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如同闷雷,轰炸着她的脑袋,只余下一片空白。
    苏凉杵在那,看着面前的这一大一小,一时之间,竟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那是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直直就撞进了裴聿的怀里,彼时,裴聿才刚刚挂上电/话,手机仍然拿在手里,便被迎面而来的这个孩子给撞得连连倒退了几步。
    由于小男孩是扑进了他的怀里,脸是背对着她的,他的双手紧紧地抱住裴聿的腿,小身板微微颤抖郎。
    而最教她震惊的,是这小男孩方才说出的那一句话。
    苏凉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就这样呆若木鸡地望着他们,脑子里一再地回荡着那一句话。
    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
    裴聿并没有发现她的震惊,在小男孩撞上来的一瞬间,他只觉得诧异,在小男孩这话说出口后,他诧异稍稍褪去,换上的是一种松口气的表情锎。
    他稳住身子,低着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孩子,眉宇不自觉地放柔,随后,他弯下了身,半蹲在小男孩的面前。
    苏凉这才看见,这小男孩长得极为精致,此时眼睛鼻子都有些红红的,胖嘟嘟的小脸蛋上满是残留的眼泪。明明是这样可爱的一个孩子,但她却始终都没有办法喜欢。
    只因为,他的那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小男孩模样长得跟裴聿有点相似。这样的想法吓了她一大跳,连忙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因为是小孩子,模样还没完全长开,自然是瞧着谁都相似的。
    然而,这样的安慰,在她的心底却是摇摇欲坠。
    裴聿伸出手,抹掉他脸颊上的泪痕,语气带着几分严厉。
    “小奕,你怎么跑这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很担心你?”
    那名叫小奕的男孩咬着下唇,垂下头一脸愧疚的样子。
    他叹了一口气,望着男孩的眼中有着宠溺。
    “来,我带你回家。”
    岂料,他的这一句话普一落地,小男孩便使劲地摇晃脑袋,双手更是死抱着他不放。
    “我不要!小奕不要回家!小奕要跟爸爸在一起!”
    裴聿一愣,见他箍着自己的脖子脸色有些幽深,他刚想要说些什么,苏凉的声音恰巧在此时响起。
    “我先进去了。”
    这话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却让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苏凉。
    没有多想,他直接就把小男孩抱起,迎上她过分冷漠的双眼,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幕她都看在眼里,他便蹙着眉头,想要开口解释。
    “凉凉,他是……”
    他顿了顿,仔细斟酌着言词。
    “他叫小奕,是可韵的孩子。”
    这样的答案,出乎意料之外。苏凉掩不住讶然,这四岁的小男孩竟是刚刚在订婚宴上与她撞衫的女人的孩子?那女人看上去不过是二十六岁左右,却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孩子。
    她看着他怀里表情怯怯的小孩,打量以后,确实有些像那个女人。
    只是,她好奇的却是另一件事。
    “孩子的爸爸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自然而然想起了他们下车后准备进屋,这孩子扑上来,直接就问了那么的一句话。
    而其中,“爸爸”两个字尤为刺耳。
    裴聿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才回答她的话。
    “小奕没有爸爸。”
    闻言,她觉得简直就是好笑极了。倘若孩子当真没有爸爸,那这小男孩刚才说的话难不成是她听错了?
    所以然,她勾起了一抹冷笑,面无表情地瞅着这个男人。
    “怎么会没有爸爸呢?你不就是他的爸爸么?”
    裴聿皱起了眉头,脸色难得有些严肃。
    “凉凉,我说了,小奕他没有爸爸,我……不是他的爸爸,我只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他现在还小,有些事情我们大人自个儿承受就行了,我不想他的童年过得太过黑暗。”
    “是吗?”
    她挑起唇角,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
    “既然他没有爸爸,那你就当他爸爸好了。反正,他不是喊你爸爸么?而你又不想他的童年过得太黑暗,那就直接跟那个什么韵的女人凑成一对,也省了我的事。”
    “苏凉!”他的声音中隐隐有着愠怒,“不要无理取闹!我说了,我不是小奕的爸爸!”
    就在此时,他怀里的小男孩突地大哭起来,那哭声是一个撕心裂肺。
    “你是小奕的爸爸!你是我的爸爸!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和妈妈?小奕以后会听话会乖,爸爸别不要我和妈妈好不好?爸爸……”
    这样的嚎啕,让裴聿的脸色有些难看,却碍于怀里的这是个小孩子而无法发火。<
    苏凉看在眼里,感觉一股怒火在胸口里疯狂燃烧。
    这算是什么?他裴聿又将她置之何地?他与那个女人有个四岁的孩子,却还要瞒着跟她订婚,这是想让她成为孩子的后妈?还是可笑地想要享受齐人之福?
    她的脾气不算好,再加上自小两个表哥还有舅舅舅妈都宠着,当然受不了这样的气。想当初她答应与他订婚,可没答应要给他孩子当后妈!更别说,这孩子的亲妈尚在人世,而不久前,还跟她撞衫了!
    她是真的觉得,那一刻的撞衫,是那个女人有意无意的示威。
    没有多想,她便转过身想要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她是连一秒都接受不了。她不爱裴聿,自然没必要受这种委屈,她的爱情观很正,还没扭曲到这种要跟别人分丈夫的地步。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走上几步,手腕的地方便被他狠狠擒住。
    裴聿抓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而他怀里的小奕仍在不停哭闹,泛红的眼眶里冒出一滴滴的眼泪,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看着她。
    “坏女人!你这个坏女人!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爸爸!我讨厌你!你去死!你快去死!”
    童言无忌,这小男孩理所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到底有难听,他只是想要宣泄心里的难受,一心想着就是苏凉抢走了他爸爸,所以他爸爸才不要妈妈和他。
    因此,他什么话都骂了出来,由于年纪小,他所说的词汇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大部分是听见大人们说,然后他牢牢记在心里的。
    小奕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苏凉自然不能与一个小孩子去计较这些事情。但是,并不代表她就必须承受这种羞辱,她的脸色很是难看,憋着的满肚子的气,只能是朝着裴聿发泄。
    “放手!”
    小奕的话,裴聿当然也听见了。
    他仍是丝毫不愿意松口,只是脸望向了怀里的小奕,眼底闪过一抹锐利。
    “谁教你说这些的?”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吓人,小奕忡怔之后,哭得更大声了。
    苏凉觉得烦躁极了,想要挣开他的手,然他的力气却十分重,她掰了许久也仍然没能掰开。
    她算是彻底恼火了,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先是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与人撞衫,后是被这么小的小屁孩诅咒去死,现在的她,是一点耐性都消磨尽了。
    “裴聿你给我放手!今晚订婚的事就当作没发生过!你要去当谁的爸爸都随便你,我不想管也不屑管!”
    也不知道是她话中的哪一句话触到了他脑子里的弦,他的面容一沉,眯着眼一脸危险地望着她,所说的每一句几近咬牙切齿。
    “苏凉,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胆子?她为什么没胆子?
    她冷笑,踮起脚尖与他平视,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
    “我说订婚取消!我苏凉可没福分攀上你这样的禽兽!”
    这一下,裴聿脑子里的弦算是彻底崩了。他盯着她好半晌,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即面向门口大声地吼。
    “林姨!你给我出来!”
    他吼了一分多钟,那扇紧闭的门倏然被人由内往外地推开,林姨脚步匆匆地跑了出来,额头上冒着几滴汗珠。
    “先生,怎么了?”
    裴聿二话不说就把小奕丢给林姨,林姨愣了一下,而后瞧见他一气呵成地将苏凉如同麻包袋一样扛在肩膀上,脸容紧绷。
    苏凉倒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被倒吊以后胃的地方磕得难受,便发了狠般用拳头捶向他的后背。
    “你做什么?!裴聿你赶紧把我放下来!你再不放我下来,信不信我咬掉你一块肉?!”
    对于她的威胁,男人明显不放在眼里。
    “你咬啊!你尽管咬!爱咬哪就咬哪,我随便你咬!”
    话音刚落,他便迈开脚步,朝着大开的门口走去。
    苏凉在他的肩上尖叫连连,不停地使尽力气去打他,裴聿见她动得厉害,再这样任她折腾下去,免不了就是摔在地上,于是,他一个不耐烦就将手撂在了她挺翘的臀上。
    刹时,苏凉消声了。
    他满意地勾起了一笑,无视屋里佣人满眼的惊诧,公然扛着她上了二楼。
    早在搬行李过来的那一天,苏凉就已经进过主卧了,对于这房间还是有着几分熟悉的。这一路上来,苏凉早就被折腾得没气了,再加上他故意时不时让手移到她的臀部,她便逼着自己忍耐下来。心里想着,只要下了地,她铁定要他好看,让他明白她苏凉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因此,当双脚接触到地面,她立即就跳离几步之外,满脸戒备地瞅着他。
    裴聿堂而皇之地挡在门口,阻挡住了她唯一的退路,若不是如此,她早就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溜走了。
    偌大的主卧,被林姨及佣人们装饰得格外温馨,大概是因为他们两人订婚的缘故,还特地摆放了一些比较喜庆的东西。
    然而,这一切落进她的眼里,却成了讽刺。
    裴聿不光堵住门口,他的面容有些阴沉,见她如同一只刺猬般只差没竖起全身的刺,他便挑了挑眉,直接抬起手臂,还主动凑到她的嘴边。
    “你刚才不是说要咬掉我一块肉吗?我现在就在这,你咬啊!有本事你就咬给我看!”
    她眯眼,他手臂明晃晃地摆在她的眼前,那眉角凝聚着一丝嗤笑,就像是在笑她根本就没这个胆。
    苏凉是谁?她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么久,就从没有一件事是她不敢做的。
    他都已经将手搁她面前了,她自然也就不跟他客气,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咧着牙咬了下去。
    她这一咬可算是用了吃奶的劲,简直就是往死里咬,连一点的留情都没有。
    只是,他却仍然杵在那,任由她发狠地咬着,连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
    苏凉不知道自己究竟咬了有多久,一种血腥味慢慢地在口腔内蔓延,有些还顺着唇角流出,滴落在地板上。不消一会儿,就连空气中也都是淡淡的血腥味。
    她无非就是发泄满腹的怨气,今晚本该是她最美好的一晚,却成了她最狼狈不堪的一晚。以前她曾经以为,她的不堪,只会在泠于晨在时才会发生。可这一刻她才知道,摊上一个裴聿,注定她这辈子都得继续无止境地狼狈下去。
    裴聿到底是练过的人,他手臂的肉是硬到不能再硬,在咬下的刚开始的几分钟里,她就觉得自己的牙酸痛死了,可是碍于面子,她不肯就这样简单放过他,便赌着气要跟他较真下去。
    直到那血腥味蔓延,她才意识到自己让他给见红了。
    她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没有一点的异样,就好像根本就不痛般。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淡淡地斜睨着她,若不是脸色有些苍白,她还真的会以为他是个刀枪不入的铁金刚。
    “咬够了?”
    他都给了台阶,她自然顺着走下。
    苏凉松开口,余光不经意地一扫,发现他手臂的那个地方是血肉模糊的一片,里头的肉翻了出来,还能清楚地看见那似乎能深至骨子里的牙印。
    可见,她方才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她伸手抹掉了嘴角的血迹,但那血腥味仍然存在于口腔里,她不喜欢这种味道,眉头锁得死紧。
    裴聿走到一旁的桌子前,拿起空杯子倒了一杯水,随后递到她的面前,示意她漱漱口。
    那些刺眼的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一滴滴地落在地板上,随着他的动作,越发地蔓延,每一滴,都隐隐揪动她的心。
    她不自在地接过,随便地漱了漱口,实在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她都把他手臂给咬出血了,他竟然还倒水给她漱口。
    虽然他手上的伤是出自她的口,但苏凉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若不是他给了她那么一些难堪,她不会发这样的火。
    “你找林姨帮你上药,我可没这个闲工夫管你。”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苏凉说完这番话,便把手里的杯子重新放到一边,不再看他一眼。
    即使背对着他,他的话却如雷贯耳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气消了没?”
    她放杯子的动作一顿,不说话。
    他叹了一口气,用没受伤的手把她扯进他的怀里,她下意识地挣扎,他的手紧紧地箍在她的腰上,说什么都不放开。
    “小奕真不是我的儿子,我没必要骗你。”
    闻言,她瞪了他一眼。
    小孩子向来都是最天真最纯粹的,当然也不懂得撒谎。因此在他和小孩子之间,她是毫不犹豫相信那个小孩子的话。
    但是,这样的罪名,裴聿是绝对不可能背负的。
    “如果他是我的儿子,那我妈怎么可能答应我们的订婚?又怎么会在这三年来一直给我安排相亲?倘若我和可韵有关系,估计就没你苏凉什么事了。”
    说着,他在她额间烙下一吻。
    “我就知道你见到小奕会胡思乱想,但是你仔细想一想,这么大的一个孩子,他是我的孩子,又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听他这么一说,苏凉静下心来,想了一会儿,发现事实确实如他说言。
    这么大的一个孩子,在这个没有秘密的圈子里,根本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而且,按照裴家的习惯,不可能会把一个孩子藏起来。就算是那个女人身份低微,可这样的家族,要儿子不要母亲的大有人在。
    然而,罗颐柳的表现却并非如此,看得出,她与那个女人关系是极好的。
    既然罗颐柳是喜欢那个女人,那么如果小奕是裴聿的孩子,罗颐柳定会大肆宣扬,毕竟从罗颐柳的反应来看,她是极想快点抱上孙子的。
    方才是被怒火所蒙蔽,自然也就很多事情一时之间没有想明白过来。
    只是,同样的,疑惑也在此时浮上了脑海。
    她望着身边的这个男人,语气生硬。
    “那小奕的父亲到底是谁?”
    他又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哀求对上她的眼。
    “凉凉,别问了。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但现在真的不行。因为那些事还有那个人,对可韵来说,都是噩梦……”
    她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喉咙口的话被硬生生吞咽了回去。
    随后,她只能点了点头。
    “好,我暂时相信你。”
    她这句话一出,裴聿刹时松了一口气,箍着她细腰的手不由得一紧。
    “凉凉,谢谢你肯信我。”
    他的脸色因为失血太过而愈发地苍白,她没敢再耽搁,跑下楼找了医药箱,便又跑回来亲自给他上药。
    裴聿坐在床沿,看着她因为垂着头认真上药的小脸,眼底氤氲起浓色。
    苏凉包扎伤口的动作不是很麻利,但花费了半个钟头后,终于给处理好了,只要裴聿把袖口放下,那地方是被衣服遮住的,不会被人发现。
    裴聿又跟她说了几句,这才走出主卧打算下楼去把小奕送回家。
    苏凉站在主卧的落地窗外,看着那台grancabrio.s驶离视线,她的眉头不期然地蹙在了一起。
    即使关于小奕,裴聿已经解释过了,但她心底藏着的疑惑,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小孩子都是天真无暇的,那么小的年纪,不可能存有任何歹毒的心理。而他方才骂她的那些话,说着是那么的顺畅,听起来……就好像有人特地教他说那一些话一样。
    只希望,不是跟她想的那般。
    苏凉收回视线,缓步走进室内,拿了换洗衣服就进浴室去洗澡。
    洗了澡出来,才不过过了大半个钟头。
    她的肚子有些饿,从下午开始准备,一直到晚上,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她自然是一点东西都没有下过肚。外头黑暗笼罩大地,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决定下楼去找吃的。
    楼下仍是大放光明,小奕走后,林姨便一直都在收拾客厅的凌乱,她方才都呆在房里,下楼来这知道刚刚那小孩子瞧见裴聿跟她上楼,定是大闹了一番,客厅里虽然都收拾过了,但还是有一些凌乱的痕迹存在着。
    林姨见她下来,便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走过来笑着问了声。
    “苏小姐,您是饿了吗?在你们回来以前,我备了些食物,想着你们在会场定是没空吃东西,回来睡觉总不能空着肚子,还是填饱肚子以后睡得才塌实。”
    林姨的年纪不大,大概也就四十岁左右,却是一个很和蔼可亲的妇人。或许是来自农村地方,性子更是朴实善良。
    苏凉点了点头,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一丝笑意。
    林姨连忙进厨房把东西热一热,她便走进饭厅,坐在一旁等着。
    林姨备的都是一些灌汤饺子,另外还有一些面条,端上来以后,她没有多想便直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这味道,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见她吃得香,林姨显得很是高兴,她伸手推了推她跟前的酸豆角,和气地开口。
    “苏小姐,你吃吃这个吧!这豆角可是我自个儿做的,可好吃了!”
    她盯了好半晌,面露为难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从小就不吃这个的。”
    林姨微怔,很快便回过神来。
    “没关系没关系,我下次会注意一点的。那苏小姐,你还有什么是不吃的吗?或许是有什么是过敏的?你告诉我,我下次能够避着点。”
    她想了一下,以后可得住在这,自然这些都是必须告诉她的,她可不想下次吃饭时间,面对的是一桌她不吃的菜。
    “我对虾过敏,其他的还好,你只要别做跟虾有关的食物就行了。”
    “好,我记住了。”
    林姨点了点头,一脸的认真。
    吃过夜宵,肚子算是彻底填饱了。这都累了一整天,再加上昨天她根本就没有睡好,此时吃饱喝足以后自然也就困意上头了。苏凉打了一个呵欠,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距离裴聿离开的时间,这都已经过去快两个钟头了。
    她站起身来,叮嘱林姨快些去睡觉,自己便率先上了楼。
    偌大的主卧,以后这里就是她的新家。至于苏宅,她是从走出以后就没打算再回去。那个地方,有着简嘉和她的一双儿女,他们的存在就代表着当年父亲对母亲的背叛,她是连多一秒都不想看见。
    如果可以,她是想彻底割断关系老死不往来。
    ……
    “凉凉,我知道你恨我,从我嫁进来苏家就恨着我。但我希望你明白,在我们三人里,我并非所谓的第三者。虽然先嫁给你爸的人是你妈,可真正算在一起的却是我和你爸,而这么多年里,我和你爸也是相爱的。我很抱歉打破了你妈的幸福,但我没法子不爱你爸,真的没法子。”
    ……
    简嘉的那一席话,仍然徘徊在她的脑子里。
    苏凉觉得可笑极了,她从没见过做人第三者做得这么理所当然的。恋爱虽易,婚姻不易,说到底,她母亲的婚姻就是被她破坏的,这一点,不容置疑。
    终有一天,她会将原本属于她母亲的东西通通夺回来。
    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好一阵子都难以入眠。这个地方,到处充斥着陌生的气息,她向来都有认床的习惯,想当初在爱尔兰,她就为此失眠了整整一个月才适应过来。
    她平躺着,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暗暗计算着这挪了窝,她又得失眠多少个夜晚才能习惯过来。
    抑或是,一辈子都……无法习惯?
    以前,她不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的一天。她总认为,爱情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唯一理由。如果两人间没有爱情,那么也就没有在一起的意义。如今,她不爱裴聿,却成了他的未婚妻,这一切,打破了她原来的想法。
    她没想到的,不过是原来自己也会有那么的一天,为了现实而迁就一段关系。
    都说拥有爱情的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以后,再多的爱也会被现实渐渐磨灭成为亲情。那么,她和裴聿之间没有所谓的爱情,是否就能被现实磨出爱情?
    她翻了个身,思前想后还是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瓶安眠药。
    在爱尔兰那些无法入眠的夜晚,她就是靠一颗颗的安眠药才支撑过去的。而她在把行李搬进这屋子时,便也将安眠药给准备好。
    她随便拿了颗,没有用水,直接就吞咽了下去。随后,重新躺好,闭上双眸等待睡意的来临。
    好半晌以后,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得正沉,感觉有什么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导使她的呼吸有些不是很顺畅。之后,还有一股热源慢慢蔓延开来,就在她的颈窝间,引出了难受的痒意。
    她以为是有什么蚊子,闭着眼便毫不犹豫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响耳。
    而这一声,也把她给吓醒了过来,由于屋子里没有开灯,她什么都看得不太真切,但这近在眉梢的熟悉气息,让她不假思索便知晓到底是谁。
    她蹙起眉,用手搁在了他的胸前,面带抗拒地喝斥。
    “起来!重死了!”
    然而,她身上的男人却丝毫不动弹,仍然把她压在身下。
    黑暗中,裴聿低沉浑厚的男性嗓音缓缓地升起。
    “这么快就睡了?怎么不等我回来?”
    她不说话,撇过脸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
    闹钟的时针正指着此时的时间是半夜三点多。
    这不过是送个小孩子罢了,竟然能花上五六个钟头?难不成,那个小奕住在北极么?
    当然,她没有将这话说出来。
    苏凉一味地想要将他给推开,奈何这男人长得就像是一座山似的,任是她怎么都推不动。特别是他的身体热度颇高,手指触到的地方皆是滚热一片,她有些尴尬,两人正处着这样暧昧的姿势,她从没跟别人这样过,理所当然不自在极了。
    “谁要等你回来?你瞧瞧现在都几点了?再过几个钟头天都要亮了,我明天还得回工作室,可没这么多空闲陪你胡闹。”
    “胡闹?我这是在胡闹?”
    他故意凑近她,让呼吸尽数喷在她的脸上。
    “凉凉,今天我们订婚了。”
    他不提这事还好,他这么一提起,她又想起了在订婚宴上发生的那些事。
    她勾起了一抹冷笑,仰望着身上的这个男人。
    “哟,你还记得我们今天订婚了啊?”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无奈。
    “凉凉,你能说话不夹枪带棍的么?我又哪里惹到你了?我明明记得该解释的都已经跟你解释清楚了。”
    “你贵人善忘,自然记不全。”
    他对她这样的话语激得有些不耐烦了,便沉下脸瞅着她。
    “你别闹,成么?”
    她仍然冷笑不断,只是那笑意丝毫没有到达眼底。
    “在你眼里我就是在闹,是不是?裴聿啊裴聿,你说我们今天订婚了,可我却觉得,今晚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听她这么一说,他直觉就是她还在介怀撞衫的事。
    “可韵不可能会做那样的事,她的性子我最清楚了,整天只知道讨好别人深怕自己做错些什么,活在别人的眼皮底下不说,还总是将别人的事当作头等大事。她这样的人,没有胆子在这重要的日子搞出这么一桩来。”
    这话听在她的耳里,是刺耳得很。
    苏凉没有多想便使劲将他推开,伸手将床头灯打开,昏暗的光线照射在她的脸上,隐隐透露出她脸上的嘲讽。
    “行,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我小心眼。她都给我道歉了,还一脸泪汪汪的,我不该那样指责她后还在你的面前作。”
    裴聿不语,他被她推开后,他就坐了起来,面色阴晴不定。
    苏凉不想再继续跟他兜圈子,便对他直言而出。
    “裴聿,你有没有将这场订婚放在心里?倘若你有,那你告诉我,你的戒指在哪里?”
    这话让他深邃的黑眸闪过了一抹惊讶,经她这么一提醒,他总算是摸清了她到底是在气什么了。心里也想,难怪她会这么生气。
    当时那气氛太过僵持,他没有办法不得不以那样的方式来结束正在进行的仪式。那女人进门来的一瞬间,他跟她正在台上交换戒指,也是因为她的闯入,他只顾着处理好尴尬,忘了他们的仪式只进行到一半。
    也就是说,他是把戒指套进了苏凉的无名指里,可苏凉却还没来得及把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
    这错的是他,这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他先是忙着那女人的事,后是小奕跑了过来,若不是她出口提醒,他压根就把这事给忘了。
    当然,他绝对不可能在她面前承认他忘记了。
    裴聿干咳了一声,试图遮掩尴尬,这才勾起了一笑。
    “凉凉,我……”
    然而,她却是连一句解释都不想多听,直接就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在她洗澡前,她就将一直攥在手中的戒指放在了里头。
    她把戒指丢向他,他手忙脚乱地接过,当着她的面把男戒套在无名指上,这才带着几分讨好凑近她。
    “凉凉,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要不,我给你再咬一块肉?”
    苏凉是不想再理他,直接就掀开被子,背对着他躺了下去。
    裴聿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想他纵横这么多年了,就从没这样在一个女人面前低声下气过。苏凉还是他的第一次,没想,这个女人竟是一点账都不买,尽给他冷脸瞧。
    也罢,他既然答应要宠她,便理所当然得忍受她的脾气。
    但是,这晚好歹是他们订婚后同床共枕的第一晚,就这样白花花地浪费,他又不甘愿。
    所以,他便扯下脸想要继续往她身上蹭,岂料,他才刚碰到她的腰,她便一个利眼扫了过来,那眼神冷得是直教人哆嗦。
    “你碰我试试看!”
    裴聿哪有试过这么没面子的?
    她说完这话倒好,直接就撇过脸继续睡。他干坐在那里瞪着她好半晌,本想着来个霸王硬上弓算了,可到了最后,他还是伸手把床头灯给关了,在她的身侧躺了下来。
    他告诉自己,他这是在心疼她忙了一整天。明晚,他就让她好好地瞧瞧,男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特别是一个叫裴聿的男人。
    由于吃了安眠药,苏凉这一觉是睡得尤为舒坦。当她睁开眼,天边已然泛起了光亮,耀眼的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空隙照了进来,一室的温暖。
    她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身侧的位置早已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