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怨恨成空,眼中只有泪水朦胧,感叹自己命运凄惨,再一看雅间,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她心如死灰。
    骨子里的骄傲矜持成为一场梦,过去的上官家也算大家,成为人们口中的笑柄,成了上官馨的噩梦。
    她勉强扯动嘴角,扬起一抹算得上笑容的弧度:“你如今皆是得意的,你若是想羞辱我,不必多费口舌,我已足够狼狈。”
    曾经的千金小姐,到如今的青楼女子,天差地别,令人耻笑,只是苟延残喘的活着罢了。
    “我何必羞辱你。”南宫卿换了杯热茶,放在她面前:“你怎么会在春花楼中,你是罪臣之女,难道花娘不怕被人发现?私藏犯人,可是大罪。”
    南宫卿的语气正常平缓,听不出嘲讽的意味,上官馨捏着帕子轻轻拭泪,道:“我在流放途中被抓住,几经辗转,卖到了京城,被花娘买了下来,我曾告诉她我的身份,她看重我的模样,将我留了下来。”
    她忍不住哽咽一声,又道:“花娘来京城不到十日的功夫,却已站稳了脚,她背后应该还有人相助。”
    “你能不能查到她背后的人是谁?”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可不是件容易事,更不必提光明正大将上官馨留在皇室眼皮子底下,等于将刀悬在脑袋上。
    上官馨摇摇头:“暂时不清楚,不过我曾见过有几名男子来过,花娘态度很恭顺。”
    “我们做个交易。”南宫卿说道:“你替我查清楚花娘背后的人,我帮你离开春花楼。”
    黯淡无光的双眸被点亮,上官馨欢喜的看向南宫卿,急忙点头。
    旋即,笑意由浓转淡,眼中寒意一点点蔓延。
    捏着帕子的手一点点收紧,暗暗咬牙,念出心底最厌恶的名字:“上官绾儿眼下如何?死了吗?”
    南宫卿未将她被人掳走的事告诉她,只简单回答一句:“还没有。”
    “真是可惜,若非她,上官家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她不死,我心难安。”她缓缓阖上眼,再次睁开时,恨意滔天:“就算我这辈子都不出去也没关系,只要让我亲手杀了上官绾儿,我死而无憾。”
    上官家的事南宫卿并不清楚,不过照上官馨对上官绾儿的恨意来看,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并不细问,上官家的事她并不打算插手,有人替她对付上官绾儿,她巴不得。
    “可是,我……”上官馨红着一双眼,忽然跪在南宫卿面前,恳求道:“我不愿接客,求姑娘帮帮我。”
    “法子有很多,你不必担心。”南宫卿摸了摸怀里,才想起自己换了身衣裳,先前的东西一件都没带。
    “芷兰,你回府一趟,去药匣子里把一个淡青色的瓶子拿来,里面装的是绿色的汁液。”
    “是。”芷兰应下,立刻推门离开。
    约摸半个时辰,芷兰将瓶子取了过来。
    倒了一杯白水,将瓷瓶中的汁液滴在其中,将帕子浸湿,递到上官馨面前。
    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接着。
    巾帕上沾染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上官馨闻了闻,不禁拧眉,捂住口鼻,犹豫不决。
    她问:“这是什么?”
    “让你可以不用接客的好东西,用它擦脸后,面部会红肿起红疹,不至于毁容,十日后会消退。”
    南宫卿将瓷瓶丢到她手中,不忘嘱咐:“记得让花娘请我医馆的大夫给你治病,我会让大夫给你开一剂方子,让你脸上的疹子发出来,其他大夫也察觉不出真正的病因。”
    “多谢姑娘。”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将巾帕盖在脸上揉搓了几下,再次睁眼时,房内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桌上酒杯下压着两张银票。
    夜风微凉,吹散身上沾染的酒香与脂粉味。
    折扇潇洒展开,摇了摇,凉风扑面而来,身后春花楼依旧热闹,歌舞升平,靡靡之音不决,怪不得男人皆爱,她一个女人见了也不禁心痒难耐。
    她勾唇一笑,宽大的袖口下藏着一小坛酒,方才她怕误事,一直忍着,如今总算能喝个痛快。
    回到院落,一小坛酒只剩下一小半,她顶着绯红的面容,脚步不稳,一手搭在鸳鸯肩上,一手搂住芷兰的腰,那一小坛酒被鸳鸯抢走。
    两人扶着南宫卿回到房中,烛火摇曳下,一抹欣长的身影印入眼帘。
    皆是一怔,忙垂下眼,快步将南宫卿扶到软榻上,立刻退下。
    南宫卿躺在软榻上,忽然翻了一个身,撑着下颌,盯着面前面容沉冷的皇甫宸,食指纤纤,戳了戳他随意搭在案上的指尖。
    嫣然一笑,贝齿细白,双眸弯弯,姣美如月。
    “你怎么来了?”
    “不来怎么知道你又不听话。”鼻尖萦绕着酒香,还带着浓郁的脂粉香,她又是一身男子衣衫,皇甫宸的眸色幽深如潭。
    熬了两夜未睡,一来便瞧见她这幅模样,心中有气,却又无奈。
    牢牢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只有她一人的模样,深深将她印在其中,指腹轻轻抚过她细滑如玉的脸颊,一声浅浅叹息从口中溢出。
    他来时南宫词与他说起过晚膳时石氏的话,南宫词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担忧。
    皇甫宸怕自己再不看住南宫卿,迟早一日,她会义无反顾的离开自己。
    “安生在府中待着,等我接你入宫。”他贪恋的抚摸着她水润润的双唇,才靠近,就被一只手抵住。
    南宫卿眨眨水蒙蒙的眼,问:“萧翎儿呢?”
    “父皇薨逝,她亲自求旨,前去守灵一年。”皇甫宸默声片刻:“只是芸香她的脸怕是恢复不了,她等着见你,若是你得空,去见她一面。”
    “我觉得拓跋钊好像派人来京城了。”南宫卿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话,半眯着眼,自顾自说,声音越来越小:“我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等上官馨查清楚以后我再告诉你,不要急,不要急……”
    再无下文。
    烛火被吹灭,皇甫宸轻轻抱起睡意朦胧的南宫卿,动作温柔,小心放在床榻上,伸手解开银钩上的青纱帐,缓缓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