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穿着一身碎花裙子,正迈着小碎步,扭着小蛮腰快步的朝里跑去。
    紧跟在她身后,就进来一个鼻孔朝天,嘴角长着一枚豌豆大小黑痣,笑就跟哭一样的老婆子。
    她正咧着嘴,提着粗重的裙子冲进大门。
    看她那个架势,不用猜又是来给平安说媒的,这媒婆都快要将周家的大门给踏破了。
    媒婆一进门,轻车熟路直接就跑到书房去了,见人开口就是喋喋不休的夸赞。
    男方在她的描述,那简直是文武双全,才高八斗,仪表堂堂,一表人才。
    就在她喋喋不休的同时,一个阔脸宽额,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双目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正在聒噪声中,表情轻松惬意的喝着茶。
    等到媒婆口吐白沫,唾沫星子都不出来的时候,他才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说的公子我见过了,平安不会嫁给他的。他那么好,可是……”
    他微微一笑,虽然话没挑明,但是那种嫌弃的意味还是不言而喻。
    媒婆那张堆着笑容的脸,一子垮了来。
    看来这次又是干费唇舌了,白白让她在家里多想了那么多的词儿,感情在周家她浪费了整筐唾沫星子,人家愣是不稀罕。
    走的时候,她绞着手中的帕子,恶狠狠地念叨着,“哼,就看看你挑个什么样儿的,东不成西不就,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了。”
    她回头对着周家的院子,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我呸!”
    媒婆走后,刚才那少女也收拾妥当,摇身一变竟是个少年模样了,背着一个包袱,提着一个精致的木箱子从里出来。
    每次都怕遇见这个媒婆,因为只要遇上她,总会被她盯着看上半天,末了还会加上一串让她听了就像抽人嘴巴的,“啧啧……啧啧啧……”的声音。
    她正准备溜出去,却听到了娘的抱怨声。
    唉!她又在为媒婆暴走的事儿发火了。
    一个三四十岁的少妇正黑着脸,气呼呼地将在她面前安心喝茶的男人给臭骂了一顿,“你就知道喝茶,喝茶。你说说这平安都十六岁了,还不让她嫁出去,你还真以为她能够嫁个多了不起的人物啊!”
    周全海不理她,仍是端了茶就喝。
    “喝!”
    周刘氏一把将茶杯给摔在了地上,连茶带水泼了一地。
    “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你还问我!你说里长的儿子哪里不好,论家世,论人品,论长相,哪点儿配不上平安。在这里排着队要嫁给他的人都多了去了,你充哪门子高贵啊,不嫁!我看平安这一生非毁在你手里不可!”
    周刘氏没读过几天书,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只是因为长的有些姿色,才嫁给了周全海,这个在阿古村很吃香的面相师。
    别的她不懂,只懂得一个道理,嫁乞随乞,嫁叟随叟!
    她才不信周全海那套,什么女儿面相过人,将来一定是大富大贵之人。现在她的眼里最富贵的就是里长了,却没成想,里长让人来提亲,却也被拒绝了。
    眼看着小女儿都出嫁了,大女儿竟然还在挑挑捡捡,周刘氏哪里还忍的住。
    “真是妇人之见!”
    周全海从来不与老婆斗嘴,见她发飙拔腿走人,这都是他的上上策。
    “哼!”看着周全海又撇她,周刘氏的嘴都快气歪了。
    平安听到她爹出来了,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她才不想在家听爹娘吵架,冷饭热炒这么多次没意思。话说在上一世她两腿一蹬之后,很多事儿都忘记了,可是惟独爹娘为她吵架的事情,却还是记忆犹新。
    看来果然记忆中最深刻的东西,都不会是些愉快的东西啊。
    上一世她记得自己是老死的,只是死的时候,似乎心里有些不甘,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张年轻俊秀的女人脸,那脸上挂着不是悲伤而是笑容。
    她也只不过是闭了闭眼,就仿佛睡了一觉,可是醒来却发现,自己竟然重生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只是有些事情一子还记不起来了。
    这样也好,一个人活两次,记得上一世的点点滴滴,估计也够累的。
    所以她觉得这样也好,记性太好,脑袋里装了太多东西,反而过的不那么自在了。
    不过她现在也有些烦恼,如果还能记起多点儿就好了,因为她忘记了自己上一世到底嫁了个什么样儿的人,现在爹将上门求亲的人都拒绝了,要是这辈子她嫁不出去怎么办?
    这里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子过的也都富裕,只是稍微有些与世隔绝了点儿。
    在这里珍珠都不如一块上好的胭脂,更讨女孩子喜欢。
    所以他们也经常拿上山里寻来的宝贝,河里捡来的珍珠,到大河的对面去换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
    每个月有两次出去采购的机会,所以每次出行的人都很多。
    今天就是大船出去的日子,船上热热闹闹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充满了兴奋和期待。
    船伙计穿了一身土灰色的粗布衣裳,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这里的每个人大家都相熟,不是亲戚就是朋友,“快点儿啊,快点儿,还有谁要出去的,赶紧上船!我们要开船了啊!”
    “还有谁要上船的,赶紧着啊,船要开了。”他不厌弃烦的张罗着。
    岸上来帮忙送货的人还很多,还有一群赶热闹的孩子。
    “等等!还有我!”
    一个身材纤细的身影,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嵌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高挺的鼻子,薄厚适中的双唇,圆润的巴,看起来是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
    只是这少年长的太过粉气了些。
    她步子轻盈,身上只背了一个小包袱,手上还提了一个小木匣子。比起船上其他人,大包小包的,她这算是轻装简行了。
    她几步就跳上了船,笑盈盈地对着船伙计拱了拱手,“谢谢,谢谢啊!”
    “你是?”
    那伙计挠了挠头,这少年看着眼熟,可是一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家的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少年已经溜进了船舱,消失在货物和人群里了。
    “哦!!!平安你给我回来,你怎么溜上船来了。这要是让你爹知道了,可是不得了啊。”
    他说着赶紧追了上去,可是此时那个纤瘦身影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么多人,这么多货,哪里那么容易找。
    伙计正着急,可是船已经开始动了,船开了。
    “平安?你看到她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胖男人走到船伙计身边,问了一嘴,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别人家的孩子可能记不住名字,可是这个村里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平安的。
    平安的老爹叫周全海,是这个村子里算有威望的一个人,只因为他拿着国家的俸禄,虽然不是官员,可他却是个相师。
    相师在这个国家的身份可算是高人一等的,就连王也十分尊重这个职业,所以他们才有俸禄可领。
    钱当然不是白给的,就算是个小村子,山高皇帝远的也还是要出力的。
    村子里有什么人事,也是需要这个面相师出场的,所谓观相。会看相的人,也多少懂点儿别的,什么风水之类的,所以村子里有什么事情都要请周全海出面。
    说起平安,也要从她出生的时候说起……
    周全海只有一个老婆,是从大河对面的村子嫁过来的,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这大女儿就是平安,年芳十六岁。
    出生的时候,他爹就说她面相不凡,担心不好养活,本想起个贱的名字,(传说小孩子取的名字越是贱,越是好养。)可是最后想来想去,还是给取了平安二字为名。
    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叫什么阿狗,阿猫的不好听。
    按理说十六岁在他们这个地方算是大龄了(等同于现代的二十七八岁吧),这里的女孩一般在十一二岁就嫁人了。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平安之所以还没嫁人,肯定是因为周全海觉得那个能够配得上她的人还没出现。
    令大家最吃惊的就是,就连里长的儿子提亲都被拒绝了。
    大家都说周全海是疯了,平安年龄越来越大,肯定是嫁不好了。
    可是平安却也不在乎,就像现在一样,时不时地偷偷溜出来玩玩。
    没成亲的她,反倒少了很多束缚和约束。
    平安背着她的小包袱,提着她精致小巧的小木箱,穿过人群,来到了船上最安静,最宽广的船尾。
    这船太大,全村的人都出来,才差不多可以算是满载。现在船上还空了很多位置,这些地方都是供大家休息的,因为这船要在大河里至少漂两天才能到对面。
    虽然辛苦些,可是大家却都很开心,很期待。
    平安将自己的包裹朝第二层床铺上一放,然后将小木箱也小心的托了上去,这才满意的拍拍手,从旁边爬到了床上。
    甲板上,一个身穿浅灰色衣服的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他此时正朝船尾的方向走来。
    他上船比较早,刚刚放好自己的东西,就出去看风景去了,当他听到有人喊平安的名字时,就知道平安又偷偷跑出来了。
    他的脸上挂着笑容,脚步加快,身子十分敏捷的在货物和人之间穿梭,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平安这次是什么扮相出来的,怎么一子就被人认出来了。
    之前平安为了不被大家发现,扮过阿婆,扮过瞎子,就是怕大家发现了告诉她爹,然后把她从船上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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