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之后才记起他根本就不会看见,便低着声音对着话筒说话。
    “不会,公事要紧,祭拜随时都可以,又不是非得要在今天。”
    她的体谅,让电/话线另一头的裴聿沉默了良久,久到她自我怀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他才缓慢地开口。
    “那我们下次再去,就在这几天,我会特地空出时间陪你过去一趟,不会太久。”
    苏凉没有催促他,虽然苏天钊交代让她带着裴聿去祭拜欧阳晗黛,可她心里到底还没将他当作要生活一辈子的伴侣,总觉得见她母亲的事可以缓一缓郎。
    她不想当她站在欧阳晗黛墓前的时候,得昧着良心对母亲说她很幸福。
    她没办法做到锎。
    并不知道裴聿为什么会突然没空,苏凉也没打算要追问究竟,跟裴聿说了几句以后,她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刚搁下手机,竟进来了一条短信。
    她看了看,是欧阳曜发过来的,上面写着等会儿中午他会过来接她。
    苏凉见时间差不多,便开始赶紧着手处理工作,不再想那些让她觉得烦人的事。
    小玉进来告诉她欧阳曜时,她已经将工作处理了一半,她朝小玉点了点头,将手机丢进包里,便站起来走出办公室。
    离开前,她顺道跟小玉交代了一声说下午不回来了,小玉应声,将她送出了办公室。
    欧阳曜的车子就停在前头的画廊外面,她一走出去就看见他倚在车门旁等候着,她叫了一声“二哥”,打开车门坐进去。
    欧阳曜选择的是一间中式餐厅,特地订了一个靠窗的包厢,站在那扇玻璃前可以看见一楼大厅繁闹的气氛。
    他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菜,苏凉也没插口,她知道他会决定好一切,也免了她什么事。
    欧阳曜约她出来是有要事要对她说的,但他并不急,坐在那跟她闲聊了几句,无非就是她这两天在裴聿那边到底习不习惯。
    其实,对于苏凉来说,也不存在什么习不习惯的问题。跟裴聿订婚,就只是代表着她要从苏家搬到她跟裴聿共有的家,而且,再分半边床给那个男人。
    早在泠于晨的事后,对于很多事情,她都看开了。
    欧阳曜自小就疼她,与大哥不同,他的性子很开得起玩笑,算是那种爱玩爱闹的,自然身边也是有不少的女人。为此,舅母孙雯曾经好几次训斥他让他生活安分一些,可没想,他是越玩越野。
    但他即使再野,心还是向着她的,苏凉的事情当然比平日里的玩乐更为重要。
    “苏小凉,你确定没骗我?裴聿没欺负你?”
    对于欧阳曜的不确定,苏凉是解释到口水都快要干了,她拿起桌上的白开水,狠狠灌了一口,这才搁下杯子。
    “我跟他订婚不过是第二天,时间虽然有点短,但他确实没欺负我。”
    他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你昨天去了裴家吧?他爸妈呢?”
    他的话,让她想到了昨天罗颐柳的嘴脸,当然还有那些让她心里不太舒坦的话。但她到底还是知分寸的,这两个表哥有严重的恋妹情结,她若是说了实话,恐怕他们都得暴走去找罗颐柳算帐了。
    “还好,不冷不淡,算不上热情,也算不上态度恶劣,就跟平时一样。”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就好像是在窥探她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真话?”
    这下,苏凉不说话了,侧过脸无语地瞅着他。
    欧阳曜和欧阳曦是不一样的,她对欧阳曦又爱又怕,每次在欧阳曦的面前都觉得秘密无所遁形,自然也不敢说谎话。可是欧阳曜不同,她只要板着脸,就能让他相信她的话。
    果然。
    欧阳曜不再执着罗颐柳的话题,他刚想说些什么,恰巧包厢的门被打开,服务员把菜式一样样端进来。
    他的话被迫打断,惟有等服务员退出了以后再继续开口。
    苏凉看着满桌子她爱吃的菜,拿起筷子就夹了一些放进嘴里嚼咽。
    欧阳曜望着服务员退出包厢,随即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他扭过头对上正低头吃菜的苏凉,冷不防开口。
    “苏小凉,那个叫什么可韵的女人是住在裴家?”
    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苏凉觉得,那嘴里的菜是无法咽入喉咙了,她的动作顿了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这才将难以下咽的菜给吞进去。
    她就知道,欧阳曜约她出来不仅仅只是为了追问裴聿对她好不好,另外,还有伊可韵的事。
    订婚那晚,伊可韵的出现让他和欧阳曦皆亮起了红灯,当时的咄咄逼人因为场合问题而被迫打住,可并不代表他们就愿意消停。只要一天不得到答案,他们就绝对不会甘心。
    但她还是注意到了欧阳曜话中的语气。
    她抬起头,面露诧异地看着他。
    “二哥,你派人去查那个伊可韵了?”
    “你觉得,那晚的事情后,我会不去查么?就算我不查,大哥也会查,而且你别忘了,还有你舅舅和你舅妈。”
    欧阳曜这说的都是实话,舅舅欧阳晗祺一家向来疼她,自然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出了那样的事,欧阳晗祺要顾忌与裴家的关系,可欧阳曜和欧阳曦这对恋妹成狂的兄弟却顾不了这么多。
    她叹了一口气。
    “二哥,确实如你所说的那般,伊可韵确实住在裴家。裴母给我的答案是,伊可韵是他们的半个女儿,外界不知道她的存在,是因为她平时不太与裴家靠近的缘故。”
    “不靠近?不靠近又怎么会住在裴家?”
    他冷哼一声,明显不赞同。
    “我还查到了那个女人有一个四岁的儿子,但那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这一点就怎么都查不到。他们刻意隐瞒那孩子的身世,这并非什么好的现象,你知道,这个圈子里,如果隐瞒身世那只有一个原因。”
    “你是想说,那个孩子是裴聿的儿子吧?”
    苏凉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直接就说了出来。
    欧阳曜看着她,表情严肃。
    “苏小凉,你不能怪我这么想,只要是正常一点的人,都会有同样的想法,实在是裴家根本没有理由要隐瞒那个孩子的身世。那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久以来那个女人一直都是住在裴家?有了孩子,不是应该住在孩子父亲的家里么?还有裴家,隐瞒这些事情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之前订婚的时候并没有向我们提起那个女人和孩子的事?莫不是他们想要利用你?其实那个孩子根本就是裴聿的,而与你的订婚,只是为了我们三家之间的商业利益?”
    “二哥,”她抬眸看他,“你的想象力真丰富,都能去写剧本拍电视剧了,说不定播的时候能得收视第一呢!”
    他并没有因为她的这一个小小的玩笑而稍有改色,仍然严肃地瞅着她。
    “苏小凉,这是你的人生,你能认真点么?”
    “二哥,难道我现在就不认真了么?”
    她笑了笑,有些不以为然。
    “你都说,那个女人和那个孩子在订婚之前他们裴家刻意隐瞒,而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无人得知。那么,我又在这急什么呢?我干着急有用么?还是你认为我可以去直接问裴聿?你觉得他会跟我说实话吗?二哥,这些问题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只能这样淡定着,再慢慢自己去找寻答案。而且,我跟裴聿都订婚了,现在为了这些事情毁约裴家会答应么?”
    他冷笑。
    “他们不答应我们自然有办法让他们答应!就算你爸不想失去这次合作的好机会,可并不代表我欧阳家亦是这样。苏小凉,你应该知道,我们当初会答应这婚约,是觉得那裴聿是可以托付的良人,我们要的,是你一辈子能够幸福快乐。如果你不能快乐,那么即使是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我们欧阳家也会让裴家吃吃教训!”
    苏凉低头,不再说话。
    舅舅一家对她的宠爱,她是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舅舅他们更爱她的人了。可是,她并不能这么自私,若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她不能让欧阳家就为了一个小小的她而被毁了。
    她能自己处理这些事情。
    “二哥,这事你们别插手成么?你都说了这是我的人生,我想要自己理清。”
    欧阳曜还想说些什么,苏凉摇了摇头,制止了他。
    “二哥,我真的可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能处理好这些事,你就别担心了。你回去跟舅舅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也别插手,我会找出答案。”
    他抿着薄唇,因为她的拒绝隐隐有些愠怒,但到底还是消了气。
    “苏小凉,在我们的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女娃,你让我们怎么可以不插手?特别是我妈,这婚约刚开始是她认定的,知道这事后,她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这若是没有答案,她怎么能放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低着声音,盈盈的双眸微弯。
    “我知道你们爱我,可就这一回,让我一个人来处理。这是我的路,虽然刚开始舅妈是跟我提议过跟裴聿的事,但后来选择的人却是我自己。我自己的选择,我理应自己负起责任。你放心,我会控制住自己的心,在还没得到答案之前,绝对不会让自己沉沦下去。”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家苏小凉长大了,二哥真的有点不习惯,总记得,你还是那个整天缠着我跟我要糖果的苏小凉。行,二哥答应你这事我不插手,回去以后我也劝服他们不插手,让你自个儿解决,但是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苏凉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
    欧阳曜凑近她,板着脸满眼严肃。
    “苏小凉,跟那裴聿不要太胡来,最好是别跟他上/床,知道么?”
    闻言,苏凉的脸蓦地一红,迅速地往后缩了缩。
    “二哥,你在说些什么呢?”
    “我这是为了你好,我听别人说,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男人呢是不需要有情就能有欲,可女人一旦有了欲,理所当然情也跟着来了,二哥不想你千防万防,最后却败在了这一个欲字上头。”
    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对,连忙补充。
    “也不是不能上/床,可是得注意,那事儿你就把他当作泄欲的工具,别把感情投进去,当然也要做好安全措施,别给我弄出个小侄子来,至少在事情明朗之前不许出这种岔子,知道不?”
    苏凉这会儿是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
    把裴聿当作泄欲的工具?她光是这么想想,就觉得嘴角一个劲地抽搐。
    恐怕,这样的主意也就他欧阳曜能想得出来。
    欧阳曜没看出她的尴尬,扯过丢在旁边的西装外套,从内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她的面前。
    “苏小凉,二哥今天就只带了这么多,你先将就着用。明日儿我就去大采购,给你送几箱过去,你记得随身携带一些,然后屋子每个角落放一些,这样办起事来就方便多了,自然也就让他寻不到不做措施的借口了!”
    苏凉刚开始听不懂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顺着他的手望了过去,这才发现他丢在桌子上的到底是什么。
    瞬间,她的脸酡红一片,难得地结巴了起来。
    “二……二哥……你……这……”
    那明晃晃摆在桌子上的,竟是三个小小正方形的小袋子。她并非什么不懂世事的人,当然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什么套。
    可她以前只是耳闻,却从来都没有亲眼见识过。如今,欧阳曜堂而皇之地将这东西撂她面前,她怎么能继续装作淡定?
    不,她淡定不了了。
    欧阳曜疑惑地斜睨了她一眼,瞥见她脸颊上的红晕,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我知道你没用过这东西,但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激动?她现在哪门子像是在对着这东西激动了?
    她连碰都不想碰,更别说是用了,苏凉撇过脸,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这小套子上,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忽视它。
    “我不要,你自己收着吧!”
    他蹙着眉头,明显一脸的不赞同。
    “我等会儿下午回办公室,我办公室里还有,也不差这几个。苏小凉,你就收了,揣在包里,二哥这是为你着想!”
    为她着想?他以为每个人都像他这样身上总是携带几只安全/套么?
    “我说了我不要!”
    他挑眉,见她执意不说,忍不住出言威胁。
    “苏小凉,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收下这东西揣包里,我就不插手你跟裴聿的事;一是让我插手事情,这些套子就不需要你收下。来,作个选择吧!”
    说着,他便悠闲地坐在那,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苏凉险些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噎到,这叫选择么?她根本就逼着选择第一个嘛!
    她暗暗咬牙,瞪了他一眼,这才掂着手将那三个套子快速地丢进包里的暗格,然后拿起旁边的湿毛巾擦手。
    欧阳曜满意地一笑。
    “这才听话嘛!行,你干脆地收下,我也干脆地不插手,绝对不骗你。”
    他敢骗她么?他若是骗了她,她就往垃圾堆里一蹲,翻几个用过的套子往他脸上丢,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吃过午饭后,欧阳曜提出送她回工作室。
    苏凉没有多想就拒绝了,她下午已经跟小玉说了不进工作室,自然这下也就不回去了。她跟欧阳曜道了别,就想招台车子离开。
    欧阳曜想起了什么,迈开几步追上了她。
    “苏小凉,听二哥一句劝,我瞧着那个什么伊可韵不是什么善类,你得多留些心眼。需要帮忙的话记得来找我,二哥永远都是站在你那边的。”
    苏凉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的话。她站在路边,看着他上了自己的车,当车驶离视线后,这才松懈神经。
    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那个伊可韵并非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可她苏凉是谁?她不可能允许别人骑在她的头上给她难堪,她属于那种有仇必报的人。
    现在伊可韵还没欺到她的头上,若是她哪天撞上来,她是绝对不会留半分情面的。
    收敛心思,她招了一台计程车,先到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随后才让司机前往城北的墓园。
    由于那地儿有些偏僻,司机理所当然将价钱提高了。坐在后座,苏凉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心里暗暗计划着该是时候把国内的驾照考一考了。
    她并非计较这点钱,她是觉得在x市没车当真不太方便,总不能整天站在路边招车或者麻烦别人吧?
    计程车到墓园的时候已经是一个钟头后,她给了钱,并没有要司机在原处等她,关上车门就走进了墓园。
    这地儿虽然偏僻,但墓园附近有一间旅馆,算是方便了那些扫墓却来不及下山的人。
    这是一处高级墓园,位于半山腰上,有专人看守着,周遭树木林荫,可以说是先人永眠的一个好地方。
    或许苏天钊的心里曾经有过她母亲吧?在欧阳晗黛因为难产死去的那一天,苏天钊就选择了这一处格外宁静的墓园,宁可每年交高昂的费用也不愿最后委屈了欧阳晗黛。恰恰,舅舅他们看中的,也是这一处地方,因此便也没了过多的争执。
    她先是在门卫那里登记了一下访客资料,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一级一级的台阶上,阳光透过树杈照射了下来,她慢慢地踩上,顺着台阶往上头走着。
    欧阳晗黛的墓地在双人墓那一边,需要绕过半个墓园才能到达。苏凉想不通,为什么苏天钊会在买下她母亲墓地的同时选择买了个双人墓,她可没敢奢想苏天钊此举是想要在百年后与欧阳晗黛葬在一起。若他对她母亲真有这个心,当初就不会在她母亲尸骨未寒就把简嘉给迎进门。
    以前年小时,或许她还会相信舅舅口中苏天钊和欧阳晗黛那犹如童话般的爱情故事,可是她现在长大了,不会再信那可笑的事情了。
    走了二十来分钟,这才好不容易到了欧阳晗黛的墓地前。
    墓碑上,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以黑白的方式刻在了那里,仿佛那一刻的音容笑貌就此定格成为了永恒。苏凉站在那里,贪婪地看着照片里的母亲,眼眶不自觉地泛红。
    每一次,她过来这里总是会忍不住落泪。她只有通过照片才见过母亲,当初欧阳晗黛是为了生她才离世的,她根本就来不及看她一眼。她不知道,到底是有多深沉的爱,才会让欧阳晗黛股起那么大的勇气不顾自己的身体把她生下来。倘若母亲把她生下来是为了挽回与苏天钊的这段婚姻,那么如果她知道在她死后苏天钊便迫不及待将简嘉娶回家,那么当初,她还会那么执意要将她生下来吗?
    她得不到答案,只能泪眼模糊地看着照片上的欧阳晗黛,声音哽咽。
    “妈妈,我来看你了。”
    苏凉将怀里一直抱着的毋忘我花放在墓前,她听舅舅说,欧阳晗黛很喜欢这种名叫毋忘我的花,就连当初结婚宴会上的礼花也是送了这一种。她仍然记得,舅舅在说这一些的时候,眉宇间充满了温柔,却带着淡淡的伤感。
    相对与已经不在的人,活着的人,反而是最痛苦的,因为,即使努力自控,仍是不由自主地陷入在过去的记忆里,回味着那曾经的美好,却又得面对现实的残酷。
    后来,她特意去查了一下毋忘我的花语,这才知道,毋忘我的花语是真挚的爱。
    就像是欧阳晗黛对苏天钊的感情一般。他送给她的东西,每一样,她都细心保存。
    然而,这样的一个对待感情真挚的人,竟落得了那样的下场。
    苏凉直起身子,微风轻轻吹过,把她的裙子给吹动起来,就连鬓间的碎发也调皮地落在了前头。
    她伸手将头发塞到耳后。
    “妈妈,如果你还在,是不是就会教教我该怎么忘记一个不该记住的人?”
    她看着照片里的欧阳晗黛,母亲的笑永远定格在那里,而这个模样,却是她脑子里对母亲一词唯一的印象。
    在苏家,苏天钊从没待薄过她,就连简嘉有时候也得看她几分脸色。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苏家的那段日子,她从未开心过,每一次看见简嘉他们,她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外来者,插足于他们的幸福家庭里。
    她渴望的亲情,是在舅舅家时才能感受得到。
    她总是在想,如果母亲还在世,那一切是不是就会变得不再一样?没有简嘉,没有苏鸾,更没有那一段复杂的关系。如果那样,或许她就会心甘情愿住在苏家,或许她就不会认识泠于晨。
    “我爱了泠于晨十九年,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存在,我越是想要忘记,就越是忘不了他。当初的事,我逃到了爱尔兰,在那边呆了三年,认为自己足够忘记他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来,却发现我和他的那些过去依然鲜活地存在在我的脑海里。”
    母亲根本不可能回答她,苏凉看着那张照片,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
    “妈妈,我订婚了,跟一个叫作裴聿的男人订婚了。我并没有因为要忘记泠于晨而决定跟他在一起,我只是想要重新开始,可是,我不了解裴聿,不了解裴聿背后的整个裴家。我总觉得,那是深不见底的沼泽,还有那个伊可韵……妈妈,我明明只是想要重新开始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难?”
    她伸出手,擦掉滑落脸颊的眼泪。
    “我好累,真的好累,我不过是想要找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不用继续过这种漂泊不安定的生活,不用再装作一脸的坚强。我想的真的不多,仅仅只是‘护我周全’四个字,可我直到现在才发现,这四个字真的好难。我惟有靠自己,才能不被伤害不被利用。”
    但她到底只是一个人,只要是人,都会有脆弱的一面。
    她记得,她曾经看过那么的一句话。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而她要的,不过如此。
    然而,越是简单的事,便越是难以达到。
    从前,她以为泠于晨就是那个她要找的人,她傻傻地交付了真心,却被伤得体无完肤,狼狈逃到爱尔兰。现在,她选择站在裴聿的身边,却发现她对裴聿的了解是到了一无所知的地步。
    她开始对自己的未来感到迷惘。
    苏凉深吸了一口气,擦干所有的眼泪,嘴角噙笑地看着母亲的照片。
    “妈妈,你放心,我就哭这一下下,不会再哭了。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这样哭下去,你在天上肯定会担心我的。我苏小凉天生神经粗,好的事情会记得,不好的事情下一秒就会自动过滤掉,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她站在那好一会儿,眼看着夜幕就要降临,这才依依不舍地准备离开。
    “妈妈,我要走了,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了这句话,她便向着墓碑弯腰鞠躬,随后,转身走下台阶。
    离开墓园,她径自向着不远处的宾馆走去。那是一间小型宾馆,自然比不上市区那些几星级的大酒店,但好歹温馨舒适。之前她来祭拜母亲,有好几次来不及赶下山,都是直接住这旁边的宾馆。反正只是住一晚上,也不在乎其他有的没的,随便睡一晚便可。
    这季节并非什么扫墓的时候,宾馆里还剩下很多房间。
    她开了一间,领了房卡就往电梯走去。搭着电梯到了房间所在楼层,她仔细看了看,用房卡打开自己租下的房间。
    外头,黄昏已至,浓郁的黄色笼罩了整片大地,不远处的墓园已然点亮了灯火。
    她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给裴聿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来不及下山,司机又溜了,要在山腰上的宾馆住一晚。
    她并无觉得这样有何不妥,她的情绪还没恢复过来,她需要一整晚的时间,来让自己变回那个对凡事不感兴趣的苏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