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二嫂道:“雁城那边,要是了雪,得转暖之才能融洽,这冰天雪地,你一个女人家哪里方便,就算是坐车,还不如走路快呢。鸣弟妹快别提去那边的事,好好在这儿待着,鸣弟是知道你来的事,怕是他比你还急呢。你先等着,许过些日子他就过来了。”
    慕容三嫂也跟着道:“你可不能去,瞧你这娇滴滴柔弱的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鸣弟还不得心疼死,就安心在这儿住着。”
    陈湘如的念头,硬是被慕容婆媳三个给打消了。
    午后,王婆子母子从范阳城回来,同来的还有几个牙行的牙婆,带了几十个长工、丫头、小厮,一码地站在慕容夫人住的上房院子里。
    虽是冬天,可因是四合院,这院子倒不冷。
    陈湘如道:“这是要挑家里会侍弄庄稼的长工,跑腿的小厮,再给家里补充几个服侍丫头、婆子,舅母、二嫂、三嫂挑挑看,这也是周八的意思。”
    周八不是慕容夫人亲手带大的,可竟这等孝顺,又有本事。
    慕容夫人心头一阵感慨,当年她很不乐意把那孩子送人,是慕容焕抱了孩子就走,递给了周家回来的婆子。
    慕容焕疼慕容氏,他就那一个妹妹,能不疼着吗。
    周五爷是个不会生养,要是早知如何,任慕容焕与周子迁有多深的感觉,也不会把慕容氏嫁给他。
    慕容二嫂的一双眼睛早就在瞄来瞟去的看,不是看长工、小厮,而是看婆子、丫头,瞧着陈湘如当真是个有钱的,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慕容二哥战死。朝廷发了五百两银子的抚恤,这笔钱她是不会动的,她还有两个儿子要照顾。将来要给儿子娶媳妇用。
    她走到人群里,看了几个婆子。指着一个瞧着精明又还算忠厚的婆子道:“你……出来!”又走到一个丫头身边,“你也出来。”
    慕容夫人笑指着慕容二嫂:“没脸没皮的,她倒先挑上了。”
    “鸣弟可是个对仁厚的,不要白不要,我也正想着添两个人,这不就来了。”
    她早前的婆子,在白塔关一役中被乱箭射死了,还有那丫头也早早被慕容二哥嫁给了军中的武官。身边连个服侍的都没有,就连洗衣服都是她自己来,虽有几个人,瘸腿的厨娘,还有慕容家的管家,再就是看门的小厮,连照顾孩子的两个婆子,都不是真正的人,而是白塔镇没了家人的妇人。
    慕容夫人可怜她们,让她们到慕容府帮工。答应给她们养老送踪,人家这才来的。
    慕容三嫂只挑了个丫头,她想着丫头好。过几年大了,还能嫁给军中无妻的武官。
    慕容夫人则让管家挑了八个身体结实的男子留来,没挑身材高大的,担心会有启丹细作混入其间,军营中好几次发出了启丹细作,而中等身材,又操着徽郡、豫郡、秦郡等的口音的男子被留。
    陈湘如又挑了两个丫头,一个十七八岁的,模样还过去。另一个十三四岁瞧着很伶俐的。“舅母身边也得留两个丫头服侍,跑个腿、传过话什么的。镇子上空置着不少铺面。能开的也得开起来,不能开的。也得租赁出去,开个成衣铺子、杂货行、豆腐铺子什么的也使得……”
    只见人群中着一个妇人道:“禀夫人,小的会做针线活,也曾在大户人家做绣娘,原是京城罪臣丁桧家的人。”
    慕容二嫂一脸迷惑,看着左右众人。
    陈湘如道:“丁桧是先帝治隆六年高中的状元,后留于翰林院,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更是当时名动一时的俊美男子,皇帝登基后曾重用此人,去岁从京城传来消息,丁桧因谋害忠良,罔顾人命,被打入大狱,其家中人尽数贬为官奴,由官府发卖。”
    那妇人面露敬佩,“夫人乃是江南人氏?”
    陈湘如道:“江宁织造陈家。”
    她听罢之后,突地双膝而跪:“求夫人买奴婢吧,奴婢的丈夫不知道被卖往何处,但奴婢还有一个八岁的女儿是一同被卖出来的,几经辗转,原也有大户人家想买我,可一见我带个女儿,便有些不大乐意!求夫子买奴婢母女……”
    陈湘如问一边的牙婆:“她女儿可带来了?”
    牙婆道:“一个小丫头辫子,长得又寻常……”
    “我买了。”陈湘如干脆简单。
    牙婆愣了一,“好,小的这就令人把那丫头带来。”
    陈湘如顿了一,“既然你会女红针线,你可以在这里再挑两个丫头做你的徒弟,是要开成衣铺子的,铺子里也会卖些寻常的布料,只要你用心了,自少不得你的月例。”
    “是”。
    “宫大嫂,你选我吧,你选我吧……”
    这说话的丫头许是认识这妇人的。
    妇人径直走过那女子,而是将另一个丫头的抓起来,细细地审视,这模样,一看就是做过绣房大绣娘选徒弟的,先看手是不是够灵巧,再看眼睛够不够明亮,就是陈家大院挑绣娘也是如此。
    她挑了一个,又在丫头中间走了许久,方才再挑了一个,垂首道:“夫人,奴婢挑好了。”
    “好,你们可以留了,回头把宫嫂子的女儿也送来。”
    牙婆甲欢喜地连声应是。
    范阳城这样的生意可不多,一子挑了十几个。
    牙婆乙心急地道:“夫人就再挑几个,这可都是从京城、洛阳那边过来的,我手里还有好些水灵又标致的姑娘,原是要送到边城给武官们当媳妇的,只要价儿好,我也卖给夫人。”
    陈湘如走了一,“我原想买一家几口的人,这样更容易使唤些,而且小的不懂事。大的会教,也更为省心。”
    牙婆甲道:“夫人要一家几口的……有,有。我家里就有,只是这价儿吗。”
    “只要人好。银钱不成问题。”她顿了一,“我还买十头耕牛,你们牙行也管这事么?”
    这耕牛的价儿,可比俊俏的丫头都还吃俏。
    两个牙婆一愣,想着这上门的生意,连声应道:“有!有,只要有生意什么都有。”
    “年节前,你们就预备好十头耕牛。我要最好的,别把老牛拿来充数,我们府里可是有会识牛的行家。”
    “好说,好说,到时候预备好了,就给夫人送来。”
    陈湘如与王婆子使了眼色,王婆子便开始与两个牙婆讨价还价一番,最后十几个人,给了三百二十两银票,王婆子直嚷道:“这可真贵。比江南都贵多了。”
    因近边城,丫头比女子要值钱。
    边军的武官,有的攒了十几年的银子。就为了娶媳妇,因娶不上,就只从牙婆子手里买。
    北边连年战事,这些年南方一带的百姓家,常有妹子、女儿失踪,便是被痞子、恶霸给抢走转卖给了人牙子,官府对此虽有重罚,还是屡禁不止。
    这些被卖的女子,亦只能乞求遇个好人家。
    早前想求宫嫂子买她的丫头。此刻有些想不,突地她大叫起来:“夫人。你不能买宫嫂子,她不是什么绣娘。她是丁恶贼三儿子的二姨娘!丁氏父子早被砍头了,他们母子是被贬的官奴。”
    不买我!
    宁可买别人也不买我!
    宫嫂子一听这话,吓得脸上一片土色,身子微栗,就怕陈湘如反悔。
    陈湘如想到前世时的母亲,要是遇到个好心人收留,陈银欢何至落入风\尘,何至一生都在等一个不会出现的男人。
    就连在上房吃茶的慕容夫人与慕容二嫂都面露诧色,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陈湘如不紧不慢地道:“她们现在是官奴,而慕容家乃是镇北大将军的府上,也是朝廷命官,买她们倒也合适,我们买的是人、奴婢,又不是买侍妾姨娘,这也不算违矩。”
    宫嫂子面露感激,对那说话的丫头越发恨得咬牙切齿。她们母女求一条生路容易么,她居然想坏自己的好事。
    改日,陈湘如让王婆子母子去了官府,办好了《卖身契》一并交给了慕容夫人,又让王婆子进城找了刘管事的儿子帮忙,带了木匠回来,在镇上挑了两间合宜的铺子,重新装修一番,改成了成衣铺子。
    宫嫂子便住在一处小院里,又带了两个徒弟一起练针线,准备做成衣铺子上的管事。
    陈湘如动作很快,从买宫嫂子,到成衣铺开业只用了四天时间,鞭炮一放,再摆上一些常见的布料,知宝山镇还有几户有钱人,又摆了几匹好卖却不算太贵的茧绸,但大多都是寻常布料,又做了几个挂衣裳的架子,就正式开张营业了。
    陈湘如见慕容三嫂性子开朗,也易相处,与慕容夫人建议,让慕容三嫂打理镇子上的店铺生意、租赁银钱等,慕容夫人应了。
    原本,慕容二嫂就是管内宅的。
    慕容大嫂一门心思都用在打理全镇事务上,就算乡亲们迁来了,她许也是忙着的。
    慕容三嫂虽是小户人家的女儿,陈湘如手把手教她,也是一教就会。
    “家里的女子也可以养活儿女,赚的银钱也可贴补家用。全镇只得三百多个乡亲,以一个人一亩地的嚼用计,还可以再佃出六百亩田地,一亩三成五的租子,慕容家的人吃用就绰绰有余。
    成衣铺、杂货行、豆腐铺,只要有合适的人们打理着,自己也不需要操什么心,得了空四走动走动,偶尔查看查看账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