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如又与赵三舅行礼道:“三舅难得来一次,这回可要多住些日子。三舅,我先出门了,待回来再与三舅叙旧。”
    赵五公子看了眼陈湘如,没敢多瞧,很快就移开了眸子。
    陈湘如刚出上房,就见陈湘娟站在路口上张望,虽然除服礼、做法事的时候,老夫人没阻陈湘娟,可现在她还是不敢进上房。
    迎近陈湘如,急切地追问道:“大姐姐,三舅父子怎么也来了?不会是送五表哥来江宁读书的吧?难道他们也知道十三叔是因为在我家读书的缘故,一举考中了榜眼?”
    “你呀!”陈湘如伸出指头凿点了两,“就你想得多。”
    老夫人估摸着陈湘如走远了,遣了婆子到院门上守着,这才道:“劳三舅老爷走这一趟,原是想商议如儿的婚事。如儿这孩子,父母亡得早,我这个做祖母又不中用,家里、家外全都靠她。
    上个月,原有人上门提亲,可她竟与保媒的夫人说‘她就算订亲,也要住在家里,要等两个弟弟大了,能撑起家业才会出阁。’你说,这都叫什么话?
    宁心去得早,为了这个家,如儿受了很多委屈。
    许到旁人家,我又着实不放心。想着宁心在世时,与三舅老爷最是亲厚,便想着这亲上加亲,把如儿许给你家的五少爷。”
    赵三舅道:“这事儿,五弟在信里向我说了。我家敬儿也还没订亲,这孩子读书倒是用心的……”
    “这不打紧,若是订亲了,就让敬儿留在江宁。若成亲,我自从西院拨处地方来。单给他们建座二进院子。
    三舅老爷也瞧见了,这陈家大院倒是很大的,建座二进小院不在话。
    如儿原是长姐。陈家往后几年还离不得她,还得让他们住在江宁府才好。待他日相富兄弟大了,敬儿自可带了如儿回六安,或去旁处都行。”
    赵敬垂首,只不说话。
    说真的,他不想成亲,也不想订亲,只想着自己还年少,当好好读书。他日考个功名出来,让父母光鲜了再成家不迟。
    可是,父亲赵三舅又训他“家家都有个为难处,若非陈家在难处,也不会这般。”又说了当年赵氏待字闺中,性子温顺,又与赵三舅交好,说起来兄妹间的感情比赵大舅、赵二舅都还深些。
    老夫人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赵氏也是他的亲姑母,他也听父亲常的提及,说姑母和五叔待他们最好。
    姑母虽过世多年。可陈家每年年节都会让人送年节礼到六安,而家里也会备年节礼托陈家的人捎回来。
    陈将达在世时,两家还有走动。后因陈家守孝,走动倒少了。
    那时候,陈将达倒与大房常有书信往来。
    “伯母思虑周详,如儿是我的亲外甥女,你放心,敬儿不敢薄待她,便是我也不许。妹妹过世得早,这孩子不易。”
    赵三舅忆起当年赵氏出阁时的情形,历历在目。而今陈湘如也到了赵氏当年的年纪。
    老夫人笑道:“五舅老爷知道如儿的生辰,也私如儿和敬儿合过八字。倒也相配。明儿我再寻了算命先生来合合,若是好的。就订来吧。只是要委屈敬儿,许要在江宁住上几年。”
    这种合八字的事,对于一对男女来说是顶重要的。
    虽合过一遍,但老夫人还是想亲耳听听算命先生如何说的。
    赵三舅父子便在西院住了来。
    沐休日时,赵小舅一回竹涛苑,见他们父子也在看书,大吃一惊:“三哥,你怎么来了?”
    赵三舅起身道:“敬儿和如儿的婚事,我不能不来。再则,听你说陈家的藏书阁有许多书,早把我的书虫给勾出来了,敬儿也是个爱读书的,他一来就在这儿住了。”
    几个人说了一阵。
    赵婆子领着人过来道:“老夫人请三舅老爷、五舅老爷去上房说话,灵光寺的高僧到了。”
    赵四公子意气风发地从书院回来,一进院门就见到赵敬,大唤一声“书呆子”,奔过来,“你也来江宁读书么?”
    赵敬笑了一,“我同父亲过来的。”
    “三叔也来了?”赵四公子没做他想,坐到对面道,“江宁书院可真大,山长、先生都是江南一带的名士,有的还认识姑父呢。”
    赵四公子炫耀似地与赵敬说着书院里的事,说的都是兴国公家的公子、丁知府的公子,又有苏州知府家的公子等等……
    赵敬静默地听着,时不时回以一抹笑容。
    而上房那边,老夫人请了高僧合八字,又当即换了庚帖,留了高僧用斋饭。
    陈湘如姐妹刚回家门,只见门上的婆子道:“恭喜大小姐!”
    一个人说不以为然,当两个人、三个人……一路过来,只要是人都会说这句话。
    陈湘如问刘奶娘:“我有什么喜?是因为今儿结了几笔账么?”
    刘奶娘笑着。
    绿叶冥思苦想着:“现大小姐差的就是一门上好的亲事,难不成是老夫人给大小姐订了门好亲事。”
    陈湘如抬手给了她一枚爆栗,“就会胡言乱语,我现在还不想这事,二爷、三爷还小呢。”
    “二爷、三爷都订亲了。”
    陈相富订的是织造府左员外郎殷大人的女儿殷小姐。
    两家又交换了庚帖,换了订亲信物。
    这殷小姐比陈相富年幼两岁,上回陈家办宴会,殷小姐随着母亲也来了,倒与陈湘妮走得近,两个人一见如故,在一处说了许久的话。
    后来,老夫人问陈湘妮“殷小姐性子如何?”
    陈湘妮回答道:“人活泼、可爱,又很善良,比我还小两月,也会背《三字经》、《女诫》等书了。也学了女红。”
    老夫人也侧面打听了一番,知道殷夫人也是江南的大家小姐,看了殷夫人的模样不差。是个美人,想来这殷小姐大了也不会差的。通过问名、讷吉、又合八字后,两家就把这亲事定了。
    亲事一定,织造府那边的左员外郎也越发卖力了,处处帮衬着陈相富,现在的意义不同,陈相富是他女婿,殷大人又无儿子,自然将半生都指望在这个女婿上。更重要的是,陈相富上头只有一个祖母,父母早亡,可不得仔细帮扶着么。
    陈湘如心头琢磨着,又有一个婆子道:“恭喜大小姐!”
    陈湘如大喝一声“站住!”直直看着这婆子,“我今儿一回来,一见我就说恭喜,喜从何来?”
    婆子勾唇笑道:“大小姐还不知道呢,今儿晌午,灵光寺的大师到我们府里作客讲禅。他直夸大小姐与赵家五表少爷是天作之合,老夫人做主,将大小姐许给五表少爷了!”
    陈湘如一声惊呼。这么大的事,她事先都没得到风声。
    “你胡说?”
    陈湘娟心还是不自觉地比对着,她嫁的虽是庶子,可马家是官宦世家,可赵家三舅原是白身,虽在六安是出名的才子,但在江南一带知道的人不多,且是庶子的嫡子,并不比马庆高贵多少。
    只是。这赵敬人长得英俊,虽然儒雅却不失男子气概。尤其那双不大不小的眼睛,似要看到人的心里一般。
    陈湘娟吃吃笑道:“当真恭喜姐姐了!”
    陈湘妮穿着一袭水红色的衣裙。像只蝴蝶一般了过来,人未至,先欠身道:“恭喜大姐姐,大家都说大姐夫有学问,今儿连书房的先生都说学问不如大姐夫呢。”
    还没怎样呢,这才刚订了亲,陈湘妮就开始唤大姐夫了。
    “我不……不……”陈湘如心头一着急,老夫人怎不与她商量呢,领着绿叶就往上房去。
    上房里很静,听不到任何声响。
    但,上上的婆子、丫头个个都漾着笑脸。
    “还是老夫人好,这回大小姐的婚事订了,赏西院人每人二百文呢,便是东院那边也人人有赏。”
    “好些年没这样的好事了。”
    “老夫人最疼大小姐,五表少爷人长得好,学问又好,而今要留在江宁读书呢。”
    前身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一桩事,没有陈湘如许给赵家表哥的事。
    陈湘如一进院门,众人齐声道:“恭喜大小姐。”
    “你们……”陈湘如想斥骂两句,一转身进了偏厅。
    老夫人倚在小榻上做针线活,人上了年纪,眼神不好,偏还要坚持做,手头拿着一个花箍,正绣着荷花。
    “祖母。”陈湘如急唤一声,“这么大的事,你怎不与我说一声?”
    “说什么?”老夫人问过啊,“你总说不嫁人,哪有女儿家不嫁的,你难道要守着我、守着相富兄弟过一辈子的。我瞧着敬儿挺好,行事沉稳,学问也好,赵家的家规也极好,你许给她,我放心。
    今儿特意让先生考了他的学问,先生回话说:他的学问不比你十三叔差呢。先生还说,假以时日,他定是个出息的。
    敬儿可是你小舅保的媒,你信不得我,该信得你小舅。”
    陈湘如又想到了周八,这不声不响的,她就订亲了。
    两家也交换了庚帖,这事儿就突然订来了。
    陈湘如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虽然她与周六夫人说明白了,可周八那儿她还没说好呢。
    也许,是该要说明白的时候。
    就算是她负他吧,就当是她亏欠了他,可婚姻之事,原不是她能做主的。
    她不想成亲嫁人,可老夫人不会这么看。(未完待续)
    ps:大才子、美男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