬已经失去理智了,狂妄大笑,“李家对你早就忍无可忍了,正好做个人情,送过来。信不信我把你大卸八块了,李家都不会吱一声?”
    正说着,一个穿黑衣的助理脸色难看的送来电话,“二少爷,是老爷的电话。让你天黑之前送李容回云庭华宫。”
    “什么?”
    江世纬接过电话,神情暴怒,“爸,你都被贱人害得失去了理事会会长的职务,我们江家的颜面何存?李家仗着国公爵位就可以不顾贵族公约了吗?他们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们不义在后。什么?不行,我不答应!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别的地方可以弥补江家的损失,那大哥呢?她害惨了大哥!”
    愤怒的挂断电话后,江世纬阴测测的盯着史悦而,“哥,天底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她怎样对你的,我们就怎样对她。”
    江世伦的声音有些飘渺沙哑,“父亲在电话里让你送她回李家了?”
    “才不能放她走!凭什么?她害得你无法在贵族圈立足,害你前途尽毁!”
    江世伦按着自己的头,晃了晃,“世纬,既然父亲交代了,这个地方很快就会被发现。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对。可是去哪里?”
    “什么地方不能去?”江世伦低头,看着史悦而那张有点丑丑的脸,居然笑了,“出了这口气后,再回帝都吧。”
    “好!”
    江世纬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五分钟后,两人分别驾车离开了江家的小庄园。
    奕侯江渺清的人到达的时候,只看到空荡荡的房子,一问,都说不知道去了哪里。
    事情大条了!
    江渺清连续打了十多个电话,催逼儿子,可是江世伦的电话,一直提示关机。江世纬的,总也打不通。
    最后接通后,江世纬满不在乎的说,“别白费力气了。哥已经带着人走了。他白受了那么多委屈,不找回来,怎么行?”
    “李容是一代晋国公的候选人,你知道吗?她不能死!不能出一点事!不然,就是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父亲,说这些话,不觉得太晚了吗?李家想怎样?答应送李容过来的,是他们!现在非要把人要走的,也是他们!凭什么让我们配合?我就一句话,李容的生死在老天爷的手中。她要是幸呢,就多活两天。不幸,就到大海里打捞尸体吧。”
    江渺清痛苦的闭上眼睛,“我的儿子,你也知道贵族公约。如果李家失去了一个未来的国公继承人,那我们家族也要付出同等代价。”
    “可笑,他们还想对付我不成?”
    “不是你,是你弟弟。只要李容的死讯传来,我立刻进宫面见陛,立你弟弟世继为一任的奕侯!”
    江世纬捏着电话许久,最后愤怒的砸了手机!
    可恶的李氏!他不会忘记今天的耻辱!
    与此同时,江世纬其实开车绕圈子,并没有离开江家庄园太远,估计奕侯的人离开了,他又开回去了。
    把史悦而从车后厢里抱出来,撕掉嘴角的贴布。
    “你想毁尸灭迹吗?”
    “不想。”
    “那你放开我。”
    江世伦把史悦而的手上绳索解开了。
    史悦而帮帮跳跳,急忙把脚上的也解开。
    得到自由后,她开始评估跟江世伦的身体素质差异,抢夺钥匙,然后逃走的机会有多少?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