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端宁公主来求皇上赐婚,再给她指一位驸马,在场的人都瞠目结舌。居于高位的臣子、御前伺候的太监总管以及执事太监都见惯了朝堂风浪,都练到波澜不惊了。可听到端宁公主的话,他们都惊诧好奇不已,都竖起耳朵等着听下文。
    仁和帝也很吃惊,但他更多的是心疼、惭愧。谁家女儿短短几年死了三任丈夫,还臭名在外,哪个做父亲的不揪心?就是再生气,想起来也心痛难安。看到端宁公主好起来了,又大胆地来请求赐婚,仁和帝就想压住一切反对声音,也会答应。这些年,他因端宁公主不争气,对她冷淡了,再次给她指婚也是补偿。
    端宁公主看到众人的神情,心中冷哼,嗤笑说:“父皇和诸位可能都不知道,我先前那般模样不是病,也不是什么艳鬼缠身,而是中了蛊毒,是具家最阴毒的淫欢蛊。林叔给我请来名医,用天下稀缺的冰蚕给我解蛊毒,现在,我体内的蛊毒已解十之六七。林叔说我体内的蛊毒不能一下子全解,那等于脱胎换骨,怕我挺不过去,有生命之忧。那位名医建议我再嫁了人,只要以后夫妇和美,蛊毒自解。我本不想再嫁,可听他们一说,我又犹豫了,事关我的性命,父皇……”
    “嫁,一定要嫁,这一次父皇为你挑选,一定选称心如意之人。珂儿,你有什么条件及要求,现在就跟父皇说,父皇放下所有政事,先解决你的救命之事。”
    听说再选驸马之事关系到端宁公主的性命,又听仁和帝表了态,众臣子及太监心里都有小九九,急切地盼望下文,又祈祷自家人没那么“幸运”。
    “多谢父皇。”端宁公主屈膝行礼,又哽咽叹气道:“就因为被那可恶的蛊毒控制,儿臣放浪形骸,被千夫所指,都被拒于人群之外了。儿臣大胆来求父皇赐婚,父皇为救女儿的性命,也想为儿臣指婚。只是儿臣怕受先前污名的影响,没有哪家的男儿愿意做儿臣的第四任驸马,若人家抗旨拒婚,儿臣就一死了之。”
    仁和帝也担心没有哪家男儿愿意做端宁公主的第四任驸马,且不说端宁公主背着淫污的名声,就说她的蛊毒只解了十之六七,还有几成未解,谁又愿意来送死呢?他为了救自己女儿的命,就牺牲人家的男儿,这也说不过去呀!
    “珂儿,你有没有心怡之人?若有,告诉父皇,父皇帮你斟酌参谋,觉得相配,父皇再为你赐婚。”仁和帝让端宁公主选,这样一来,就算那家男儿和家人抗旨拒婚,他也有回旋的余地,还能劝端宁公主改变心意,再选下一个。
    “儿臣确实有心怡之人,只不过……”端宁公主欲言又止,面露为难。
    众人听说端宁公主有目标,恨不得把耳朵装到头顶上,只怕错漏了消息。在场的臣子,家有适龄未婚男子的都暗暗捏了一把汗,苦想拒婚的绝佳说词。在他们盼望自己家的儿男不入端宁公主青眼的同时,又都祈祷政敌的儿子被端宁公主看中,最好在拒婚时因措词不当,得罪了皇上,直接被贬,合家获罪。
    一时间,端宁公主求赐婚成了某些人心中无形的暗箭,不留余地地杀向对手。
    仁和帝坐到龙椅上,摆正姿势,郑重道:“你说是谁,父皇听听可行与否。”
    一名执事太监不知道御书房里正在讨论什么话题,快步进来,躬身回话,“禀皇上,京畿大营王统领、京城护军韩参领、朱阁老、刘阁老求见皇上。”
    “宣他们进来,有事一会儿再禀。”
    执事太监应声出去,一会儿功夫,王统领等人就到了御书房门口。几人似乎在讨论重大问题,都来见驾了,还在说,看到李总管朝他们使眼色,才闭嘴了。
    端宁公主狡黠一笑,略带羞涩说:“儿臣觉得京畿大营王统领之子王岕率真敢言,一表人才,是可取之人。若不是此次见他率紫山书院众学子替万智一家声讨沈二姑娘,大有伸张正义的气势,儿臣都忽略了京城还有此可造之才。”
    王统领等人刚到御书房,还没给仁和帝行礼,就听到端宁公主夸赞王岕。刚来的王统领等人不明所以,王岕被赞,王统领心中还得意了一把。看到众人都朝他投去别有深意、且带恭喜及嘲讽的目光,他意识到不对劲,赶紧看向皇上。皇上才顾不上理会他,他又赶紧看向与他一派的臣子,以眼神交流明白了大概。
    众人都关注端宁公主择婿的问题,一开始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仁和帝了解女儿,端宁公主若不是被蛊毒控制,还是很矜持的人。她就是再着急用男人救命,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请皇上指婚。他也听说昨天端宁公主带人到客栈扒光了万智的妾室、儿子及两个儿媳,揭露了万智一家被蛇咬死咬伤的真相。
    今天,端宁公主又来求赐婚,言明她看中的人是替万智一家声讨沈荣华最激烈的王岕。别人或许不明白,仁和帝一听就明白了,端宁公主不是来求赐婚,而是来告状的。她告的是谁,为谁来告,仁和帝再清楚不过。但他很生气,他认为端宁公主是被林楠利用或鼓动,才以这种方式来替沈荣华说话。
    做为父亲,仁和帝当然希望曾经最宠爱的女儿夫妇和顺、平安喜乐。作为皇帝,他最善于平衡之术,而平衡之术的核心就是给予所求,借力打力。所以,他明知端宁公主不喜欢、看不上王岕,他也要赐婚,这是给端宁公主的教训。王岕这几天不是闹腾得很欢吗?那就让他娶端宁公主,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下嫁,这是给他及王统领和胡氏的“奖励”,至于他们是不是有福消受,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等众臣子反应过来,琢磨出端宁公主真正的用意,仁和帝早已做出赐婚的决定了。众臣工不得不叹服仁和帝的精明,将计就计,打着成全和赏赐的旗号教训了两个人。赐婚圣旨一下,御书房热闹了,在御书房周围打探消息的人忙开了。
    王统领与其他臣子眼神交流,知道端宁公主来求皇上赐婚,心中便有极不好的预感。听说皇上要给王岕和端宁公主赐婚,他就好像被雷霹了,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不由双腿发软、脑袋发懵,当即就跪下了。他想替儿子拒婚,可一想到自己刚降了几级,正被政敌盯着呢,他就没胆量了。他五体投地跪在地上,也不谢恩,也不反驳,倒象是被“恩赐”震惊了。
    端宁公主见仁和帝这么痛快、这么着急就拟好的赐婚圣旨,就知道仁和帝生她的气了。她只淡淡一笑,接过圣旨仔细看了一遍,也没谢恩。她不在乎仁和帝是否生气,这几年被人指斥、孤立、冷落,仁和帝也不管她,她都习惯了。她不在乎再嫁一次,反正王岕也不敢娶她,就算被逼娶了她,王岕也活过一年。王统领夫妇和王岕是沈贤妃一派的中坚力量,就看他们怎么应付这份“惊喜”吧!
    “恭喜王统领、贺喜王统领。”最先开腔的人是顺天府张府尹,他不是沈贤妃这一派的人,因沈荣华关在顺天府大牢,王统领可没少威逼利诱折腾他。真是苍天有眼,他正愁惹不起王统领呢,端宁公主就替他报仇了。
    张府尹开了头,众人也不甘落后,不管是不是沈贤妃一派的人,都舍得送糖衣炮弹给王统领。王统领被成堆的好话和恭贺声包围,心中烦躁不堪,早已昏头转向了。当务之急,他必须跟妻子儿子商量,万不得已,还要向沈贤妃求救。
    “王统领,接旨吧!”端宁公主拿起圣旨递到王统领手中,又冲他别有意味一笑,说:“王岕少年意气,以后本宫自会调教他,你和尊夫人只管放心好了。”
    “皇、皇上,这……”王统领最喜欢阴沉着一张冷脸,可此时,面对仁和帝和端宁公主,他不得不可怜巴巴装孙子,心中有一堆话,却一句也不敢说出来。
    仁和帝很友好地冲王统领点了点头,“你回去准备吧!此事尽快办才好。”
    王统领任大内侍卫统领三年,很得仁和帝信任,重要差事办了不少。可这段时间,他明里暗里为沈贤妃母子做了不少事,就是相信他与沈贤妃无私情,仁和帝也很不悦。贬斥沈贤妃母子、把王统领连降几级并赶到京畿大营都是帝王的威严。赐婚表面上也是赏赐,不接受就是他们一家不识抬举了。
    端宁公主不理会任何人,谢了皇恩,兴冲冲走出御书房。到了无人处,她才沉下脸长舒一口气,用这种方式把王统领一家拉下水可是她寻思许久的妙计。她要在宫里多耽误一会儿,等着看热闹,顺便加一把柴、浇一桶油。
    金华宫是宁皇后起居的宫室,宁皇后去世八年,顾皇后扶正也有六年了,也金华宫一直空置。仁和帝让人把金华宫洒扫得很干净,收拾得很整齐,得闲的时候他还会来坐坐,跟熟悉的一景一物说说话,借此表达对宁皇后母子的哀思。
    听说仁和帝常来金华宫,端宁公主嗤之以鼻,心中不由衍生出对仁和帝的愤恨。她未嫁时,看到仁和帝对宁皇后念念不忘,感怀至深,她很感动。出嫁这几年,她的生活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沉痛、失落与糜乱,也看透了很多人、很多事。
    林楠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提出为她治病,还被处于混乱颠倒中的她大骂了一顿,赶出了公主府。清醒之后,她听宁皇后的奶娘讲了林楠与宁皇后及仁和帝之间的恩怨情仇,觉得林楠可敬可佩,可接受了林楠为她治病的提议。
    在与林楠接触的过程中,她感受到一种无私大气的关爱,与仁和帝给予她的父爱截然不同。当某一种情愫在她心中慢慢渗透,她用心比较,才感觉到了差异带来的震惊。她很羡慕她的生母宁皇后,有两个男人会记挂她一世,给了她两种完全不同的爱。与一个人长相厮守、在计较消磨情意,就要与另一个人相忘江湖,在怀念中期待来生。她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心都不由一颤,这是个两难的抉择。
    “禀公主,平王殿下进宫了,在金华宫门口愣了许久,似乎心怀不轨。”
    端宁公主嗤笑一声,说:“无事,别管他,他不知道我在金华宫。”
    宁皇后在世时,与向贵妃相处不错,她和三皇子走得也很近。宁皇后和大皇子被害而死,向贵妃成了第一嫌疑人,不只自己被赐死了,还连累了向家被削爵抄家。从此之后,三皇子象变了一个人,见到她也形同陌路了。之前,她还恨三皇子不通情理,自己的母亲和弟弟都死了,她却没有这么深的计较。现在,她才知道,向贵妃被冤而死,替别人顶了罪,会在三皇子心里留下浓重的阴影。
    今早,沈荣华派人给她送来消息,说连成骏已用最巧妙的方法把宁皇后和大皇子的死因告诉了三皇子。若三皇子想为母申冤,这是一个绝佳的契机,定能痛打落水狗。三皇子有没有勇气就看他自身了,等事态蔓延开,她在决定是否帮忙。
    一会儿功夫,就有消息传来,说三皇子带着他的正妃、侧妃和四个儿女到御书上房请皇上替向贵妃申冤。还言明说此冤不申,平王府的主子们就都死在这里。
    端宁公主站起来,说:“走,到御书房看热闹。”
    她刚到御书房大门口,就听执事太监说皇上大发脾气,罚平王府的主子们在太阳底下跪着呢。有太监去请吴太后来劝解皇上,执事太监也让她进去劝劝。她进去看到三皇子及妻妾儿女都直挺挺跪着,不禁心生恻隐,一声感叹。
    “值吗?”端宁公主走近,俯视三皇子一家。在她的印象中,她觉得三皇子是自私自利、贪图安逸,又胆小怕事的人,没想到他还有给向贵妃申冤的勇气。
    “没有什么值与不值,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作作样子,凑凑热闹。”三皇子语气轻淡,话说得随意,好像在说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但不乏蕴意实在。
    向贵妃惨死,向家就此没落,难道在三皇子心中就没留下一点印痕?也或许到处都是深深的印痕,慢慢相连,心已成沟壑,也就没有印痕可言了。
    端宁公主很不喜欢三皇子的说法,嘲笑道:“我还以为你是真心来替向贵妃喊冤的,原来是受人之托,你如此欺弄父皇,真让人为你捏把汗。”
    “向贵妃是何许人?我为什么要替她喊冤?哦!你是说我的生母也姓向,可我的生母在赐死之前已被贬为庶人了,连皇家的寝陵都未入。”三皇子撇嘴一笑,又低声说:“皇姐该为自己担心才对,我生母中蛊毒之事,皇后和大皇子被害之事及我生母被冤之事若都吵出来,王统领夫妇很有可能就成了替罪羊,王岕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吗?父皇刚给皇姐赐婚,王家就遭了大难,皇姐也难受不是?”
    三皇子看似无心之言,却令端宁公主的心重重一颤。事情闹起来,就巧妙地退步抽身,然后找一个份量极重的替罪羊,把事情糊弄过去,这是沈贤妃贯用的伎俩。三皇子并不只是个安逸的糊涂人,他看得很透彻,而这一点恰是她没有考虑到的。沈贤妃这条鱼滑不溜手,不好抓,若仁和帝再一平衡,沈贤妃还会逃掉。
    “皇弟可有妙计?”端宁公主问得很谦虚。
    “没有。”三皇子回答得很干脆。
    端宁公主微微一笑,甩给三皇子等人一个坚定的背影,大步朝御书房走去。沈贤妃溜掉不要紧,剃光她所有的羽翼,让她光溜溜独飞,看她能飞多高?把她的臂膀助力全砍掉,就算她自己脱了身,没个三年五年也休想恢复元气。等她恢复了元气,她的对手就更强大了,迟早有彻底收拾她的那一天。
    御书房内,奏折扔了一地,茶盏摔得粉碎,御案上一片狼籍。仁和帝正铁着脸生气,众臣子太监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因三皇子一家来求仁和帝替向贵妃申冤,打破了端宁公主求赐婚而制造的愉悦的假象,御书房内气氛紧张压抑。
    “父皇、父皇。”端宁公主喜滋滋走进御书房,对仁和帝满脸怒气视而不见,嘻笑说:“有一件逗趣的事,是关于林叔的,我忘记告诉父皇了。”
    一听说是关于林楠的事,仁和帝心里莫名一紧,又心生膈应。但他还是挤出几丝笑容,不能把情绪都写在脸上,免得让林楠知道,又要小瞧他。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帝王,可他也有心结,就是在林楠面前他总有一种说不出自形惭愧。
    “什么逗趣的事?”
    端宁公主挽起仁和帝的手臂,说:“林叔说他住的地方叫东兴岛,东兴岛周围共有大大小小一万座岛屿,每座岛屿都有独特的风景。林叔说他要挑出他最喜欢的岛屿,在上面建一座华美的宫殿,给他心爱的人住。可到现在二十年了,别说建宫殿,他连那一万座岛屿都没走遍,也没挑出最喜欢的。他说等他挑出最喜欢的,人就白头了,他就建一座白头宫,住两个白头人,你说可笑不?”
    仁和帝冷哼一声,说:“回头你告诉他直接建一座冥宫,提前住进去更好。”
    “不好。”端宁公主噘嘴摇头,“林叔说欢迎我到东兴岛游玩,还会把宫殿让给我住。你让他建冥宫,他也让我住,绕来绕去又成父皇盼我死了。”
    “开玩笑、开玩笑。”仁和帝面色缓和了许多,看得出端宁公主对林楠印象极好,他这做父亲绝不能输给林楠。他拍了拍端宁公主的手,说:“珂儿,你若没事就回府筹备婚事吧!父皇愿意让你极早成亲,安稳和顺过日子。别想着去东兴岛,那地方不好,海风很大,阳光太强,一天就能把人晒脱了皮。”
    端宁公主点点头,想了想,问:“若王岕抗旨拒婚该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仁和帝摸不到端宁公主又来跟他说话的用意,不会表态。
    “他拒婚我就成全他,强扭的瓜不甜,我又何苦呢?可为了我的性命,我又不能不招驸马,所以我选了两名备用人选,都是替万智一家伸张正义的学子。他们分别是中南省林氏家族嫡系一脉的林登,另一个是宁远伯府旁支的杜昶。这两个人和王岕一样,都是遇事坚持到底、绝不回头的青年才俊,必有大作为。”
    林登是林氏一族族长林闯的孙子,林梦婷的嫡亲哥哥,五皇子的舅兄。内阁之中,对万智一家的事最为关注,强硬要求严惩沈荣华的朱阁老正是林登和林梦婷的外祖父。沈贤妃之所以要选林梦婷为五皇子的正妃,还是朱阁老积极促成的。
    端宁公主见仁和帝沉下脸,笑了笑,说:“父皇先消消气,别为三皇弟要申诉的所谓的不白之冤影响了处理政事的心情。儿臣去看看皇祖母,听说她总悄悄问沈二姑娘死了没有,我去给她报个信儿。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得罪了那么多大人物,而且还是一窝一窝的,她就是不死,还能讨到什么便宜吗?”
    “你……”仁和帝的脸色更加难看,端宁公主这番话点明了什么,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仁和帝不糊涂,但他迫于多方压力,总会用权宜之计。
    昨天,万智一家因钱财内讧,妾室毒杀嫡系一脉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万智一家的案子还没审理,沈荣华还关在大牢里,而京城舆论的风向早已变了。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最尴尬、最难受的人不是沈荣华,而是仁和帝。沈荣华被冤枉却不叫屈,是因为她知道这件事迟早会真相大白,她没必要争一时长短。仁和帝就不一样了,学子请愿、臣子闹腾,到最后被逼到死角的人不就是他一个吗?
    此时,仁和帝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他感觉自己被耍了,现在下不来台的人不就是他吗?他很生气,他恨林楠、恨沈贤妃、恨参与这件事的所有的人。
    “皇上,臣恳请皇上恩准公开审理万智一家数人被毒蛇咬死咬伤一案。”说话的人是顺天府的张府尹,他看清了局势,悄悄给仁和帝送来了一个小台阶。
    “臣附议。”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一起表明了态度。
    “万智一家的案子发生了几天,你们该审却不审,是在等朕恩准吗?你们职责之内的事务也要朕教你们该怎么做吗?”仁和帝大发雷霆,他踹倒了龙椅,差点把御案推倒,又把御案上的物品都扔下去,全砸到了朱阁老头上,“你们延误审案时间,致使京城民怨四起,民心尽失,朕能饶你们哪一个?”
    “臣遵旨。”张府尹被骂了一顿,心里反而痛快了。
    万家的案子确实发生几天了,不是张府尹不想审,而是学子和臣子闹腾得厉害,皇上又把沈荣华削去封号、关进大牢,态度还晦暗不明,他能提议公开审理吗?昨天,端宁公主把万智的妾室儿媳扒光了验身,今天又借求赐婚之机点明闹腾最欢的学子。扒开他们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说来说去不都是沈贤妃一派吗?
    到现在,人们都明白了,沈荣华之所以被冤枉坐牢还很消停,就是等着某些人自动现形呢。而端宁公主的作用也很明确,那就是顺手推一把,点到为止。
    “都下去吧!”仁和帝发了一顿脾气,冷静了一会儿,挥退了诸臣子。
    “臣遵旨。”
    仁和帝暗哼一声,说:“朱阁老留步。”
    朱阁老吓出一身冷汗,刚起身要往外走,听到仁和帝叫他,他预感不妙,又返回来战战兢兢跪下。被端宁公主一搅和,事态很快就变了,他必须马上给沈贤妃送消息,让她周全善后,还有保住林登,不落入端宁公主的魔掌。
    “皇上,臣……”
    “你别说了,朕都知道了,朕留下你,是想让你把这些弹劾沈荣华及请愿的折子批了。每一份都由你仔细批阅,用蓝批,明天早朝之前批完。”
    这几天,因万智一家的事,弹劾沈荣华及请愿的折子有几百份。半天多的时间,让朱阁老一个人批完,这就是要把朱阁老累死的前奏呀!
    “臣遵旨。”看到那成堆的奏折,朱阁老的牙齿都在哆嗦。
    执事太监找三辆车,才把那些奏折装完,送到了朱阁老的办公所。仁和帝看到这一幕,暗暗冷笑,他心里时时都有几把刀,但每次开刀都要有充足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