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衣说出淼淼醒来这句话之后,便带着‘安详’的笑容晕了。
    墨池下意识要接住她,但有人先他一步,将青衣搂入了怀中。
    萧绝抱紧青衣,直接大步离开。
    墨池看着他二人的离去的身影,目光狠狠颤动了两下,心情复杂难言。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入了云朝殿。
    内殿的塌上。
    一个小小少年,静躺在上边,已然变回了过去那俊秀的小模样。
    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气息却已变得平稳至极。
    只有床榻上那些未曾干涸的血迹,还记录着他不久前曾遭遇过何等的痛苦。
    那一刹。
    墨池心里像是有什么落了地,整个身子在一瞬失去了重量,踉跄着未曾稳住,栽在了地上。
    似欢喜又似难过。
    他颤抖着捂着脸。
    眼泪决堤。
    他终究还是连累了青衣啊……
    ……
    青衣这一昏睡,便是许久。
    她实在是太累了。
    入魔时在黑暗世界中与阴池的角力已让她用尽全力,醒来后,担心阴池那边抢先动手杀了烛九阴,她不敢有半点停歇,即刻将魔功灌入淼淼体内,引导他吞噬掉烛九阴。
    好在,这一次,终于叫她快上了一步!
    只是心里这口气一泄了。
    她人也脱了力,昏睡了过去。
    似在做梦,又似清醒。
    整个人宛如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看不到一线光芒。
    窒息的黑暗如墨,比阴司的阿鼻还有浓稠。
    这个感觉,并不陌生。
    她上一次入魔时,便曾体验过。
    只是那时,她尚且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最终,从那黑暗中逃离了出来。
    而今,她已与这黑暗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
    冰冷、绝望、暗无天日。
    这便是阴池的感受吗?
    青衣的思绪在黑暗中缓慢游走,她明白了阴池所作所为为何,也清楚了对方内心的不甘和怨怼。
    可即便如此。
    她仍感到嗤之以鼻!
    这世间本就是一熔炉,谁人不苦?
    凡人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如何不苦?
    比惨?谁不惨?
    既为恶,就莫要找任何借口。
    阴池生而为魔,这便是她作恶的借口吗?
    真正为魔后,反倒让青衣更加明白。
    善恶只是一念之间,一念成善,一念成魔。
    人心皆有黑暗。
    如何做,不过是个人的选择。
    成为魔,却不屈服于魔,反要战胜魔!
    这才是青衣要走的路,是她坚信的道!
    黑暗再浓又如何!
    她便要直面着黑暗,撕开这黑暗,让光照进来!
    青衣缓缓睁开了眼。
    偏过头,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睡过去了多久,但却是从未见过萧绝那般狼狈的样子。
    他素来喜洁,平时的袍子连个褶子都看不见。
    但此刻那身衣袍下摆竟都染了尘土,下颌的胡青也都长了出来。
    明明是个如画俊朗的老白脸,却成了个邋遢美大叔。
    萧绝撑着头,这段时间,他一直守在青衣的床边,眼下却是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青衣悄悄撑起身,刚想下床走过去。
    却见对面那双闭着的眼眸,骤然睁开了。
    青衣的脚丫子绷紧着,还没碰着地,维持着悬空的姿态。
    萧绝撑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目光是诡异的平静。
    青衣吞了口唾沫,这冷清的场面可不是她预想中会出现的……
    两人对视了许久,谁也开口。
    吞了口唾沫,青衣有些绷不住了,“阿…阿绝啊……”
    萧绝忽然站了起来,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手覆盖在她的灵台上,神力在她周身运转了一圈。
    “可有哪儿不舒服?”
    他沉声问道,是在关切,但却分明和以往不同。
    平静的声音下,似在竭力克制着些什么。
    青衣摇了摇头。
    除了肚子饿,她现在真没哪儿觉得有毛病。
    刚想握住他的手好好撒撒娇,结果萧绝直接将手收了回去,扭头就走。
    青衣红唇微张,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外,小脸一下子垮了。
    完求。
    这男人……
    生气了!
    与萧绝在一起这么久,他几乎没正儿八经与她黑脸过,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真的、真的非常生气!
    门外。
    萧绝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止住呼吸间的颤抖。
    还好……她没事!!!
    想到她刚刚那落寞的小样子,萧绝心里涌出不忍。
    她才刚刚以身犯险醒过来,他本不该如此冷对她的。
    但一想到之前在人间,她竟用自身来威胁他!
    萧绝就止不住怒火。
    若她没能战胜魔,没能赢过阴池!
    那该怎么办?
    身上泛滥着一股子酸气,他都不知自己多久未曾洗澡了,此刻见她醒来,这紧绷着的心神才松了下来,实在受不了以这邋遢的模样对着她。
    “老白脸!恶婆娘醒了吗?!!”
    司臣一直在外间守着,听到动静后,立马跑了过来。
    萧绝淡淡的嗯了一声。
    司臣见他脸色不对,反应过来什么,赶紧拽住他的袖子。
    “她醒来你不陪着她,要往哪儿去?你俩不会吵架了吧?”
    “我去沐浴更衣。”萧绝看着他那紧张的样子,幽幽叹了口气,竟莫名的感到几分好笑。
    怎么和熊孩子看到爹娘吵架分家时一模一样?
    司臣哦了一声,嫌弃的撒开手。
    又忍不住嗅了嗅自个儿的爪子,翻着白眼打了个干呕。
    换平时,萧绝早就收拾他了。
    这次却只是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进去哄哄她吧。”
    说完,人便走了。
    司臣见状撇了撇嘴,嘴里咕哝:“还说你俩没吵架,要哄你干嘛不自己去哄,老让我干白工,也不晓得给点小鱼干!”
    嘀咕虽嘀咕,他脚底下跑得比谁都快。
    一进门,绕过屏风,就见某个恶婆娘坐在榻上发呆,嘴里咬着小被几。
    若再给眼角挂上两行猫尿,那这下堂妇的形象就齐活了!
    “哟喂,您老也有今天啊。”
    司臣眉梢一抖,一脸欠揍的跳了过去。
    “拿自个儿当威胁,绑架你家老白脸。”
    “现在一朝醒来,立马被打入冷宫的滋味爽不爽?”
    “啧啧啧,瞧着可怜的,要不要你司臣大爷借你个肩膀哭一哭?”
    青衣呆滞的眼神逐渐有了焦距,眼咕噜一转,落到他脸上。
    下一刻。
    啪!
    “啊——”
    “错了错了!恶婆娘我错了!你撒手,头发!老子头皮都要被你揪下来了!”
    “啊!别戳!那是鼻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