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靠坐在床上,神色灰败,大限将至,她现在不过是在苟延残喘。她的心在希望和绝望之间徘徊,脑海思潮涌荡,化做哀叹与冷笑,却没有一滴泪水。
    “京城有信来吗?”杜氏凝望窗外,祈盼下一个瞬间就有惊喜来临。
    “太太,你从早起到现在都问五遍了,老奴都回答你十遍了。”文嬷嬷是伺候杜氏的老人了,见杜氏势败,她的语气很生硬,脸色也不好,“自林家旧仆和二姑娘到府衙敲鸣冤鼓告状,你陆陆续续给宁远伯府送过五次信,三封是给老太太的,两封是给伯爷的,还往保国公府送过三次信,两封是给姨太太的,一封是给花家二老爷的。你天天惦记盼回音,除了花家二老爷亲自来了津州府,现在尸首分离,到鬼门关报道了,皇上都说他罪有应得,其他人连只字片语都没给你回过。他们为什么不回信,你一想就清楚了,就别瞎惦记了,谁又惦记你呀?”
    听说京城没信送来,杜氏脸上布满失望,只是双眸欲加清亮。她知道自己已无退路,也为沈谦昊和沈臻静做好了打算,只是有娘家给她撑腰,她就有足够的底气跟沈贤妃谈条件,即使谈不拢,她也有鱼死网破的勇气。可现在,京城那边一直没消息,她就不敢轻易跟沈贤妃摊牌,怕自己死得太急,许多事来不及做。
    玉柳狠狠瞪了文嬷嬷一眼,捧出一张笑脸对杜氏说:“太太莫急,从太太写第一封信到现在也就才十多天。按说时间不算短了,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圣上驾临凤鸣山是大事,人们的心都放在这上面了,其它事肯定会拖延。”
    杜氏脸上挤出几丝苦笑,说:“玉柳,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可你的话我爱听。文嬷嬷伺候我十几年了,好话说得太多了,现在说几句实话也情有可原。”
    文嬷嬷听到杜氏讽刺她,很不愤,想顶撞几句,看到玉柳死死瞪着她,甩甩袖子就出去了。她确信杜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沈家让杜氏一个人顶罪,杜氏已是死路一条。另外,还有人想让杜氏死,只要杜氏死了,多背几重罪名也无所谓了。文嬷嬷就要替人促成这件事,她隐忍了十几年,也该替她真正的主子出手了。
    “玉柳,我落到这一步还有你这样忠心的丫头是我的福气,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杜氏摇头冷哼,喃喃道:“这世间无情无义的人太多了,我也曾是一个,现在别人对我落井下石,我也认了,这是报应。大老爷把罪名强加于我,休了我,另娶高门贵妇,他的心就这么狠,可我对他真恨不起来。我的娘家呢?我的亲妹妹呢?他们也把我当成弃子了吗?他们就狠得下心吗?呵呵呵呵……”
    文嬷嬷进来,很不耐烦地回话,“太太,贤妃娘娘请你到迎凤苑说话。”
    “我的病还没好,等病好了,我再去跟她说话也不迟。”杜氏被接回沈家之后,一直称病不见沈贤妃,就是想跟沈贤妃周旋,为自己争取时间和主动。
    “贤妃娘娘说了,你要是不去,就问你还想要命不?”
    杜氏摇头大笑,“要不要命现在由不得我,她想要我的命,随时可以拿去。”
    “那老奴就这样回贤妃娘娘派来的人了。”文嬷嬷没等杜氏应声,就出去了。
    玉柳见文嬷嬷出去,才低声说:“太太,大姑娘可怜儿见的,她心里就有杜公子一个人,这节骨眼上,你还左着她的心思,不是更让她难受吗?杜公子是老太爷看中的人,将来必是能高中的,有宁远伯府帮衬,日子过得不会差。”
    保国公世子夫人无子,两个庶子却都已成年,她想从中选一个记到名下,充当嫡子,将来承袭公爵。杜氏觉得庶次子比庶长子好,想建议保国公世子夫人收下庶次子,这庶次子比沈臻静年长两岁,小时候两人玩得不错。杜氏还想让沈臻静嫁给这个庶次子,有亲姨母当婆婆不受气。将来,沈臻静就是保国公世子夫人乃至国公夫人,勋贵之门宗妇的身份要比状元夫人尊贵得多。
    可沈臻静就认准了杜昶,关键问题是杜昶还没中状元,能不能高中还是未知。
    杜氏寻思许久,说:“玉柳,帮我准备笔墨,我要给昶儿写封信。我写的时候你看着,一会儿把这封信的内容告诉大姑娘,希望她理解当娘的一片苦心。”
    “是,太太。”
    信刚刚写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叫喊声,是沈贤妃再次派人来请杜氏了。杜氏冷哼一声,迅速装好信,让玉柳托一个心腹小厮送到蓝山书院去。这次来请杜氏的人是郑姑姑,宫里得宠的奴才自恃身份尊贵,当然不把杜氏放在眼里。
    “请姑姑回禀贤妃娘娘,我再休息一天,明天早起去见贤妃娘娘。”杜氏说完就躺下了,郑姑姑就是再厉害、再体面的奴才,也不敢把她从床上拉下来。
    郑姑姑四下看了看,未搜寻到蛊虫的踪迹,高声说:“大太太好自为之吧!”
    沈阁老做了十年的内阁首辅,沈贤妃位列四妃之一,又生了皇子和公主。虽然沈老太太臭名在外降低了沈家人的形象和名声,但有杜氏八面玲珑周旋,也弥补了这一缺憾。那些年,沈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在京城风头无二。
    杜氏做为沈家这一房的宗妇及当家主母,被人众星捧月般追捧,风光尊荣无人能及。沈阁老致仕后,沈慷受父辈庇荫,官至从三品光禄寺卿,大有子承父业的势头。杜氏贤名在外,善交结钻营,风光比沈阁老在京时不减反升。如今,她回津州还不足一年,就被当成弃子落魄至此,恍若一梦间,杜氏很不甘心。她虽然为儿女做好了打算,有许多事情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她也放不下心。
    沈臻静喜欢杜昶,大有非君不嫁之心,可杜昶喜欢她吗?据杜氏对杜昶及其生母的了解,这对母子别看在杜家处境一直尴尬,却是两眼望上的人,也不会买杜氏的面子。若沈家长房没摊上事,杜氏还是沈家的当家主母,沈臻静仍是沈家最尊贵的姑娘,杜昶及其生母肯定会动心。事到如今,要想再促成杜昶与沈臻静,被婉拒的可能高达十之八九,除非有让杜昶及其生母心动的条件。
    杜昶是杜纺的私生子,应该是她的亲侄子,想到这一点,杜氏的嘴角泛起阴鸷的笑容。杜氏很不喜欢杜昶的母亲,知道杜昶是杜纺的私生子后,她对杜昶的母亲更万分蔑视了。她该给杜昶的生母写封信,抛出一个金馅饼,跟那个女人谈条件。打定主意,她又写了几封信,让玉柳安排可信之人、多付银子送到京城去。
    玉柳送信回来,看了看四下无人,低声说:“太太,奴婢回来时遇到了郑姑姑,她跟奴婢说咱们家有蛊人,还说有人跟贤妃娘娘告发,说在太太屋里发现了蛊虫。贤妃娘娘说现在朝廷正缉拿具家余孽,咱家们可不能有事,一定要彻查此事。太太房里要是没有蛊虫,就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折腾去,太太就安心养病。”
    杜氏冷笑几声,说:“玉柳,你知道贤妃娘娘让郑姑姑跟你说这番话有几层意思吗?现在居然还有人陷害我,而贤妃娘娘还想利用我,看来我还有价值。”
    “奴婢愚钝,奴婢只猜到这番话是贤妃娘娘让郑姑姑说给奴婢,再让奴婢转给太太听的。真不知道是谁黑了心肝,这时候还去告发太太,真真太可恶了。”
    “有没有人向贤妃娘娘告发说我房里有蛊虫,只有贤妃娘娘知道,贤妃娘娘故意向我抛出一个烟雾弹也未可知。但不管怎么样,只要贤妃娘娘认为我还有利用价值,我就要为她所用,这对她和我都有好处。她不就是想让人知道沈家有蛊人吗?那我就配合她说有,就是没有,给她造一个出来也很容易,对我也有利。”
    玉柳一脸迷茫,问:“太太又不懂蛊,怎么造蛊人呢?”
    “傻丫头,你真是太憨了,我不懂蛊,贤妃娘娘也不懂蛊,那些来勘查蛊人的人就懂蛊吗?大家都不懂蛊,那就好糊弄了,我说谁是蛊人,谁就有可能成为蛊人。人命关天,话可不能乱说,贤妃娘娘恨谁,我就说谁蛊人,皆大欢喜。”
    “啊?那……”玉柳明白了,低声说:“贤妃娘娘最恨二姑娘,那二姑娘……”
    “我也恨她,她就是蛊人,我屋里发现的蛊虫也是她弄出来的。”杜氏咬牙切齿,“这个臭丫头是狡诈狠毒的人,她要是不死,我死了也放不下心。这回是贤妃娘娘想让她死,涉及问题事关朝廷最敏感的蛊术,她休想脱身活命。”
    “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杜氏想了想,说:“天黑之后,你代我去找贤妃娘娘告发,就说二姑娘有可能是蛊人,不除会遗祸无穷。只要我们把话说到,再咬死了,其它事交给贤妃娘娘去做,我们就等着听好消息。我又为贤妃娘娘做了一件大事,她会记我一功的。”
    ……
    沈荣华同六公主在花园玩到了中午,到了摆午饭的时间,两人才往回走。沈荣华赏了大厨房银子,让她们加几个菜,把六公主的饭菜直接摆到怡然居。
    “芙怡,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问你又怕让你难堪。”
    “还有你想不明白的问题?呵呵,说出来听听,我是否难堪,你说出问题才知道。我这些年经历了太多,心越来越大,现在很少有什么事会让我难堪。”
    “那我就问了。”沈荣华挽了六公主的手臂,沉吟片刻,才问:“怡嫔娘娘是心高气傲的人,内阁大学士府的庶女身份也不低,为什么会成为嫡姐的陪嫁?怡嫔娘娘英年早逝,你在宫中处境堪忧,好像外祖一族无人一样。”
    “若我外祖一族无人,我就不用背负太多怨恨,也没有太多顾虑,早为改变自己的处境博一把了。现在不一样,有太多事我放不下,就不能放任而行。”
    沈荣华靠在六公主身上,轻声说:“你我是一样的,希望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才好,不需要他们帮衬,只要他们不害我就行。只是我的处境、我面对的人比你都相对简单,有些事我做起来可以肆无忌惮,而你比我更要难得多。”
    六公主凝视远方,随即摇头呲笑,以极其淡漠的口气说:“先皇晚年,皇子因夺嫡争储先后起过两次激烈的冲突,牵连极广。平定下来之后,成年皇子只剩了没野心、贪图享受的五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英王,还有圣上、八皇子以及身有残疾的九皇子。先皇重病在床,大长公主忙于西北战事,必须在这几位皇子里选出一个帮助先皇处理政事,将来接替大位。先皇看好八皇子,林阁老也看好八皇子,大长公主则认为还是七皇子的圣上和八皇子都不错。当时,沈阁老为了入阁,和林阁老走得很近,表面上也支持八皇子,但你猜他私下怎么做的?”
    “我不想猜,你说吧!”沈荣华意识到某种可能,挑嘴冷哼,又说:“自重生之后,我看透了许多事,也看清了许多人,心越来越大,能承受的东西就越来越多。林家旧仆回来,许多事我都明白了,没有什么是我不能接受的。”
    “先皇的病眼瞅是好不了了,但他毅力很强,有好多事放心不下,一直在坚持。当时,就有人提出给皇子们选妃,其实就是想给先皇冲喜。正在这时候,八皇子那位出身东安王府的正妃难产而逝,一尸两命。之前,八皇子妃已生下了嫡长子,四岁了。在这节骨眼上,八皇子必须尽快续弦,才不影响前途。可八皇子与其正妃情深意厚,东安王府为了小王爷,也要干涉八皇子续娶。皇室中人及八皇子都看中了你的母亲,东安王府也同意了,可被林阁老和万夫人婉拒了。
    我那外祖父和沈贤妃当然不会错过高攀的机会,可因那老太太名声太臭,沈家女无人问津,沈阁老就请林阁老保媒,要把沈贤妃许给八皇子做继室。八皇子只爱重先王妃,先王妃死了,谁做继室都无所谓了,也就不嫌弃沈家女名声不好了。这件事基本上定下来后,沈阁老又把我娘的生辰八字递到礼部,想让我娘参选皇子侧妃。当时,圣上封了亲王,还差两名侧妃,就看中了我娘。沈阁老很高兴,嫡长女能给八皇子做继妃,庶女再成了侧妃,这可是让沈家扬眉吐气的好事。
    就在这时候,大长公主从西北边关给林阁老送来一封密信。而林阁老在外代皇上巡视,信就落到了沈阁老手里,沈阁老让我娘和沈贤妃都看到了这封信。大长公主在信上说八皇子太依靠东安王府,不能继承皇位,以免皇权旁落。沈阁老和沈贤妃及沈慷都主张投大长公主所好,保当今皇上上位,而我娘认为这件事该和林阁老商量,毕竟大长公主的信是给林阁老的,不能私自昧下。
    一家人意见不合,就有了矛盾,沈阁老本来很喜欢我娘,从这件事之后就对她冷眼相待了。后来就平静了,我娘也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三个月后,沈阁老出门巡视,沈贤妃就急匆匆嫁给当今皇上做了侧妃,而我娘则成了陪嫁的庶女。外面议论纷纷,都说是沈老太太虐待庶女,才做下了这等事。沈阁老回来之后,闹腾着要休了沈老太太,沈慷兄妹求了几次情,最后此事就不了了之。”
    沈荣华听完,重哼冷笑,说:“老太婆只不过是只替罪羊罢了,反正她也臭名在外,多背上几重罪名也无所谓。沈阁老不会休了她,没有她,再出了这样的事谁当挡箭牌呀?怡嫔娘娘不支持他们的做法,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仁和帝登基后,八皇子怕被清算,办完先皇的丧事就请旨赴封地就藩。有大长公主坐阵,仁和帝和沈阁老都没难为他,就让他去了华东省。这些年,八皇子在华东呆得很安分,从未回过京城,他自在为王,日子过得平顺安逸。现在,八皇子也没续娶正妃,而他的先王妃的儿子已平安长大,都娶妻生子了。
    这是天意,也是人心,八皇子父子一定非常感激老天,感激沈贤妃弃了他们。
    六公主点了点头,说:“我娘把这些事写到了一本手记上,藏到了最隐秘的地方。她死之后,沈贤妃经整理她的遗物为名,翻了许多次,都没找到。我九岁那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就找到了这本手记,那时候沈阁老已经致仕了。我娘在手记上也说,感谢她的父亲、兄长和姐姐留了她一条命,让她认清了太多的人。她知道了太多事,本该是早死之人,却多活了几年,又生下了我,也算幸运了。”
    “真无耻、真狠毒。”沈荣华咬牙切齿,听六公主说了这些话,她已经确定当年林阁老被贬、被杀和沈阁老等人脱不开关系。事隔多年,已无证据可寻,沈阁老也死了,但沈贤妃和沈慷等人活着,就收拾他们吧!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无耻狠毒算什么?得利才是第一位,若沈贤妃不是代替我娘嫁给当今皇上做了侧妃,沈家能有荣华富贵吗?沈阁老能做十年的首辅吗?只是我娘太执拗太较真了。”六公主以轻淡的语气说起这件事,蔑视的语气充斥在字里行间。
    沈荣华冷哼问:“芙怡,你说咱们的血脉里有没有他遗传的东西?”
    “我觉得有,血脉天性很神奇,血脉相连的人怎么能完全摒弃遗传呢?其实有是好事,有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才能无情无义,不顾忌亲情的约束。我娘就是象他太少了,才会一辈子活在亲情与道义的矛盾中,到死都那么窝囊。”
    “说得对,象他没什么不好,我重生之前不象他,所以才那么惨。”沈荣华自嘲一笑,又说:“沈贤妃原来要给八皇子做继妃的,而要给皇上做侧妃的人是你娘,怎么能说改就改呢?怡嫔娘娘被他们控制,对这些事也没半点话语权了。”
    六公主挑嘴冷笑,说:“一品大员的嫡长女愿意做侧妃,皇上还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呢。只要皇上同意,沈阁老也没意见,此事不就成了?”
    沈荣华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山竹急匆匆跑来,看到她和六公主在一起,就止住了脚步。沈荣华知道山竹有重要的事要禀报,就给六公主使了眼色。六公主会意,以一会儿要在怡然居午睡为由,谴退了沈贤妃安排的宫女和太监。这些宫女和太监见沈荣华和六公主说话,都远远回避了,可对沈荣华的丫头却盯得很紧。
    “什么事?”
    山竹一脸急切,低声说:“姑娘,那会儿有人潜入怡然居,奴婢以为是窃贼,就去追了,没想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等奴婢回来之后,看到许多地方都被翻过了,连养冰蚕的锦盒都被打开查看了。奴婢担心有人要算计姑娘,要不姑娘先到别处躲一躲,容奴婢和山芋山药详细检查,以免被人算计或陷害。”
    沈荣华摇头一笑,轻声说:“不动声色,继续往回走,有些事躲是躲不开的。”
    “那奴婢去打听一下府里有什么异常之事,再想如何规避。”山竹拿出竹箫响出怪异的音调,片刻功夫,就有箫声回应,随后,她就顺着箫声去了。
    “荣华,你怕吗?”六公主满脸淡定询问。
    “不怕,沈贤妃在沈家,要是没事,才不正常呢。”沈荣华冷笑几声,高声吩咐道:“燕语燕声,到大厨房去催催菜,我和六公主一会儿要小酌几杯。”
    回到怡然居,沈荣华和六公主在凉亭里小坐,山芋和山药进屋详细检查。沈荣华一再嘱咐她们检查杯盘茶盏及薰香、脂粉等六公主可能接触到的东西,主要防备有心之人下毒。六公主要在怡然居用午饭,若万一中毒或有什么闪失,比沈荣华自己出事更严重。就怕有些人想一箭双雕,打六公主的主意,意在害沈荣华。
    一会儿,山芋和山药出来了,冲沈荣华摇了摇头,表明没人行下毒之事。沈荣华反而更不放心了,有人要设计害她,不下毒,难道还有更高深的随招?随后她想到了另一件事,嘴角挑起轻蔑的笑容,既然有人出招,她也只好兵来将挡了。
    饭菜取回来了,刚摆好要吃,山竹回来了,冲沈荣华使了眼色。沈荣华谴退众丫头,只留了山芋山药布菜,让山竹当着六公主把查探到的消息说清楚。
    山竹把郑姑姑和玉柳说的那番话告诉沈荣华,又补充说:“薰茶的耳力和目力都极佳,她当时距离她们也就四五丈远,装成扫地听到的,想必不会听差。”
    山茶和山竹都是连成骏在沈家布下的红粉暗线,山竹去伺候沈荣华了。连成骏就又派了薰茶过来,薰茶在二门外管洒扫,沈家人来人往都逃不过她的眼。
    沈荣华用筷子轻轻敲击碗碟,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她轻咳一声,说:“蛊人是具家余孽所制,一般是少女,若有人中了蛊毒或蛊术,用蛊人的内脏煎药熬汤便可治愈。沈贤妃说沈家有蛊人,就是没有,杜氏也会造一个出来,顺便除去自己恨的人。有人向沈贤妃告发杜氏房里有蛊虫,是真的还是假有呢?”
    六公主紧紧皱眉,“荣华,事关蛊术非小事,你可有应对之策?”
    “我的应对之策就是——先吃饭,吃饱再说。”
    众人听沈荣华这么说,就知道她已成竹在胸,都放下了心。吃完饭,沈荣华先给连成骏写了一封信,又交待了山竹一番,让山竹把信尽快送走。随后,她又吩咐了山芋山药一番,让她们各自行事,又仔细嘱咐了几个丫头。安排完毕,她才端着冰蚕、拿着连成骏给她的有关蛊术的书回房午睡。大战当前,沈荣华异常兴奋紧张,哪还能蹋下心午睡?但最终她还是抱着书睡着了。
    “姑娘,二老爷给你回信了。”
    沈荣华刚睡醒,听说沈恺回信了,一把抢过回信仔细看。沈恺在沈家别苑照看五皇子和王统领,午睡之前,她给沈恺写了一封信,请教了几个有关蛊术和蛊毒的问题。沈恺可能太闲了,一封信写了七八页,很详细,看得沈荣华直皱眉。
    她刚看完信,山竹就回来了,把连成骏的回信给她。连成骏的信太简单,只有四个字——随机应变,沈荣华只扫了一眼,就气得噘起嘴,连声冷哼。
    “姑娘,主子在津州城缉拿具家余孽,就住在福来客栈,让你有事随时找他。”
    沈荣华阴测测一笑,“沈家有蛊人,藏匿具家圣女,他正缉拿具家余孽,我不找他怎么行?可我不能抢了人家的先机,让他们找她,我随机应变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