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见面不闻声。
    一个闻声不见面。
    怎么就那么互补的巧合?
    说起巧合,那就能找出更多来。
    凌五的“凌”字,会不会就是取自钟凌风的“凌”澉?
    而钟凌风在忠王府的排行正好是五吧!
    还有,此刻站在他不远处的护卫叫佑武,而凌五的身边好像也有一个护卫,叫佐文玛。
    名字可能是随意取的,可为何会让她有种暗藏玄机的感觉?
    东方珞越往下想下去,心跳就越快,整个人就凌乱了。
    灵芝从内室出来,看到的就是东方珞面白如纸的鬼样子。“你这是怎么了?该不是这么快就生病了吧?”
    钟凌风闻声,猛的转过身来。
    没有面具,还是那张英俊非凡的脸!
    只是好看的眉头却是皱着的,眼神更是凌厉的射了过来。
    东方珞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刚才自己是在做梦吗?
    灵芝的手已经爬上了东方珞的额头,“不热啊!”
    东方珞不自然的笑笑,“我没事!只是有些渴。”
    灵芝这才松了口气。
    “姜汤来了!”蝶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碗和汤罐。
    东方珞就冲着钟凌风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容,“赶紧来喝啊!喝姜汤总比病了以后喝药强吧!”
    灵芝倒不是觉得钟凌风出现在她这内院于礼不合,但想到东方珞因他的到来淋了雨,就心情不爽。
    只是来者皆是客,东方珞小脸相迎,她总不能将人扫地出门吧!
    于是,也只得扯动嘴角,“风爷请吧!”
    钟凌风救大步跨进了屋,毫不客气的在桌前坐了。
    蝶儿倒了两碗姜汤,分别放到了二人面前。
    两人谁都没动,却也没看彼此。
    东方珞看看屋外,问蝶儿,“外面不下了吗?”
    蝶儿道:“禀姑娘,下着呢!只是太阳也出来了。”说完,便低头退了出去。
    灵芝看着东方珞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样子,就知道她对这姜汤是抗拒的。随即唬了脸,道:“珞儿,你是大夫,应该知道姜汤得趁热喝。赶紧的啊!”
    “嗯!”东方珞嘴上应着,却看向钟凌风,“快!灵芝姐姐说,让你趁热喝。”
    钟凌风自然是没话说的,右手端起碗,送到嘴边,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东方珞清楚的看到了他的喉结颤动。
    是不是因为他一直身体不好,喝惯了汤药,所以,就不觉得姜汤难喝了呢?
    钟凌风放下碗,就往怀里陶。
    东方珞只当他是讲究人,要掏帕子擦嘴,却不想他居然掏出一个纸包来。
    一个很眼熟的纸包!
    她小日子来的那天,他送给她的就是这种纸包!
    钟凌风把纸包放在桌子上,白皙而修长的手指从旁轻轻的敲着。
    那手指的温度,她知道。微凉,曾经触碰过她的嘴唇。
    东方珞手托着腮,做牙疼状。
    居然拿糖诱惑她,手段是不是有点儿卑劣?
    旁边居高临下站了一个,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意图很明显,这姜汤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对面做了个温润如玉的,意图也很明显,只要喝了,就给糖吃。
    东方珞一咬牙,一闭眼,一碗姜汤就进了肚子。从嘴到肚子瞬间火辣辣的。
    那袋糖就适时的推了过来。
    东方珞连忙取了一粒,放进嘴里。
    味道明明是甜的,也甜到了心里。酸涩却突然涌上眼角,她就有了想哭的冲动。
    前世,每当她生病,姨婆将药端到她面前时,手里总会拿着糖。
    姨婆说,这叫先苦后甜!
    姨婆还说,她自己的孩子,她没有宠过,总是要求严格。自小喝药,从来都没有拿糖慰藉过。
    那时,姨婆的教育理念是,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
    所以,孩子大了,很独立。并且这一独立,直接独立到了国外。
    但姨婆领养她后,却是极尽宽容。理念就悄悄的变了,觉得人生已经有太多的苦,何必再吝惜那一点点甜呢?
    她就那样在姨婆的宠爱中,成了一朵情感娇弱的花。
    以至于等后来姨婆死后,她被接回到爹不疼娘不爱的家里,心里是“飞入直下三千里”的落差。
    精神上找不到寄托,便会有厌世的想法。
    所以,最后被逼着嫁给老男人的时候,她才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么决绝。
    因为姨婆死后,她一直都在行尸走肉的活着。那个世界对于她来说,已经是生无可恋。
    重活一世,虽然还是一个悲惨的身世,她却并
    tang不嫌弃。
    惠济庵十年,她在山里奔跑,依着对《本草纲目》的记忆,尝遍百草。
    哪怕是黄连,她都要去尝一尝。
    因为她不想再跟上一世一样,先甜后苦。
    这一世,她想要苦尽甘来!
    “珞儿!”灵芝惊呼,“怎么了,这是?姜汤有那么辣吗?”
    东方珞抬头,这才惊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是啊!好辣!”她努力想扯出笑,泪却如断线之珠,不停的滴落。
    钟凌风定定的看着她,轻轻的叹了口气。丫头这般的脆弱,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吧!
    可是,此情此景,别说他问不出。就算自己能开口说话,此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吧!
    钟凌风猛的起身,扭头就往外走。
    东方珞赶紧用衣袖擦擦眼泪,赶紧追了出去。
    雨早已经无声无息的停了,阳光重新普照。
    一切都如同梦幻般不真实,若不是地面还是湿的,很难让人相信刚才是真的下过雨。
    钟凌风并没有走,而是立在院子里。感觉到东方珞的靠近,便缓缓的转身,无声的看着她。
    东方珞却不敢看他,暗恼自己怎么就哭了呢?而且还是在这个男人面前,真是太丢人了。
    东方珞撅了嘴巴,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从前的事,有些伤感而已。”
    钟凌风突然碰了碰她的胳膊,吸引过来她的注意力,然后食指竖起,指了指上方的天空。
    七色的彩虹高高的悬挂,那么的明艳和亮丽。
    风雨过后的阳光!风雨过后的彩虹!连上天都在给她启示吗?
    东方珞这次是真的笑了。
    泪痕犹未干,映衬着笑靥如花的稚颜,钟凌风的心就一下子揪了起来。
    这个丫头总令他莫名的心疼!
    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硬要用瘦弱的身躯,去为别人挡风遮雨。
    他与她本是萍水相逢,她却固执的站在他身边,想要保护他!想要治好他,只因为她觉得他的口不能言会受尽欺负。
    看似坚强,每一次的据理力争,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那颗脆弱的心。
    这样的她,怎能不令人心疼?
    看着她的眼泪往下滴,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压下自己的手去擦拭的冲动。
    更想把她抱在怀里,告诉她,有他在,会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风雨雨。
    可惜,现在,他却不能,还必须忍着。
    钟凌风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拳,然后抬脚,大步走了出去。
    东方珞连忙跟灵芝辞别,然后提裙追了出去。
    灵芝就忍不住的叹气,这丫头对待这个钟凌风是不是太紧张了点儿?
    她是提醒过她,遇到好男人要赶紧抓住。可是,钟凌风算是好男人的人选吗?
    除去哑疾不说,他们的年龄是不是大了点儿?
    还有,要从东方菊那边论,他们是不是还隔着辈分的问题?
    关键的,丫头多灾多难,钟凌风能为她撑起一片天空吗?
    灵芝甩甩头,八字还没一撇,她是不是想多了?
    好在珞儿马上就要住到庄子上去了,没有了日日的相见,自然就疏远了吧!
    天虽然已经晴了,地面却还是湿的。
    东方珞一路小跑着追到大门口,鞋子就已经湿透。
    好在,钟凌风自己带来了马车,就不用挤一辆了。
    所以,东方珞上了丰园的马车,就很干脆的踢掉了自己的鞋子,露出嫩白如玉的小脚,惬意的伸到软毯上。
    这古代的绣花鞋着实坑人,好看不中用。
    底薄硌脚不说,遇到这下雨天更是没辙。
    等她得空,还是为自己做一双千层底比较好。
    “车里可有备用的鞋子?”东方珞小声的问。
    黄鹂摇摇头,“衣服倒是有备用的!忘了鞋子的事了,以为行走都是马车,又不是出城,所以就没有备用。要不,奴婢回府里取一双吧!”
    东方珞摇摇头,“算了!这丰园你又不熟,东西放在哪里你又不知道。去问桃红,也是徒增麻烦。”
    白鹭道:“没事!等到了忠王府,奴婢背姑娘就是!”
    东方珞笑:“你是不是背我背上瘾了?”
    白鹭挠头,憨憨的笑,“姑娘又不重!”
    车子却没有立即开,东方珞狐疑的看看白鹭和黄鹂,“为什么不走?还在等什么?”
    东方珞刚想掀门帘看看,却不想门帘却从外面撩开,马车旁就出现了钟凌风那张千年寒玉的脸。
    东方珞被唬了一跳。
    黄鹂却赶紧拉了毯子去遮盖东方珞的小脚。
    她不盖倒没人注意,动作一慌乱,却反而把钟凌风的目光给吸
    引了过去。
    匆匆的一目,那双脚白而小巧。
    东方珞不解的问:“怎么了?”
    钟凌风将背后的手拿出来,将一双绣花鞋连同袜子放到了车上,这才转身去向自己的马车。
    东方珞呆愣,却半天回不了神,他哪来的她的鞋子?
    灵芝姐姐后知后觉的派人送出来的吗?
    那也不应该直接交给一个大男人啊!
    一个谪仙一样的人,手里却拿双绣花鞋,那画面是不是太不协调了?
    “也不知风爷有没有看到。”黄鹂懊恼的说。
    “什么?”东方珞不解的问,“他看到了不该看的吗?”
    黄鹂道:“姑娘的脚啊!”
    东方珞从毯子里伸出脚,瞅了瞅,“看到了又如何?我的脚又不丑。”
    在现代,到了夏天,女人都是光脚穿凉鞋的,有什么?
    黄鹂急了,“姑娘怎么不明白?这女人的脚是只有夫君才能看的。”
    “好吧!”东方珞吁了口气。
    入乡随俗!这里的风气就是如此,她又能如何?
    若是想跟现代一样,穿着连衣裙,露胳膊露腿的走在大街上,别说被当成灾星了,肯定会被当成妖怪乱棍打死。
    “姑娘!咱启程了啊!”满堂坐到车夫的旁边。
    “嗯!满堂,我这鞋子怎么回事?”东方珞忍不住的问。
    满堂抱怨的声音传来,“姑娘别提了!风爷不能讲话,可把小的极坏了。他冲着小的比划了半天,一会儿指指他的脚,一会儿指指你的马车。小的哪儿懂啊?幸亏佑武哥哥在,小的才去找了桃红姐姐拿鞋子。说到这里,小的是由衷的佩服夕阳那家伙了。”
    白鹭道:“风爷对姑娘可真好!”
    “哦!”东方珞本该雀跃的心,却莫名的沉重起来。
    她突然害怕起这种好来。
    享受一个人给的好,真的是很容易的事。
    然而,某一天一旦失去,恐怕就无所适从了。
    她此刻害怕的,就是那种从云端跌落的感觉。
    前一世,她就没有承受住。
    这一世,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乱说什么话!”黄鹂瞪了白鹭一眼。
    车厢里,因东方珞的沉默,一下子沉闷了起来。
    直到马车停住,东方珞都是蔫蔫的。下了马车,不见钟凌风的马车。东方珞也不等,径直自己进了忠王府的大门。
    东方珞低头走路,躲避着地上的水洼。
    正想着松竹堂应该很快就到了,却不想面前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来。吓得东方珞接连后退了两步,脚就落在了刚刚跳过去的水洼里。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东方珞恼怒的看过去。
    钟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站在那里,右手拿着一把折扇敲打着左手。“六妹妹,好大的火气啊!”
    “哦!是三少爷啊!”东方珞淡淡的道。
    看在钟凌风的面子上,她决定不与他计较,于是,绕道而行。
    刚刚下过了雨,天实在不热,却拿个扇子在那里,自认为很帅,但东方珞的感觉却并不好。
    “六妹妹!”钟彻移步,再次挡在了东方珞的面前。
    东方珞的小脸就阴了下来,耐着性子道:“三少爷,有事?”
    钟彻道:“今儿一早得了一稀罕物,想着六妹妹可能会喜欢,就带了来!”
    东方珞后退一步,“三少爷有心了!既是稀罕物,三少爷还是自己留着吧!”
    钟彻道:“六妹妹见了再说吧!墨风!”
    那个叫墨风的小厮就提了个篮子过来,上面蒙一块儿白色的上好绸布。
    篮子放到了东方珞脚下,墨风轻轻掀开绸布,里面就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
    居然是一只黄色的小狼狗!
    东方珞有些呆愣,以为像钟彻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除了送玉石,也就是送金银珠宝了。
    却没想到,这次送了个活物来。
    钟彻见东方珞脸色缓和,不禁面上一喜,“第一次见你,你的身边是带了狼的。便想着,你应该是喜欢小动物的。所以,就寻了这只小家伙来。怎么样,可爱吧?”
    东方珞再后退一步,“三少爷既然觉得它可爱,就自己留着养吧!”
    “怎么?你不喜欢?”钟彻紧张的问。
    东方珞苦笑,“这个世道是不会因为我的喜好而运转的。三少爷的美意,东方珞心领了。只是,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如何再去养它?”
    不是不想养,而是养不起,这就是另一层意思了。钟彻道:“它很好养活的,费不了多少粮食的。而且,我听说狗是最忠诚的动物,终其一生都不会叛主的。”
    背后响起了脚步声,那般的沉稳。东方珞没有回
    头,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钟彻赶忙迎上去施礼,“小叔叔!”
    钟凌风在这个时候出现,倒是大出他的意外呢!
    东方珞却知道,钟凌风之所以现在才跟上来,是故意拉开距离的吧!以免同时回来,徒惹某些话题。
    钟凌风看看钟彻,再看看东方珞,然后看看地上的小狗,不用动脑子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钟凌风的视线最终停留在那只小狗上,云淡风轻的站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他也似乎没有立即离去的意思。
    钟彻却是呆不住了,忙道:“六妹妹就养着玩吧!短什么派人跟我说啊!”
    “三少爷留步!”东方珞道,“东方珞玩不起!所以,还请三少爷带走吧!”
    “却是为何?”钟彻面色不好看,却想着要一个理由。明明她不是不喜欢啊!
    东方珞道:“三少爷说的很对,狗的确是忠诚的动物,也是与人类关系最亲近的动物。但是,它们的忠诚,能忠诚多久?它们的寿命能活过人类吗?我养了它,跟它产生了感情,然后,它却先我而去,自此,伤悲只是我一个人的。所以,我宁愿不养!”
    说完,大步奔进松竹堂
    绿丝从屋内迎了出来,看到东方珞苍白的脸色,不禁唬了一跳,“姑娘,这是怎么了?不是传回话来,说是事情很顺利吗?”
    “我没事!只是累了!让我歇一会儿!”东方珞说着,进了内室。
    整个人扑在榻上,便再也不想动了。
    她前世也养过一条狗,名字也叫绵绵。
    她一度以为绵绵是姨婆给她留下的精神寄托,会一直一直都陪着它。到最后,却也只是多陪她两年。
    东方珞吸吸鼻子,莫名的,怎会如此的伤感?
    在这一世,能够再遇姨婆,不是该高兴的吗?
    可是遇到姨婆,前世的记忆便也蜂拥而来,一时间就这样扰乱了她的心智。
    琴声突起,东方珞的心随之一颤。
    放在隔壁书房里的幽丝的声音!
    他在那里呀!
    除了他,这个世上应该没有人能匹配那把琴了吧!
    那么,明天离开,幽丝还是不要带走了,毕竟本来就是属于人家的东西。
    不曾真正拥有,也就不会有失去的痛了吧!
    可是,她的心中为何竟会有种舍不得?她在留恋什么?
    东方珞轻轻闭了眼睛,静静的听着琴声。
    他应该是感到她情绪低落了吧?
    不能用嘴说,便只好用琴声来安慰。
    他真的是一个很体贴的人啊!
    知道她的鞋子湿了,便想着让人去取来。
    只是这般的对她好,才是让她害怕的原因,不是吗?
    东方珞拱起身子,从怀里掏出那个糖包,然后从枕头下面取出另一个糖包,一模一样。
    一手攥一个,然后从每个包里各取出一粒,同时放到嘴里,甜腻了牙齿。
    东方珞干脆将两个包里的糖都倒在了榻上,然后便开始一遍一遍的计数。
    就这样听着琴数糖,心情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晚饭,东方珞并没有多少胃口,却还是硬逼着自己吃了些。
    她必须保重体力,祖母还等着她医治呢!
    姐姐的亲事还没有着落呢!
    吃过晚饭,绿丝赶着收拾东西,对于离开,她是很开心的。“姑娘,那槐米差不多干了,要带上吗?”
    “嗯!”东方珞懒懒的应,“等到了庄子上再做槐米茶吧!现在没心情。”
    绿丝道:“姑娘怎么了?跟璎小姐就要住在一起了,不该开心吗?”
    东方珞抬眼,看向她,“你是不是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
    绿丝道:“是啊!这里毕竟不是姑娘的家,呆久了,怕是于姑娘的名声不好。”
    上次去惠通寺,她就一直想找机会跟五爷说,想办法把姑娘接出去的。却一直没说上话。
    现在好了,姑娘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了。
    她是真的怕,姑娘再呆下去,面对着钟凌风那般仙风道骨的人,真若是动了心思,怕就不好收拾了。
    东方珞从软榻上起身,“屋里闷得慌,我出去走走!”
    绿丝道:“让白鹭或黄鹂跟着您吧!”
    东方珞道:“嗯!”若是不答应,绿丝好不了一顿念叨。倒入如应下来,图个耳朵清净。
    松竹堂不大,转来转去也没有多少精致。
    白鹭提着灯笼走在一边,嘟囔道:“这松竹堂也太省了吧!连个路灯都没有。”
    东方珞道:“应是风爷不喜吧!”
    院墙边,一棵高大的泡桐树,如同一个庞然大物般,投下暗黑的影子。
    东方珞在树下徘徊,白鹭好歹
    跟了东方珞几天,多少也猜出了东方珞的心思,出声劝阻道:“姑娘,这里靠近外面,上树实在不安全。”
    东方珞抿一下唇,“白鹭,你会飞吗?”
    白鹭老实道:“奴婢没有翅膀,不会飞。”
    东方珞好笑的看着她,“那可怎么办?我想到屋顶上去看星星,你不能带我飞上去,能去给我找个梯子吗?”
    白鹭茫然道:“星星在哪里看不行?屋顶上的星星跟下面的不一样吗?”
    东方珞道:“一样不一样,也得等看过以后才知道啊!”
    两人本是对面而战,白鹭却突然看向东方珞身后,眼睛不由得瞪大。
    东方珞瞬间挺直了脊背,觉得似乎有什么在靠近。
    不是人吗?为何白鹭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白鹭福身行礼,喊了声:“风爷!”
    东方珞却还是不动,脖子仿佛僵住了般,一时间居然回不来头。
    然后腰上一紧,她还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已经腾空飞了起来。
    耳边响过的不该是风声吗?为何是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在他的右手边,按照心脏大多长在左边的定律,不该是他的心跳,那就是她的了?
    胸腔中的那颗心的确很是不安分,大有冲破胸壁跳出来的架势。
    扭头看向他,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努力想要看清楚。
    他真的是被贬的仙人吗?
    不然他没有长翅膀,又怎么会飞?
    脚落地,也能感觉到脚下的硬物,腿就是没有出息的发软。
    他放开她,她却因站立不稳差点儿摔倒。
    他哑然失笑,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了下来。
    手摸到屁股下面的琉璃瓦,应该是在屋顶上了。
    四周黑黢黢一片,却分辨不清是在哪个屋顶上。
    东方珞紧张的抓住他的衣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摔下去。
    黑暗中的白衣,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到他此刻正仰头看天。
    他也是来看星星的?
    东方珞抬头看星空,幽暗的天幕,闪闪烁烁的星斗如同宝石般璀璨,洁净无尘。
    夜风吹来,东方珞皱了皱小鼻子,“这么大的酒味!你晚上喝酒了?”
    钟凌风就从怀里掏出一物,塞到了她手里。
    一个酒囊!
    东方珞拔开盖子,嗅了嗅,“你这是要请我喝酒吗?”
    没有声音,却有动作。钟凌风拿回酒囊,率先喝了一口。
    这是在表明,这酒是为自己准备的吗?
    还是用这种尝试的方式告诉她,这酒没毒?
    “我尝尝!”东方珞一把抢过去,不管不顾的喝了一大口。***的感觉,差点儿呛出眼泪来。
    “好辣!”东方珞用一只手往嘴里扇着风。
    钟凌风伸手去拿酒囊,却被东方珞躲过,“我再喝一口!啊!真的好辣!”
    然后才把酒囊递还给钟凌风,“此酒太辣,不好喝!今天你请我喝酒,改日我请你喝酒。我亲自酿制的野葡萄酒!就埋在惠济庵别院的大槐树下面。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到那里!”
    身边的男人没有任何的回应。
    东方珞兀自对着星空笑,这样子也挺好,至少她对他说的话,他不会说与第三个人知道。
    东方珞再次拿过酒囊,又喝了一口酒。
    全然不去想,那酒囊的上面,有他唇的温度。
    脑子里想的却是,不是很好喝的酒,却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喝,是喜欢那种***的冲击力吧!还有那种喝进去后,通体舒畅的感觉。
    当然,酒入愁肠,还有一种作用就是,头脑飘然,然后话语似乎是不受控制的偏多。
    她竟是这般不胜酒力的醉了。
    东方珞就开始了絮叨,“说起来,惠济庵别院并不是一个令我痛苦的地方,也是有美好回忆的。比方说,绵绵!你知道绵绵是谁吗?”
    她看过去,“如果你是凌五,就会知道绵绵是谁。钟凌风,你是五爷吗?”
    回答她的只有不远处蝉儿无休止的鸣叫。
    东方珞苦笑,“好吧!不管你知不知道,都让我给你讲讲绵绵是谁。它是一只狼,也是一只狗。很奇怪,对不对?如果你请人调查过我,或者从钟彻那里听说,应该知道我在惠济庵别院身边是有一只狼的。”
    钟凌风仰头喝酒。
    东方珞道:“你相信一个人的脑中会保留上一世的记忆吗?”
    感受到钟凌风看过来,并且眼含诧异的盯着她,东方珞就回之一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命里带灾,却知道自己是一个拥有前世记忆的人。而绵绵,是这一世的狼的名字,也是上一世狗的名字。”
    东方珞一
    顿,不是给他消化的时间,而是给自己思索的时间。可惜,在酒精的作用下,脑子已经不能正常思索,却是有什么说什么了。
    “钟凌风,你想听故事吗?前一世的我也是个身世可怜的人,但好在我遇到了一个很疼很疼我的人!她宠我,爱我,将她毕生的医术传与我。因为有她,我不觉得世界是灰色的!我是那样的无忧无虑,以为生活会一直那样幸福下去。
    却不想她却突然离我而去,一切的美好都在顷刻间倒塌。你知道那种从云端跌落地面的感觉吗?
    我的世界再也找不到色彩,每天行尸走肉的活着。回忆是慰藉,却也是痛苦的枷锁。
    绵绵是我们共同养了十二年的狗。最初的时候,她走了,我还有绵绵。可绵绵最终没有扛过天命,两年后也走了。自此,我再也找不到了精神寄托。
    有无到有,是充实;有有到无,就只能是空虚了。
    我努力寻找着活下去的勇气,幻想着能否再遇到一个人,疼我爱我护我。然后,我等来了一个大我二十岁的老男人,他给了我爹娘很多的钱,说要娶我。那个男人可以做我的父亲了啊!我那见钱眼开的爹娘就那样不假思索的把我卖了。”
    她蜷起腿,双手抱紧膝盖,将脸埋在上面。
    “你想知道,那个老男人对我好不好吗?他有钱,会买很多东西送给我,这算不算好?可是,我就是嫌弃他老,所以,我把自己的心锁起来,拼命的抗拒。是啊!真的是拼了命的!大婚那天,我撞死在了新房内!”
    大手伸过来,悄悄的落在了她的肩上。她歪头,看向他,泪眼朦胧中,是看不清他的脸的。
    但他却清楚的看到了她的泪!
    一个拥有前世记忆的人,他却不觉得匪夷所思,只是觉得心被揪的生疼。
    东方珞吸吸鼻子,道:“知道我为什么抗拒他给的好吗?知道我为什么嫌弃他老吗?因为我害怕得而复失!他比我大二十多岁,是会死在我前面的啊!难道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身边的人一个个收尸吗?”
    身子倾斜,然后被揽进一个宽厚的怀抱。
    东方珞很柔顺,头昏昏的,说不上是忘了反抗,还是压根儿就不想反抗。
    头在他的胸前蹭呀蹭,“所以,钟凌风,你别对我好啊!我怕自己会承受不住失去!”
    钟凌风却动手,将她整个人全都抱在了怀里,紧紧的抱着,下巴蹭着她的秀发,想要传递某种力量。
    东方珞满足的叹口气,他的身上有干净清爽好闻的气息。
    东方珞喟叹一声,“你相信,今世能再续前世之缘吗?经历了两世,我的心其实已经冷硬。今天会如此的伤感,全因我又遇到了前世的那个人。真好!我终于可以弥补前世的遗憾了。”
    钟凌风闻言,身子突然僵硬起来。
    前世的那个人,是谁?
    为何能带给她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她拒绝钟彻送的狗狗,是因为前世的缘故。
    那么,她在喝完姜汤后泪流不断,也是因为前世的那个人吗?
    既然前世放手,不能陪她终老,此生又何必再来招惹她?
    如果前世真的给了她甜蜜,她为何还会如此的伤感?
    再低头,怀中的人竟然已经睡着。
    心又变得柔软,她对他至少是没有防备的吧!
    他是故意带了酒来,要将她灌醉的啊!
    因为他不喜欢她沉默暗自垂泪的样子,他想要知道她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酒,果然帮了他这个忙!
    他抬头,望进遥远的星空。
    在屋顶上看星星,似乎真的跟在地面上看不一样。
    至少现在,怀里抱着一个人,心已经满了,尽管这颗心还在为她隐隐疼着。
    抬手,摸向她光洁的脸颊,然后触到了她左耳朵前面黄豆粒般大小的柔软。
    她的身体掠过惊颤,跟着扭动了一下,咕哝道:“别动!会痒!”
    会痒吗?钟凌风轻笑出声。---题外话---加更求月票!客户端投可以一变三啊!求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