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珠看着她:“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怪他吗?”
    “刚开始是怪的,可后来想想,孟箐月是为了报复你和我妈妈才下了这么大的棋局,而三姨父不也只是她复仇的棋子吗?为什么我们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乔明珠低下了头,不敢看她那么美好的双眼。
    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无论如何,也无法控制。
    “三姨,我知道,你是觉得愧疚,可孟箐月死之前说那些话,包括她想做的事,不都是让你和我妈妈无法回到当初,让我们感情决裂吗?你现在,正在一步一步走进她的圈套。”
    乔明珠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
    她怎会不知道,这就是孟箐月的高明之处。
    就算她知道,却还是走进了圈套。
    “我被抱走,一开始就是蓄谋已久,防不胜防,这怪不得三姨父,他会让你错把廖梦瑶当表妹……也只是以为我已经死了,那时候,对他来说,的确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完,唐夭夭伸出手捧着她的脸,又轻轻为她擦干泪水:“三姨父也在痛苦之中,这些年的惩罚,已经够了,妈妈舍不得你这个妹妹,我同样舍不得你这个亲人,还有外公,他也有悔意。”
    说着,她有些动容,嗓音哽咽了一瞬,又问:“真相揭开后,外公同样在愧疚和痛苦中,三姨,只有你,才能让我们这个家重新好起来。”
    乔明珠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如此治愈的话,竟是唐夭夭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儿说出来的。
    曾经,她恨父亲,现在,却发现,父亲也是以爱为出发点,后面的决裂,不就是孟箐月计划的结果吗?
    心尖轻轻一颤:“你外公,他还好吗?”
    唐夭夭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声道:“他等着你再叫他一声爸爸呢。”
    听言,乔明珠终于没忍住,泣不成声。
    她太了解痛失爱女的心情了,如同一把刀刺入心脏,搅拌着,让一颗心,遍体鳞伤。
    她是孩子的母亲,也是爸爸的女儿。
    唐夭夭伸出手,将她抱在怀里:“哭出来就好了,三姨,其实,不管是三姨父还是外公,他们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过错,只是角度而已,孟箐月受到了惩罚,我们应该好好的才对。”
    乔明珠紧紧的抱着她,就算是哭,也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
    最终,沙哑着声音,说道:“乔咏已经死了,是吗?”
    唐夭夭微怔,没料到她会如此说。
    乔明珠慢慢看向她,眸光一瞬不瞬:“这么晚过来,是发丝什么事了吧。”
    这一刻,她感叹三姨的聪明。
    也对,之前三姨就用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将孟箐月和廖梦瑶逼上了死路,如今,也不难猜到,她深夜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乔明珠看到她眼底细微的情绪,泪水哗啦啦的落下,呼吸很沉,呢喃着:“孟箐月和廖梦瑶中了毒会死,乔咏又怎么会例外呢?”
    “三姨……”
    她声音颤抖着:“这些日子,我躲在房间里,谁也不见,除去对你和傅家的愧疚之外,也是不愿意面对中毒的乔咏,你说,我该是恨他那么欺骗我,还是怜他什么事都一个人撑着,或者是,不愿意去承受这个男人死去的噩耗?”
    说出这些心里话,她反倒是平静了,渐渐停止了落泪:“谁也不愿意失去孩子,失去丈夫,偏偏,这些事就这么发生了。”
    唐夭夭听着,内心也有些动容:“三姨,你还爱他吗?”
    这一次,她问的不是恨。
    这个问题,对三姨来说,太残忍。
    乔明珠看着她,低声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雨,不爱,不过是自欺欺人,正因为太爱了,才会愧疚,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
    闻言,唐夭夭伸出手,再一次与她相拥,用十分平静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既然是爱的,那就不要恨了,我和妈妈都不恨了,该恨的人没了,留下的人,好好珍惜,好吗?”
    不等她回答,又继续:“去见他最后一面,好吗?”
    人这一生,如果能够不留下遗憾,就尽量不留下。
    “嗯,好。”
    唐夭夭破涕而笑,因为,她总觉得,下达病危通知书不一定就是百分之百会死。
    也许,没有求生欲望的三姨父在听到三姨的声音,会醒过来呢?
    之后,她带着乔明珠下楼。
    秦颂看到乔明珠时,一颗提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两人上了车。
    秦颂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这一刻,乔明珠没了以往的柔弱,她走得很快,眉宇间尽是坚定。
    她想着,乔咏因为各种牵盼和爱,照顾她大半辈子,又怎么舍得在生命的最后一秒钟离开她呢?
    总要见一面的。
    他在医院里,经历了整整一个月的痛苦,却迟迟不走。
    就是为了留着一口气,见她一面吧。
    上了楼梯,走过长长的走廊,终于来到了重症监护室。
    乔胭脂和傅司南以及乔瑜舟都站在门口,听见脚步声,齐齐回过头来。
    乔胭脂看到妹妹快步而来时,红了眼眶,快步上前,与她紧紧相拥:“明珠。”
    乔明珠声音颤抖着:“对不起,姐,让你担心了。”
    之后,她松开了妹妹,所有的情义都在双眼里,哽咽着:“快去看看他吧。”
    乔明珠点头:“嗯。”
    乔瑜舟看着她憔悴却坚定的样子,一颗心激动却也不踏实,他鲜少见到这样的母亲:“妈。”
    乔明珠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脸颊,眸低满是不舍:“抱歉。”
    乔瑜舟摇了摇头:“妈,爸会挺过来。”
    她只是轻轻点头,没有过多的言语。
    然后换上了无菌衣,跟着医生走了进去。
    唐夭夭看和她的后背,那一刻,她忽然感觉到柔情的表面下,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决绝。
    透过玻璃窗看向往里走的三姨,嘴角的弧度虽然不是非常的明显,却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是一个坦然的笑容。
    过了大概十分钟,她才缓缓感受到这个笑容的含义,一颗心狂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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