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其实是梦,因为它暴露了你心里的欲望。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第一时间便跑去洗手间用冷水将自己狠狠泼醒,然后愣愣的看向镜子的自己,满脸水珠,头发打湿的狼狈模样。
    之后那几天我还是正常上班,正常下班,陆梁静说得我几次后,也懒得说我,因为我就是一只乌龟,她越说,我越缩。
    因为没有办法去看望沈奕,身为女朋友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便一天一个电话个沈奕。
    以前我们两个人一个星期不见面,不打一个电话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他这次出车祸既然我不能到场,可情谊总该到场。
    沈奕在电话里面说,他说:“卿卿,我以为你连电话都不会给我,好像在这段感情里面,一直是我在主动。”
    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好像在这段感情中,确实是沈奕主动,追我是他主动,牵我手的时候是他主动,第一次拥抱我是他主动,第一次吻我也是他主动。
    我反而像是一具标准的玩偶等着他做所有一切情侣之间该做的事情,他不提,我便不急。
    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愧疚,确实,在这段感情中我也太不上心了!
    我在电话里面对沈奕说:“你想要我怎么主动。”
    沈奕说:“我想你应该一直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便说了一句晚安,将电话给挂断了,我握着传来嘟嘟声音的手机,在心里骂着沈奕,这厮平时看上去好说话,怎么心思比咱们女人还难猜啊。
    我感叹了好长一段时间,连躺在床上都在想他想要的是什么,难道是让我去n市看他?想到这里,我立马死死掐掉了,这一辈子我死都不会踏入那座城市,死都不会。
    想不透就不去想,便抱着枕头一夜无眠睡了过去,早上醒来两个硕大黑眼圈,刚想去上班的时候,便被沈奕她奶奶一个电话给招了过去。
    当时我心里还在忐忑的想沈奶奶这是找我干什么啊,等我到达那座守卫兵守着的小院落时,沈奶奶正蹲在院子给一棵桃树除草施肥,我刚走了进去,沈奶奶从桃树前站了起来,她看到我后,淡淡一撇,没有以前高兴。
    我心里有些捏不定主意,以前我来这里,沈奶奶必定走到大门口来接我,可今天她表情似乎有那么点不寻常。
    我跟着她进了屋,沈奶奶盘腿坐到炕上,家里的阿姨给沈奶奶递了个暖手炉,她也没叫我坐,还是阿姨搬了一条凳子给我坐下。
    沈奶奶抱着暖手炉开口说:“卿卿,我听说我家沈奕在n市出了车祸。”
    我心里咯噔一声,想着谁告诉沈奶奶的,这事情应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吧。
    沈奶奶见我一脸茫然的模样,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想瞒着,实在太天真了,当初搞地下党工作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讨饭吃呢,要不是今天我来问,你们还真当我不知道吗?”
    沈奶奶虽然慈祥,对我笑呵呵的,可当她严肃的时候,真有慈禧太后一番风范,有点吓人。
    我解释说:“是沈奕让我不说,他怕您担心。”
    沈奶奶一只手搂着暖手炉,一只手端起热腾腾的茶杯,她喝了一口,说:“我最担心的是你不去看他,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正当的男女朋友关系,可身为女朋友沈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竟然躲在隆城不肯去,奶奶还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我没想到沈奶奶竟然什么都知道,真是有通天的本事啊,我只能够找借口道:“最近我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请假上头也不批,我也想去看沈奕。”
    沈奶奶说:“听说你是在本市一家五星级酒店工作?”
    我点点头。
    沈奶奶说:“把你上司电话给我,奶奶给你去请假,这个面子还是有人给我的。”
    本来是一个借口,没想到沈奶奶当真了,我立马说:“奶奶,不是这个意思,毕竟....毕竟...”
    沈奶奶打断我的话说:“好了,我也不多说,卿卿,奶奶只和你说一句话,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过不去的事情,很多事情表面上是忘记了,可当你有一天去面对的时候,实际上它是还在的,只不过是被你暂时遗忘了而已。我们在遇到一些我们无法遇到的事情上面,就像要去抠一个疤,抠到自己麻木了,哎,你心里那才算是好了的,人要一直把自己缩在里面不肯出来,这伤可是会跟你一辈子的。”
    沈奶奶瞧着我许久,她身后的窗户口外洒进一片白色的阳光,在老人脸上刻上岁月痕迹,她问:“卿卿,你明白奶奶说的话吗?”
    我诚恳的说:“我听明白了。”
    沈奶奶闭着眼睛点点头说:“既然明白了,就去n市看沈奕吧,顺道帮我带些东西给他去,这么多年啊,他一个人待在外面也习惯了,受伤和有困难的时候,我们都秉持着让他独立去完成的方式,从来都不让他养成官家子弟那些臭习惯,当官又怎样?当官就不是老百姓呢?人啊,就是不能忘本忘根,奶奶总觉得亏欠了他什么,你就带着奶奶的情谊去吧。”
    我有些为难,原先我心里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出隆城的,可沈奶奶平时待我不薄,这次不去确实有些说不过去,我冥思苦想了许久,刚想说什么。
    沈奶奶已经从炕上下来,由着阿姨扶到房间里面去休息。
    我张着嘴有些讷讷的看着她蹒跚的背影。
    难道我真要破了那誓言不可?
    这几天为了这件事情我吃不好睡不好,总是在去和不去这两个问题上纠结不堪,连上班也没有在状态,就连酒店的副总经理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问我是不是生病了,需不需要休息休息。
    平时我想要请假基本上很难,大堂经理本来就是一份工作强度特别大的工作,必须全天二十四小时把握酒店的大小状况,一个月假期根本也不多。
    总经理这么慷慨的问我需不需要的休息的时候,我犹豫了,最后沉思了半响,还是对经理说了一句:“我男朋友住院了,最近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副总经理大手一挥道:“原来是男朋友出事啦,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和我请假啊,难道这样的事情我还不准吗?杨卿卿你也把我想得太刻薄了吧?赶紧去,赶紧去,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回来,给你停薪离职就好了。”
    副总经理这样一说,我有些懵了,总感觉这些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如果可以来一点阻挠,我便可以找个借口不去。
    这件事情的路上像是顺畅无阻根本没有绊脚石,我些郁闷了,兵临城下,山山水水都就着,那...去n城似乎真的去定了。
    被经理批准假的第二天,我打沈奕电话,他没有接,我感觉他应该是生气了。
    最终思考了一上午去不去这个问题,最后想起陆梁静那句话,世界那么大,我们不一定遇得上,我们缘分在几年前就断掉了,那在医院遇见的事情应该怎么说是有点难度的。
    如果真的遇上,那也只能归咎于孽缘了。
    我这样心理安慰着自己,便定好第二天早上的机票,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去n市。
    因为一夜没睡好,上飞机便带上眼罩补眠,可怎么睡得着,完全睡不着,醒来的时候发现手心里全部都是冷汗,可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自己也才睡了三十分钟。
    还有整整一个多小时,我靠在座位上看了一眼外面刺眼的云海,觉得有些无聊,又打算睡一觉,可完全没有睡意。
    便坐在那里发呆,整整两个小时度日如年,直到飞机内响起了空姐飞机落地的提示,我这颗纷乱的心,也才终于着陆。
    随着人群下了飞机,再次见到这座城市,是四年之久,四年说长不长,它可以让这座金融城市的经济翻新出几个新高度,也可以让这城市里所住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我依着记忆里的样子,第一时间便是去入住酒店,将自己心里安放好后,才在下午赶去本市医院去看沈奕,当时找到沈奕所住的病房之时,里面静悄悄的。
    沈奕正躺在床上安静看着书,n市不冷,现在正是夏天的最后一个月,我身上终于换上了一件久违的裙子,当我站在病房门口静静敲着房门的时候,沈奕从书内抬起脸来看向门口。
    当他看到是我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并没有太多惊喜,而是极为平常说了一句:“你终于来了。”
    我走了进去,看了一下他打着石膏的腿,没有太多寒暄,而是直接问了他一句疼不疼。
    他将手中的书放下说:“不疼,你来了怎么没有通知我。”
    我有些责怪的看向他道:“本来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好像你一点也没有惊也没有喜。”
    我扶着沈奕坐了起来,他笑着说:“因为我知道你总会来。”
    我说:“你现在高兴了?”
    他说:“不,我很感动。”
    我望着沈奕那张时刻带着温润笑意的脸,始终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第二个看不透的男人。
    这几天我在医院内照顾着沈奕,基本上没有在这座久别重逢的城市重温,因为我害怕,害怕有些地方忽然冒出两个陌生的身影,他们在阳光下笑,他们还生活在当年。
    可当年的我们却已经走到了现在。
    沈奕还问我每天在医院这样陪着他闷不闷,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我也不是怎么喜热闹,沈奕看书的时候,我可以拿着手机玩小游戏玩一下午,一直从一级打到顶级,这对于我来说也是无穷的乐趣。
    沈奕因为腿上有些粉碎性骨折,暂时不能回隆城,要在n市养一个月的伤,也就是意味着我要在这里打一个月的小游戏。
    沈奕也会催着我出去走走,他说n市的春光特别美,比隆城一年四季穿羽绒服那样的城市美多了。
    这四年内隆城几乎差不多一年四季都是雪天和冷天,带过来的全都是冷天的衣服,实在没有夏天的,我被逼无奈,只能从医院出来为我和沈奕采购衣服。
    沈奕品味比较偏向休闲的,我在商场转了一圈,为他买了几件衬衫,又给自己买了几条裙子才打算离开回医院,从电梯下楼的时候因为顾着去看手中买的东西了,没有注意前面,不小心撞上一个商场打扫的清洁工,我立马将她从楼梯上扶了起来,那忽然有些害怕往后缩。
    我皱着眉看向她工作帽下那张脸,刚想说什么,那人全身发抖从我身边快速走了过去。
    我发现不对劲,立马跟着那女人跑了过去,等她跑出离我十步之远时,我在她身后有些不确定喊了一句:“易捷。”
    她背影一顿,赫然停下了脚步,可始终没有转身来看我。
    刚才虽然我没有看清楚,但我那张脸特别熟悉,那张脸正是易捷。
    她停顿了几秒后,我刚想抬步走过去看个究竟,那人立马提着手上的垃圾袋一直往前狂奔,直到她身影消失后,我才回过神来。
    在心里想着,也许是我看错了,怎么可能会是易捷,她在我心目中一直是闪着光彩,有一天,她怎么会变得这么落魄,我想了想,觉得不可能。
    便满腹心事回到医院。
    n市的床位一直紧缺,普通病房没有了,沈奕不得不住在高级病房内,这层楼上基本上没有住什么人,一层栋楼住了几户。
    而沈奕隔壁的那间病房从我来的时候,门外一直站着几个穿黑色衣服的保镖,每天有人去探视的时候,都需要检查。
    有时候我也会好奇会是谁,最后想了想,能够住得起这样病房的人,还需要保镖的人,一定是达官贵人。
    我多看了两眼,收回视线,便提着手中的东西进了沈奕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