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巍低头看了她一眼,表情很严肃,除了动作,眼神一点儿没越界。他脱了外套,只穿一件紧身背心,他的纹身在左边手臂,而她在右边手臂,此时两条手臂距离挺近。虽然光线暗看不清楚,但都是黑乎乎的,还挺默契。
    杨可长叹一声又闭了闭眼。预料之中。最近金巍给她的安全感真的是要满的溢出来了。虽然她一直在抵触,可他依然默默不语的认真做着。
    我行我素时间久了,也不想管来接头的是什么人,反正肯定不是好人,杨可又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实在不打算再睡了,便坐了起来。
    这是辆小型厢式货车。司机在前面,他们在后面,金巍和她对面还坐了几个人,坐的有些拥挤,她这一侧的座椅许是照顾她,只有她和金巍,脚边还躺着几个,应该是她指定送过来的女人,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吃药了。反正都没动静。
    金巍很笔直的没动,车子颠簸杨可怕撞了头也没有直接从他腿上起来,只是很随意的偏头看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她觉得自己命都没了。
    车内是黑的,外面不知道走到哪儿了,一点儿光都没有,唯一的光源是司机开着的大灯,很微弱的散进来那么一点,可就是这一点儿,也足够凌迟她好几次了……
    就在距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正对着她和金巍的地方……那双眼,是她朝思暮想,触不触碰都让她心痛的人的眼!
    她在梦里都勾勒着他眼睛的流线,清晰的记得他任何表情睫毛的弯度……
    年绅,她心头仅存那抹光明里的人。
    她的挚爱。
    杨可就这样出神的看着他,周围一切都不重要了,其余人的注意力也都不重要了,只知道她对面的他,没有言语,没有表情,没有任何动作。
    在被她盯着十多秒钟后,终于缓缓闭上了眼。
    杨可心口被扎了一把刀子,拔出来就死。
    他看到了,看到的是她坐在别的男人身上,看到的是她和别的男人手臂上都有纹身,就像之前她和苏赫都有一样,可她和他却没有……
    他会怎么想?作为他的妻子,他儿子的母亲,她没有相信他,在家里陪着净净耐心的等他回来,却出现在这里,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坐在和他同一辆,跨越边境犯着不可饶恕罪行的车上……
    杨可觉得自己快死了,机械的扭过头,沉默的看着车厢后两扇闭合门上的玻璃,外面漆黑一片,司机偶尔避开崎岖时刹车,血红的尾灯会打破这份黑。
    除此之外,没有了。
    依然没人说话,呼吸都快省了。
    她突然很想推开那扇门,不顾一切的跳去,他会不会跟着她一起?这样她就找到他了,可以和他一起离开了,哪怕是死一起,她也觉得没什么的了。
    脑子很乱,就在她真打算起来朝着车门去的时候,金巍让开了身边的位置,让她坐来,虽然没有将衣服亲自披在她身上,却还是塞在了她怀里,小声说:“冷了就穿上。”
    这是这么久以来,车里第一句话,杨可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了,眼睛胀痛,心口闷痛,胃痛牵引着五脏六腑都在痛,但这些痛,都比不上年绅冷漠表情带来的痛。布低史划。
    他没有怨怪,没有愤怒,让她有一种可能是认错人了的错觉,杨可从来没有见过年绅真的对她发怒的样子,但她此时真的不怕他瞪她,怨她,恨她,至少不要不理她,装作根本不认识她……
    哪怕情况特殊,身边的人也特殊,能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也好,能有一秒钟的温柔也好。
    她都能满足。
    杨可看着对面的年绅,他依然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见到她的不淡定,他不想她么,这些时间发生了什么,他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她么?
    他瘦了,脸颊两侧出现了刀刻样的线条,那副静的什么都不能搅动的神态,带着零几十度的酷寒,将她从头到尾冻了个痛快。
    杨可知道金巍在开始看她了,不想他察觉到不妥,这些日子硬是被逼出来的迅速伪装的能力,再次占了上风。她沉默的将金巍的衣服递还给他,深吸一口气,向后仰靠在车厢壁上,也如年绅一样,闭上了眼睛。
    满脑子都是纹身时候的疼,她是亲眼看着纹身枪游走在手臂上的全过程的,当年绅和净净的生日日期被一点点纹出来的时候,她高兴的忘记了疼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样珍惜的看着。
    她好想和他说话,告诉他净净会叫爸爸了,告诉他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委屈,痛苦,挣扎,难过。
    可她开不了口。
    他突然就站去了陌生人的界限中,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她渐渐的开始明白,他不是对她不怒的,也不是不愿意生气的,而是失望透顶了,在她在金巍怀里一直沉睡的时候,他就已经完全心凉了。
    所以,才会那样,那样冷漠。
    这都是她自找的。
    车子减速了,停来之后最靠近车门的那个男人开了门,有新鲜空气吹进来,却还是那样闷。
    金巍跟着了车,站在车边一如既往的看着杨可,等待她车。杨可临起身前看了年绅一眼,他眼微睁开一条缝,动作却一点儿都没改变,不看她。
    杨可了车,金巍扶了她一,她都忘记快点躲开。
    面前没有路了,树林边缘,就像恐怖故事中的那样,没有光线的树林漆黑一片,昆虫孜孜不倦的叫着,还有叫不出名字的动物啼嚎,有的像哭,有的像笑。
    同车人都来了,那三个女人也被丢在脚边,跟着年绅一起来的其中一个略瘦的男人开了手里拎着的手电,司机挑头开车离开后,手电就成了这里唯一的光源。
    除了杨可,加上金巍和他手,一共五个男人,三个昏迷不醒的女人。
    另外一个来接头的男人对年绅说:“你要是能让她们跟着走,我们能轻松不少。”
    金巍先回答了:“药效还有一小时左右。”
    男人权衡了一道:“不能等了,先背着吧,快醒了再说,反正走也要将近七个小时,我们轮着背,他带路,走的时候记得用棍子打好脚边,有蛇。”
    男人说完用杨可听不懂的语言和拿着手电的男人说了几句,他点点头将手电先递给男人,跑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抱了一捆树枝子,给了杨可两根,给了年绅两根,自己拿了一根,将剩的全部扛在身上,走到树林边上,回头看着他们,这应该是做好进去的准备了。
    换了平时,这些话杨可听了肯定会产生退意,此时此刻她也和地上倒着的三个女人差不多,魂儿都没了。
    除了年绅,杨可和做向导的男人,其余三个男人都背了人,向导走在最前面,身后就是杨可,然后是年绅,金巍,金巍手,接头人的小头目断后。
    杨可知道自己有多不想踏进森林,但那个向导明显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她不走身后的人也没法走,勉强踏出第一步,杨可身后的年绅却绕到了她身前,并不看她只是对着向导说:“我和她换。”
    她听出来他语气中的不耐烦,整颗心都快要碎了。年绅说罢就跟着向导走了,杨可望着他的背影,咬牙跟拉过去,就算他不理她,她也不能放开他。
    杨可一走,她身后背着人的三个人也跟着一起进了树林。
    杨可并不太招蚊子,可是走了不到五分钟手臂上还是奇痒难忍,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咬了,她挠了几,金巍感觉到了,有些后悔没有提醒她换衣服,忙的失误了。
    将身上的女人放来,把自己衣服披在她身上,然后又重新背起那女人,没等杨可说话就继续向前走。
    杨可重新回到了队列位置,看看面前距离她两米左右紧紧跟在向导身后的年绅,一些注意力又不得不分散在她身后的金巍身上。
    就这样没头没脑的走了整整半小时,后面的三个人体力都快到极限了,年绅不肯背人,他们只能停来休息。
    女人都还没醒,几个人围成一圈看着手电微弱的光,谁都不能幸免的拍着黏在身上一层的各类虫子,杨可连痒都没感觉了,这样七个小时走去,她能不能撑去都不一定。
    “我去方便。”年绅开了口,接头人小头目必须得跟着他,便一起起身走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回来,而那个向导居然也没有去找他们的意思。
    杨可在想,那两个人该不会是被蛇咬了?
    就在思量间,身后突然窜过来什么,金巍意识的护住了杨可,他手的头被什么砸了,直接倒在地上,接着年绅扑出来,将金巍扑倒,两个人迅速打在一起。
    向导还呆呆的坐在原地,杨可这才反应过来,他被年绅催眠了!将他面前的手电拿起来照着滚在地上难解难分的两个人,杨可心突然就悬到了嗓子眼。
    要说打架金巍是远强于年绅的,不久他就将年绅直接压在了身,骑着他一拳接着一拳的打,杨可知道他身上是有刀的,怕他怒气发完了就上刀子,没有任何犹豫的扑了过去。
    金巍没想到她会来拉架,怕伤着她一犹豫,被年绅挥手一拳砸翻到一旁,年绅刚要挣扎着起来再扑过去,杨可却已经先蹲在了金巍身边。
    他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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