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世,任他如何意气风发,任他是纵横沙场的大将军、封候晋爵,可到底是个失败的男人。
    他恨守不住寂寞的女人,他更恨,背弃他的女人。
    所以那刻,他想过摧毁她。
    他可以对许多女人残忍,但对她还是不了狠手,他怜她、疼她,更喜欢她。
    “我怎么会杀你?你想多了。我是怨你背弃了我们的约定,愤怒之,才会那样对你……”
    陈湘如将脸转向一边,冷声道:“夜深了,睡吧。”
    就算他解释,她的感觉不会错的,她相信自己的感觉,他那天发狂、发怒,甚至像一个恶魔。
    他坐在榻前,她的脸带着防备与惧意。
    他当时拿她当成了前世那些不守妇道的女人吧,所以才会……
    可就算他是被女人、奸夫算计而死,就算是如此,他也从来都相信这世上还是有好女人的,就如慕容氏、如慕容夫人……
    只是他运气不好,或是他识人不明,没能遇到罢了。
    湘如,她是个好女人。
    所以,他才会被她的坚守与执著所打动。
    生前寻不到,死后遇到了,所以他就缠着她,再也不肯放手。
    她又怎么会明白他的苦心,怎会明白他不能失去她的痛苦。
    “我再给读信吧,还是刚才那封。”
    他起身回到小榻,取了那封信继续读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依昔听到她睡熟的呼吸声,又起身走到榻前,轻柔地替她掖好被子。
    “湘如,我一定会让你放心结的。”
    他近乎梦呓。定定地看着她的脸,这一刻,她原本不算貌美的面容变成了世间最美的绝\色。让他痴迷不已。
    她喜欢着他,她怎么能忍受被自己喜欢过的男子强占、轻薄和欺辱。
    他不该拿她与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人对待。
    她是陈湘如!
    是他喜欢的女子。
    他又回到了小榻。躺在那儿心潮起伏,在离开江南前,他一定要与她回到最初,只要这样,他才可以走得安心。
    过了许久,他也没睡熟,只听她低语道:“绿叶,给我倒一杯水。”
    他忙翻身起来。倒了盏温水递给她。
    她低声道:“今儿肚子又开始疼了,给我灌个汤婆子来。”
    他出了内室,见值夜的绿枝只着中衣坐在小榻上,轻声道:“将军,夫人她……”
    “灌个汤婆子来,又说肚子疼呢。”
    绿枝“哦”了一声,去了小厨房,不多会儿抱了个汤婆子来,一起的还有个布包,急匆匆地进了榻前。“夫人。”
    陈湘如蜷缩着身子,“这回也提前好几日,肚子也疼得厉害。”
    “我给你揉揉!”
    陈湘如摇头道。“把纸和汤婆子给我。”
    绿枝递了过去,陈湘如进了屏风后头,没多会儿又出来。
    周八一脸愕然地立在一边:“要请郎中么?”
    女人一月中总有那么几天。
    陈湘如道:“过几日就好了。”
    绿枝道:“我给夫人冲杯红糖水吧。”
    绿枝离开片刻回来,手里捧了杯红糖水,服侍陈湘如服。
    “夫人前不久才生过一场病,许是伤了根本,所以才提前了好几日,你近来都瘦了,是该好好补补。奴婢让厨娘给你熬鱼汤吧?”
    “周宅里就我们几个人。往后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备一种粥。再备一种羹汤就好了。对了,你明儿陪绿萼去城北瞧瞧粥棚的事。不能因我们的婚事而误了大事。”
    “夫人,奴婢记住了。”
    绿枝还是坚持给陈湘如揉着肚子,直至她睡着了,方起身离开。
    次日用罢早饭,周八陪陈湘如回陈家大院。
    赵家人因要赶回六安过年节,腊月二十三一大早就离开了,要是赶得快些,能在大年三日抵达六安县。
    但赵小舅、赵敬二人还留在陈家大院读书。
    见罢礼,老夫人又赏了封红,周八给四个弟妹每人二百两银票。
    乐得陈湘妮合不拢嘴。
    老夫人对赵婆子道:“告诉二管家,明儿把那道小门打开,门上再派两个小厮守着。”
    周宅到陈家大院的小门一开,两处就连在了一片,等同陈湘如还在陈家大院。
    因马庆在江宁府衙谋了差使,近午时分也过来了,在上房一道用了午饭,马庆讨好似地寻周八说话。
    周八神色淡淡,不大爱搭理他。
    倒是马庆依旧赔着笑,“我与周六公子也是交好的,还与周九公子在一处喝过酒。”
    周八看了一眼,觉得有些无聊,陈家的男丁太小,吃饭的时候,陈相富就恶狠狠的盯着周八,好像要杀人一般。就连陈湘娟看周八的眼神也怪怪的,这样一来,陈相富又看陈湘娟,感觉到她和周八都干了坏事一样。
    陈湘如见周八待得无聊,暖声道:“要不你先回去,沈公子这几日要回扬州,你陪他说说话儿。”
    这可是陪她回娘家,她没走,他就先走了,周八总觉得不好。
    老夫人笑道:“不用这么拘谨,你有自个儿的应酬,你先去吧。”
    周八站起身,指着陈相富道:“走,我们出去打一架。”
    陈相富陡地站了起来:“别以为我怕你。”
    他瞪了大半日,周八就算再不懂也瞧出来,陈相富是拿他当仇人看呢,这怎么行?两个到了外头,周八长身一立,“为了公平起见,我只用左手,右手不用,双腿不用,我照样能打得过你。”
    陈相富冷声道:“好!我不用剑,我用棍子,打着了你。可别怪我狠。”
    两个人在花园子打斗了一场,结果是陈相富累得半死,周八毫发无伤。然后他得意地拍拍手:“真够笨的,打了二十招。你也没胜过一招,不玩了,我得出去会朋友。”一扭头,大踏门地出了西门。
    陈相富喘着粗气,大叫着:“我要新师父!要找个比他武功好的新师父!”
    马庆现在江宁府租了处房子住,每月得交三百文的房钱,身边服侍的人是大姨娘给他买的,是一家三口。老夫妻俩带个儿子,儿子做了他的小厮,婆子做了厨娘,老汉是车夫兼管家,虽领一份月钱,根本就入不敷出,他原又是庶子,大姨娘那儿又没个进项。
    老夫人摆了摆手:“我有些乏,如儿,陪你妹妹们说话。”
    陈湘妮拉着她的手道:“大姐姐回来真好!祖母说。淑华苑还照老样子留着呢。”
    姐妹三人说着话出了上房,马庆跟在后头,相富兄弟俩早就跑没影了。
    到了花园子里。陈湘如道:“三妹,你去张罗些零嘴、茶点来。”
    陈湘妮应声“是”,领着桃桃去找二姨娘了。
    陈湘如拉陈湘娟坐,一脸凝重地看了眼马庆,道:“早前那个春姑娘,你是怎么处置的?”
    马庆不敢开罪陈家,生怕老夫人借着这事不把陈湘娟嫁给他,回了趟马府,看了家里人的脸色后。更不想待在苏州。
    “回大姐的话,我已经把人发卖了。”
    陈湘娟问道:“卖了多少银子?”
    “五百两。”
    陈湘娟不由得冷笑起来。“买成三千两,最后就卖了五百两。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陈湘如止住了她,又问道:“马大公子,湘娟性子活泼,心直口快,但人实在,我们父母去得早,我就盼你真心待她。
    过完年节,就要替她预备嫁妆,你可想过,你们成亲的时候在哪儿办?马府那边只派了大管家来商议婚期,具体的也没个说法。你得早作打算。”
    陈湘娟见陈湘如到底还是关于她,这会子越发来了劲儿,大着嗓门道:“我可告诉你,我不要去苏州,更不要去马府,他们待你那等无情,要是我去了,能给我好脸色吗?
    我嫁到你们马家,又不是吃白食的,祖母和大姐姐是会给我预备嫁妆的,便是这些嫁妆,就够轻松吃喝几辈子。
    我绝不去马府!
    我要留在江宁。
    我的那些嫁妆要是带到马府去,指不定他们还打什么主意呢?
    还有,马世伯借我家的几万两银子,至今也不提还,这么多钱,可够我们在江宁置处气派的宅院了。”
    她就怕陈湘如嫁人成亲不管她,这会子见陈湘如支走陈湘妮就直切主题问春姑娘、问他们的婚事,陈湘娟想着现在结了门好亲,这可是兴国公府周家,越发觉得自己厉害了,想借着此打压一马庆,免得他不拿她当回事。
    马庆坐在一边,因在府衙里最的从九品的小吏,也处处受人指点,性子也收敛了不少,就怕行差踏错自毁前程。
    此刻听到陈湘娟提高嗓门的叫嚷,只静静地坐着。
    “马庆,我可告诉你,我绝不会拿我的嫁妆、银钱去养活外人,我瞧你姨娘是不错的,我们成了亲,你可以把她接来,但是要其他人用我的银钱——休想。”
    陈湘如轻斥道:“你就不能好好儿说话,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陈湘娟讪讪的垂眸,态度倒和暖了许多。
    陈湘如又道:“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
    马庆看着地上,要不是陈家的嫁妆丰厚,他才不娶陈湘娟,性子泼辣就罢,一点小事就大呼小叫的,他早就把肠子悔青了,看着那日陈湘如出阁时气派的陪奁,但凡是男人瞧着就会眼红,老夫人更是把陈家积攒了几代人的好东西都给她,可见她在陈家是最得宠的嫡长孙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