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过不是同系的,并没有经常见到。”九九点头,灯光下,她的眼珠乌黑迷人。
    “是嘛?我就说不会错了,兰生也是个有能力之人,年纪轻轻就挤入十大富豪,当真是年少有为啊。”李太赞不绝口。
    这时,严太微微撑开了眼皮,她是个心思极深沉的人,摩挲着指间硕大的翡翠戒指,冷不防问了句,“易珈蓝现在过得好吗?”
    这话一出,噤若寒蝉。
    太太帮这些人,有哪个不认识易珈蓝的?当年她的猖狂劲,让人恨透了,偏偏她手段高明,任她们如何恨透她也颁不倒她。
    严太太想起当年,她不过30岁的模样,易珈蓝不过20岁的模样,她嚣张跋扈地走进俪群会,坐在了严太太平日里坐的主位,那时,严太非常欣赏她,易珈蓝无论走到哪里,都像是不要命似的,哪里危险她偏行。
    那个满身是煞气的女人,起先张狂地闯入股市,后又张狂地闯入俪群会,最后竟要和先生帮那群男人平起平坐。
    她那个老公,名流世家郁少生来身子就不是很好,尽管手段狠辣,但终日缠绵病榻,甚少出现在公众场所里。
    但郁少那个人,虽然身体不行,野心却是极大的,易珈蓝要不是得了他的相助,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活的。
    偏偏郁少十分纵容她,把港岛搅得一团乱也无所谓,她曾听到郁少讲了一句话,“易珈蓝这做法是荒唐,但是我喜欢,我就喜欢她这股张狂劲,港岛已经好几年不曾更换过新鲜血液了,就让她来换一换这血吧,这局势越乱,越好……”
    郁少长易珈蓝8岁,听说当年,郁少原先是想收她当继承人的,郁少身体不好,早闻他不会结婚,易珈蓝是唯一一个他选中的的继承人,够狂,够胆,够量,够绝,够勇,够谋。
    那时严太是不介意易珈蓝当俪群会会长的,因为她确实有本事,走到哪,都是闻风丧胆的。
    别说俪群会的太太们服她,就连先生帮的男人,照样服她,郁循很少出现在公众场所,所以见她如见郁循,她不仅仅混迹太太帮,她还是先生帮的一份子。
    后来她坐拥先生帮和太太帮头头,就很多人开始有怨言了,说十大富豪怎么可以任由一个女人操控?
    其中严太的丈夫最为不服,严先生一开始也是着迷过易珈蓝,可这样的女人可是你说看上就看上的?还得有没有本事。
    严先生就曾吃过她的亏,原本她一直是跟着郁少的,可是有一天晚上,易珈蓝突然来严宅到访,那年她21岁,严先生32岁,严先生早闻她的名声,急切地去见她。
    易珈蓝声明,她要跟着严先生,做他的手下,那晚灯光明亮,易珈蓝静静站在大厅里,她美得惊心动魄,可一双诡谲的眼里,潜伏着不符年纪的暗沉。
    她是个非常危险的女人。
    严先生明明知道,却还是不由自主答应了她,之后,她一直跟在严先生手下办事,那个时候,严太太就开始讨厌她了,这样的女人,强是强,可是太危险了,她瞧见自己的丈夫每晚都跟易珈蓝畅聊到半夜,睡觉时脸色温柔,就预感到事情大件了。
    她的丈夫着迷于易珈蓝,明明易珈蓝只是他的走狗,甚至没有任何暧昧动作,可是严先生就跟迷了眼似的,无论什么场合,都带着易珈蓝出席,他以带着她为荣,就像是世界上最稀罕的瑰宝,带着她,便想让全世界知道易珈蓝站在他身边。
    严先生对严太太日渐冷淡,这使严太太害怕,照这样下去,只要易珈蓝想做严太太,她随时就会被换掉。
    只是她的害怕并不久,易珈蓝来到严家,只不过是想知道严家的财务状况,犹记那日,郁家和严家的股票在一比高低,易珈蓝利用两人,暗中卷走了他们好几亿资金,自己荣登港岛十大富豪之一。
    得知真相的严先生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他想通了,觉得这个女人危险得像毒蛇,他决定铲除她。
    他设计陷害易珈蓝出车祸,然后她真的出了车祸,失去了记忆,变成了个几岁的孩子,也因此,将她推回了郁循身边,他们结了婚。
    从此,港岛在无人可以治得了他们夫妻。
    严太太从前是欣赏她,可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喜欢别的女人,而且是一个处处比自己强的女人,她不可能不恨她。
    不知道严太太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九九默了一下,回道:“小姨现在很好。”
    “那你郁少呢?”严太太又问,听说两夫妻如今躲到华盛顿去了,也是活该,不过去了也好,他们也就不必担心了。
    “姨父也很好,一切安康。”
    “听说郁少的病还是没有进展,是吗?”
    “是的。”九九不便多说什么,所以严太太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
    “可惜啊,天妒英才。”严太太眼露惋惜,像郁循那种完美到极致的男人,上天便夺走了他的健康,所以,老天始终都是公平的,不然那两夫妻,就天下无敌了。
    其实那事也过去很久了,现在她五十多岁了,易珈蓝也四十多岁了,转眼之间,大家就都要白发苍苍了,到了这把年纪,仇恨也就自然淡了。
    半只脚都伸进棺材里了,还有什么好恨的,眼下就是平平安安过了60岁,然后从俪群会上退下来,安享晚年。
    只是燕兮,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当年被易珈蓝那么羞辱,她若是不报仇,只怕难消心头之恨。
    见严太太露出惋惜之情,九九楞了一下,想来这个女人对自己没敌意,不过这个女人看起来也不像凶残型的,应该是那种八面玲珑,处事得体的名门闺秀。
    “世间一切皆有轮回,谁又说得清楚呢?郁少这身体,生来如此,除了好好将养,别无他法。”李太太是信佛的,所以讲起道理来,头头佛经。
    “是啊。”严太恍惚而笑,握住李太的手,感慨道:“我们都老啦,都开始怕死啦。”
    李太笑着点头。
    “哪能啊,严太和李太这话就严重了,你两都这么年轻,不能说这些晦气话的。”心思通透的顾太赶紧安抚他们,其实太太帮早不如从前了,年纪都大了,除了宴会,慈善晚会,聚聚聊聊天,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干。
    不像以前那么波涛汹涌,事实上,她们都很怀念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争相斗艳,穿衣服都讲究规矩,说是累,却也有趣,每个人都特别喜欢俪群会这个群体,代表着高大上。
    哪个女人不贪好虚荣?能做全世界都羡慕嫉妒恨的女人,谁不想?只是现在年纪大了,在乎的东西变了,不会在为了情情爱爱而头破血流,不会在为了争相斗艳而互相残杀。
    严太太垂着眼,没一会,又想到什么似的,抬起眼皮问九九,“兰太,你母亲近来的事业可好?”
    九九听出她的弦外话,平静道:“母亲近来有些忙,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不太清楚。”
    “同是慈善事业,若有需要,可以加入俪群会商量。”严太太眉目和蔼,笑着说。
    这话本来没什么,很像关心九九,但这其中是有路数的。
    俪群会的慈善事业主要关注于贫困儿童以及癌症儿童,而九九的母亲主要专注于残障人士,两者是不同的。
    严太太这话意,是想把萧妈的事业收入麾下,到时候萧妈就不是院长了,而是帮严太太的打工的。
    九九不用多想,都知道萧妈不会同意的,况且萧妈的福利社有兰仲文罩着,根本不用注资,严太太是看中萧妈发展的残障人士有前景,才想着要分一杯羹,换个好名声。
    实际上慈善业也是有很多猫腻的,不可能捐多少,那些儿童就可以得到多少,而是层层经手人都抽取了一些好处,等到钱送到儿童手中的时候,就已经不多了。
    俪群会会长这个职位,不知道赚了多少这些黑心钱,严太太为人不凶残,但这不代表她不精明,相反,她很精打细算,她已经看到萧妈的事业的前景了。
    当时萧妈办这个福利社,不招赞助商和合作商就是这个意思,怕到时候账目搞得不明不白,搞个慈善夜像玩无间道,这边要捞好处,那边要扣办理费的,等到钱送到福利社,估计连交租金都不够了。
    所以她才自个掏钱,自个补贴那些残障人士,后来得到媒体的关注,有了慈善家的捐款,萧妈的福利社办得有声有色,不是那么出名,但是福利社的风气很好,没有贪污克扣,没有监守自盗。
    “好的,母亲若有需要,我会让她联系严太的。”九九客套回话,生意上的事她不太懂,但是她了解自己的妈妈,如果需要注资,妈妈不会坐以待毙,如果不需要注资,这只是多此一举。
    “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你母亲来俪群会了,我们会很欢迎的。”易珈蓝的亲姐,应该也是个人物吧,严太太想。
    “好,我尽力。”九九含笑点头。
    严太太便也笑着点头,两人对视一眼,没什么共同话题,严太就把身子转到一边去和李太聊天了。
    九九心下松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严太太的话讲完了,年轻的徐太又缠了上来,她的皮肤白得欺霜胜雪,面容俏丽,“兰太,听说你是个画家?”
    九九微微张嘴,答曰:“是啊。”
    “有没考虑在香港办个画展?”
    “这个嘛……”九九考虑了一下,“暂时没有吧。”
    她怀了宝宝,就算要办画展,那也得等宝宝生下来在说啊,现在她也没精力去画画。
    “也是,兰生这么能干,是不需要兰太去抛头露面了。”徐太的话总是让人又尴尬又为难,这话就跟暗指九九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野鸡似的,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过徐太确实不看好兰仲文。在先生帮里,从来没有兰仲文这样从底层挤入十大富豪的人物,他们多是上流社会组成,所以对兰仲文的印象是英俊,能干,年轻,但不是特别赏识他,认为他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头孩子。
    上流社会毕竟是一群吃饱没事干玩高比格的群体,他们认为纯商人是很铜臭的,只讲究利益和手段,品味和涵养远远不高。
    但先生帮的人远远比太太帮的人有眼光,他们跟兰仲文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兰仲文说过的话寥寥数句,他都是在听别人讲,让别人出风头,自己则是静坐一旁,仿佛不存在般,缥缈得要随时空化去。
    但眼底流光,莫不是运筹帷幄的神采。
    “你父亲近来可好?”严先生吸着雪茄沉声问,兰仲文的父亲兰睿他是认识的,当年有过一面之缘。
    “家父很好,不必挂心。”兰仲文谦逊而答,态度不卑不亢,即令人心安又不得小觑。
    “哦,这样啊……”严先生慢悠悠吐了口烟气,烟雾缭绕中,他的神情变得高深莫测,“如今香港的局势,兰生是怎么看的?”
    “这个嘛。”兰仲文淡淡一笑,“还等吃完饭在聊吧,我今天特意安排了牌局,等下可要一边聊一边玩,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我们应该先开宴了,否则这山珍海味,可就凉了,腥了。”
    “也好。”严先生满意微笑,这小子张弛有度,进退自如,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啊。
    相比之下,自己的儿子确实逊色了,怪不得连女人都抢不过他,不冤。
    其实男人和女人聊天,一直都是不在一块的,毕竟话题不同,男人聊生意,股票,发展。女人聊家常,八卦,美容服装。
    所以宴席间,男人都坐在主席上,女人都坐在副席上,都说了是十大富豪,无论哪个富豪坐副席都感觉受到了侮辱,所以只能区分为男席,女席。
    但严太太却是唯一一个能坐在主席上的女人,因为她是会长夫人,地位待遇远远不同。
    宴席即将开始,所有人优雅落座,陆叔和奕琳指挥着佣人把菜摆好,奕琳今日是来帮九九挡问题的,等下牌局开始,九九就可以声称身体疲累,留下奕琳来陪她们周旋。
    九九怀孕了,兰仲文不想她太劳累。
    九九坐在位上向各位太太介绍满汉全席的菜色和寓意,女佣佩云从门外匆匆跑来,俯在九九耳边说:“太太,施太太到了。”
    这施太太就是燕兮,她老公今日没有出席,听说她老公长得其丑无比,嘴很大,人称施大嘴。
    她当年是喜欢郁循的,最后斗输了易珈蓝,一气之下嫁给了施大嘴,后来又屡被易珈蓝羞辱,两人的恩怨不可谓不深。
    听说燕兮长得很漂亮,曾经有几个贵公子想收了她,她都不愿意,因为那些男人都是有老婆的,她说她只做正房大太太。
    “好,我这就去迎接她。”九九轻轻点头,起身的时候,她看了兰仲文一眼,兰仲文也正看着她,向她投来一个注意安全的眼色。
    九九笑着颔首,兰仲文就转过头去跟先生帮的人讲话了,眉色淡淡的,略冷。
    于是九九跟在佩云身后出屋,她站在金碧辉煌的大门外,远远看见一辆加长宾利车开来。
    不多时,那辆车就开到了主宅门口。
    车门缓缓打开。
    一条纤细的腿伸了出来,女人的腿非常漂亮,也非常年轻,并不像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能拥有的。
    而事实证明九九猜的没错,那条腿并不是燕兮的,而是林语娇的,她从车上下来,一双美丽的眸子无比清亮。
    九九微微错愕,怎么会是她?
    林语娇见到九九,并没有表示出惊讶的神情,好像早就知道要来兰宅拜访。
    她淡淡看了九九一眼,嘴角微勾,便走到宾利的另一侧车门。
    白皙的手打开车门。
    燕兮从车上优雅钻出,气质华贵,乌发高盘,眉眼有细致的纹路却也端庄,她微微笑着,像一颗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绿宝石,温润中带着无可名状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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