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下室里,明亮的灯光却透着诡异的违和感,简易的金属床上趴着昏睡过去的夜天佑,旁边还有双眼熬成通红的灰狼。
    “怎么样了?昨晚醒过来几次?”
    白子樱揉揉眼睛,只睡了是个小时的她现在精神不太好,但是比起来一夜没睡的灰狼她算过得舒服的。
    “醒过来五次,然后又痛晕过去了,好像症状没有消退下去,反倒是越来越兴奋了。”
    灰狼揉揉眼睛回答,他一夜都守着没睡,已经被折磨得要发疯了,三少这样子简直是要命了,比起小时候他们受过的那几年苦有过之而无不及……
    “兴奋也正常,他耐药性太强了,估计头三天都会这样,你们别心疼,心疼也没用,挺过去这三天再看,实在不行明天给筱筱打个电话。”
    白子樱淡定的说着,一张小脸纠结在一起,头三天只能让他自己挨着,忍过去了等三天后药性消退下去就给他打针,到时候状况会好很多,不至于让他发狂失去理智,然后慢慢地打一个星期的针就好了。
    “三少不让……”
    灰狼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紧接着就失望了,三少不希望让凌小姐过来,她生完孩子没多久,身体也很弱,三少不想让她奔波,也担心孩子没人照顾。
    白子樱笑了下,摇摇头道:“你们不敢打电话我敢打,我是医生,人命关天的事儿,我可不管他高不高兴的,到时候谁都别拉着我就成,坏事我来做,等他好了也不敢怎么我。”
    灰狼摸摸鼻子点点头,特别诚恳的说了声谢,然后才转身出去,苏然马上下来换他了,他上去睡觉。
    金属床上,夜天佑的四肢都被铁链锁住,防止他失去意识的时候乱动然后把背上的银针弄乱,当然也是为了防止他伤人或者跑出去,真的有点关犯人的味道了。
    没等灰狼走出去,苏然已经进来了,看着简易床上昏睡过去的夜天佑,心里一阵阵难受。
    “小白,我给三少换一下垫子吧。”
    白子樱转头看苏然,见他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床单和垫子,诧异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别了,前三天都不能松开他,靠我们俩儿根本控制不住他,凌云去夜家跟老爷子打招呼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苏然点点头,把干净的床单放在一边,看里一眼被汗浸透的床单,也有点儿看不下去了。
    “受不了就去外面歇着,有事儿我叫你进来,没关系的,他要是挺不过去咱们明儿给筱筱打电话啊,没事儿!”
    白子樱是个好医生,平日里她跟部队的人打交道的也多,并且她跟苏然他们也算是相熟的了,这会儿劝人也挺顺溜儿的。
    “好!”
    苏然倒不像灰狼那么呆板,他们不能拿三少的命来开玩笑,虽然让凌小姐回来很折腾,但是这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白子航醒过来之后,先去了军总报道,然后顺便给夜天佑请了个假,说是请假其实也就是代为传话一下,夜天佑就是部门的最高领导,也没什么好请假的。
    折腾了一上午,例行开会和工作分析动态,看着以前白述每天面对的这一大堆工作,白子航突然有点佩服白述了,他居然能忍受这样枯燥乏味的工作这么多年!
    因为最近除了白述失踪的事情之外,几乎没有别的需要接手的大事儿,白子航下午四点就处理完了工作,惦记着白子樱在家里可能会很累,赶紧开着车又回去了。
    一路上白子航还在纠结是不是给凌筱筱大哥电话,突然手机已经响了。
    屏幕上闪烁着凌筱筱的笑脸朝气又青春,白子航戴上了耳机,声音带着笑:“筱筱,早!”
    “白子航,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不接电话?天翔着急了让我给你们打电话!”
    凌筱筱语气焦虑,今天一大早夜天翔给她打电话,说是夜天佑在白家喝醉了酒,被白子航抗走之后就联系不上了,他顺着把他们几个的手机都打了一遍,结果都是关机!
    “嗯,昨晚出了点事儿,不过现在暂时没事了,夜天佑在我家呢,现在估计还睡着,昨晚被几个老爷子灌醉了。”
    白子航淡定的回答,虽然他语气很淡定但是凌筱筱却察觉到了意思别的异常,几乎是立刻担心的话就脱口而出。
    “他怎么了?”
    凌筱筱问完立刻就后悔了,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很不妥,但是她不问的话自己根本就睡不着觉!
    “他被夜家人下药了,现在很不好,子樱帮她扎针也控制不住,说只能硬挺着看,要是最后不行的话……”
    白子航眼神黯淡了一下,打了下方向盘在路边停了下来,“不如你跟着天翔的专机回来一趟吧。”
    凌筱筱惊讶了一会儿,沉默了。
    她不傻,当然知道白子航说的夜天佑中了药是指什么药,但是既然他自己选择去面对,甚至不准别人告诉她这件事,那么她又能以什么立场回来?
    况且,他们本来就不是男女朋友……
    “天翔的伤现在还在恢复期,医生说了还要再等一个月才能坐飞机,我的课程也很紧,几乎排不开休息的时间,还有两个孩子,我回不来。”
    凌筱筱的话说的很慢,她没想给自己找借口避开,她只是……不知道她能以什么立场和什么理由回来,或者说,她没必要这么作践自己。
    的确,现在的她不恨夜天佑了,只是她却不能放弃一切不顾一切地去为他付出,她已经不再是无畏的十八岁,她的两个孩子现在只有一个半月,根本不能坐飞机!
    “嗯,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会跟子樱说明的,子樱会尽力帮他的,放心吧。”
    白子航浅浅的笑了笑,他知道她不会回来,她心里虽然爱他,但是她更爱两个孩子,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不会抛下嗷嗷待哺的孩子独自回来,哪怕是短短的一周她也不愿意!
    “谢谢,他运气真好。”
    凌筱筱笑了笑,白子航虽然不喜欢夜天佑,但是他对夜天佑却从来都没有做过坏事,当初烧了他家的房子也是形势所迫,除此之外他们其实也可以成为朋友。
    “我帮他是有条件的,他答应四年之内把白述找回来,四年之后我又自由了。”
    白子航的心里这下子似乎舒服了许多,他不想对她撒谎,所以他说了实话,只是她的决定也没有让他觉得太意外,他们太像,不懂得在感情里避让和忍受,受到伤害就会躲开。
    “哈哈,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吃亏。”
    凌筱筱笑了笑,又跟白子航说了几句话之后才挂了电话,她孤单地站在城堡里,放眼望去都是一片金黄色,她撒谎了,夜天翔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只是,她不想抛下孩子回去,也是真的。
    一转眼又过了一个白天,睡醒的灰狼走下来地下室,看着床上仍然昏睡不醒的夜天佑,心里纠结成了一团。
    “白医生,不然我还是去打电话吧。”
    灰狼是个实在人,平时跟谁都话少,但是这会儿却主动要求去给凌筱筱打电话,因为他觉得不能让白子樱又救人又顶罪,太寒碜人了!
    白子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白天从早上六点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夜天佑醒过来六次,身体流失的水分也已经是极限了,她虽然给他补充了葡萄糖和别的东西,但是似乎根本经不起消耗……
    白子航正好回来,看着地下室里这么多人还守着,也知道肯定是状况不太好,“怎么样了?还能挺到明天吗?”
    “能是能,但是过了明天还有后天呢!我估计他撑不到后天药效变弱的时候,本身耐药性太强了,等三体过后打针也要加大剂量,估计会损伤他的身体。”
    白子樱皱着眉说道,她倒是这么硬气的人,一声不吭的咬着牙,生生的晕过去了然后又被折磨醒过来,她有点看不下去了……
    “我刚才接到筱筱电话了,”白子航的一句话已经让众人眼睛一亮,只是他紧接着说出来的话却让他们都失望了,“两个小东西只有一个半月,不能适应长时间飞行,她不能来。”
    苏然和灰狼虽然失望,但是也明白这个道理,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可能扔下嗷嗷待哺的孩子,虽然是为了孩子的父亲,但是这个父亲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她狠不下心来对孩子……
    “所以……他挺不过去也只能硬挨着?”
    白子樱算是明白了,筱筱那性子真的比石头还硬,也难怪哥哥会喜欢她,本质上来说他们都是一种人,冷静自持并且永远明白利弊!
    “他能挨过去的,既然昨天他说不要叫筱筱来,他心里就已经有准备了。”
    白子航的语气淡淡的,即便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是情敌的身份,却没有任何人质疑白子航的话,他这样骄傲的人,对于感情是直白并且磊落的,他不屑在这种事情上动手脚。
    “撑着吧,他能挨过去。”
    苏然叹了口气,他们以前经历过得炼狱都活下来了,何况实现在这个呢?虽说本质上是不同的,但是实际上却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这群人的体质本来就异于常人,痛苦归痛苦,能挨过去。
    “苏然你去睡觉吧,夜里我守着。”灰狼又变得严肃起来,浑身冰冷给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感觉。
    安凌云还被困在夜家,估计晚点会过来,这里的几个人却有点神经衰弱,趋近于崩溃。
    揉揉眉心,凌筱筱不太愿意说话,把夜天佑背上的银针拔出来消毒,然后换了金针继续扎。
    痛感几乎是一瞬间蔓延在了夜天佑全身,明明已经晕过去的人一下子又睁开了眼,手臂上和腿上的铁环控制他一动也不能动,背上扎满了痛不欲生的金针。
    “痛你就叫!没人笑话你。”
    白子樱实在是忍不了了,突然咆哮了一句,灰狼摸摸鼻子转身走了出去,白子航也跟着走了出去,确实,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你就扎吧,挨几天就过去了,筱筱现在要照顾孩子,她不能回来。”
    大半天了,夜天佑终于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很明显他的意识已经比昨晚清醒了很多,没有抗拒也没有痛苦的叫声,他只是平静地面对这些。
    “不叫她回来,我想多折磨你几天,以后说出去我也有面子。”
    白子樱笑着揶揄他,但是心却很难受,这样的男人,是个人都会心疼的吧,她老哥运气真不好,居然有个这样的情敌……
    “子樱,你不该叫我表哥的吗?凌云都叫我表哥。”
    夜天佑笑了笑,跟她说话能分散注意力,身体里的灼热和疼痛感会减轻,其实除了压不住的欲望之外,基本上这些痛苦根本没办法和以前他们经历过得那些相提并论,咬咬牙就过去了,挺过去了以后再遇上这种东西,他就可以当水喝了。
    老爷子既然肯对他下药,以后就更加不会手软,整整四年的时间呢,他不能一次次地逃避。
    “是是是!变态表哥,我想采访一下你,现在什么感觉,脑子这么清醒了,是不是可以试试打针了?”
    白子樱乐了起来,她一直都很怕夜天佑,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她见他就绕着走,他也从来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可实现在看来他也挺有意思的,起码不想传说只那么吓人。
    “挨过今晚吧,明应该就能打针了,你扎针的时候扎深一点儿,晚上才能挺得过去。”
    夜天佑很淡定地说着,仔细听的话他的声音都在发颤,但即便是这样,他的语气也很平稳,根本听不出来他正在忍受很大的痛苦。
    “如果今晚你挨过去的话,明天白天就可以去楼上客房里洗澡睡觉了,每天打针就行了。”
    白子樱打心眼儿里佩服他了,这么痛的穴位都扎着针,他不仅面不改色的还能跟她客观的讨论自己的身体状况,还真是挺诡异的事儿!
    “好,我口渴,一会儿记得给我个毛巾吧。”
    夜天佑又闭上了眼,觉得痛得已经不行了,昏昏欲睡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合上眼睑慢慢地睡过去了。
    白子樱抬头冲外面喊了一声,灰狼立刻进来了,他用棉花蘸了温水擦擦夜天佑干裂的嘴唇,然后又淡定的站到一旁去,沉默不语。
    又是一个不眠夜。
    凌筱筱从挂了白子航的电话开始就一直魂不守舍的,白天走错教室两次,江明城叫她一般都是说三遍她才听见他在说话,却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
    时间又过去了十二个小时,下午六点她回到城堡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睡醒了跟着苏菲玩耍,看着两个可爱的孩子,凌筱筱心里却在微微的痛。
    她真够狠心的,只是,她真的不想抛下孩子们,况且她去了又能怎么样?
    因为剖腹产大出血,再加上她体质弱,一声特别叮嘱过她三个月内不能有那方面的行为,况且扔下孩子一去一回也要一周左右……
    只能说,她就是这么狠心的人,自私又怕疼!
    “esther小姐,你好像今天有心事。”
    苏菲睿智的眼神让凌筱筱几乎逃不掉她的盘问,没过多久苏菲就慈爱的摸摸她的头,笑道:“esther小姐,苏菲觉得你做的没错,如果他希望你会去的话,一开始就会给你打电话了,不是吗?”
    凌筱筱点点头,心里却还是不舒服,毕竟她觉得因为她的缘故,夜天佑正在受折磨。
    听说威廉昨晚去了西边的高塔,凌筱筱知道高塔里面关着的女孩儿也许是跟她又血缘关系的堂妹,虽然素未蒙面,不过她却不太理解云若彤为什么会来刺杀她的孩子。
    “苏菲,威廉今天下来过吗?”
    苏菲摇摇头,嘴角带着意思笑容:“威廉少爷从小跟tina小姐就认识,虽然他们总是吵架,但是在大家看来他们还是很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tina小姐什么都不记得了,有点可惜呢。”
    凌筱筱惊讶了一下,原来威廉跟云若彤以前认识啊!
    “苏菲,叫人去高塔告诉威廉,带她下来用晚餐吧。”
    凌筱筱笑了笑,把孩子们放进摇篮里,现在两个小东西已经完全取代了夜天佑在她心里的地位,并且她并不觉得很痛苦,反而很高兴。
    京城已经是凌晨四点,灰狼数着夜天佑几乎是半小时痛醒一次的概率,急的额头都是冷汗,但是想到白子航说的那些话,捏在手里的手机却一直没敢打出去。
    凌筱筱的性格他们多少是知道的,白子航也不会撒谎。
    “灰狼……”
    床上的夜天佑几乎已经虚脱了,整个人连说话都没有力气,转头看灰狼眼睛却是闭着的。
    “三少,我在!”
    灰狼上前一步,只见夜天佑指了指旁边的毛巾,让他拿给自己,疼痛感似乎已经替代了强烈的热流,但是因为痛得厉害,所以他不得不咬着东西,怕不小心咬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