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鸿有没有到宫里采过花付铮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算夜惊鸿没在宫里采过花,那么他也认得在宫里采过花的人,否则,他怎么知道宫里娘娘们是什么样的?
    再者,对于相貌俊逸眼光挑剔的采花贼来,闻香识女人这是最基本的,否则夜惊鸿也不可能在见到魏西溏第一眼,就知道这号称什么唐公子的少年其实是个姑娘。
    自然,夜惊鸿是个依仗相貌叫女人主动投怀送抱的采花贼,那么他相熟的同行自然也差不多哪里去。如今案子进入僵局,人人都知那对狗男女是主谋凶手,却苦无确凿证据。
    若是随便提个人充当证人倒是也行,只是这案子孟大人在审,若是外界干预过多,反倒是让孟大人觉得长公主之死本没疑点,是女帝不甘长公主失足落水,强加的罪名,而这偏偏是魏西溏不愿看到的。长公主分明被人害死,若是不能替她光明正大的报仇,这案子还审什么审?
    魏西溏看了眼付铮,脑子倒是转了起来,宫里的主子和宫女差别颇大,能叫采花贼们那是宫里娘娘们,自然是能从打扮上看出来。若是真有采花贼混进宫里呢?
    当初被魏西溏看中的三个夜贼,如今都有官身,没甚职位,不过日子清闲,且每月有固定的俸禄可领,日子倒是自在。夜惊鸿就是专门负责陆驿中金州往西关这道条的重要官含派送,更多的时候就是躺着睡觉还不用愁吃穿。
    听女帝召见,夜惊鸿立马打扮一番进宫里,没想到啊,当初那姑娘竟然当了皇帝啊,他这相貌多好,过了这么久陛下还能想起他来,这就明他在陛下心里头还是有一点位置的,不定今天看对眼,陛下就把他留宫里伺候了,这样以后岂不是他什么事都不用干,还能免费的美人送上门了?
    夜少侠满心欢喜的入宫了。
    只是夜少侠想的太美好,结果入了宫以后才发现,陛下身边站了个模样比他好看了一点点的付将军,就跟大灯笼似得瞪着两只眼站在旁边,他敢抬头多看陛下一眼,付将军的眼刀子就会刷刷飞过来,扎的他压根没有施展魅力的机会。
    夜惊鸿扼腕,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在陛下未登基之前勾的陛下神魂颠倒,如今错失良机,可惜可惜!
    付铮对这个仗着几分容貌,便胆敢对陛下抛媚眼的采花贼没半分好感,他站在一边,居高临下的瞪着他,“夜惊鸿,陛下召你进宫,是有事问你,你要如实回答,胆敢欺瞒一句,便以欺君论斩。”
    夜惊鸿虽然喜欢美人,不过,他更喜欢自己的命,一听付将军这样话,立马把脑袋磕的“咚咚”响,“人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欺瞒陛下。”
    魏西溏问:“朕曾听人,你在西关之时对人讲过宫中娘娘的闲话,可有此事?”
    夜惊鸿窒了窒,头碰着地面压根不敢抬,“人该死,人不该枉议娘娘们的话,人无心之过,求陛下开恩,人从此以后一定把好口风,绝不一个字……”
    “夜惊鸿,朕问你,”魏西溏道:“你可曾入过皇宫?”
    夜惊鸿僵了下,不敢回答。
    付铮开口:“还不快回答陛下的问题?若有半句虚字,决不轻饶。”
    一听付铮这样,夜惊鸿心里更没底了,趴在地上憋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夜惊鸿,”魏西溏道:“以前你的所作所为朕既往不咎,朕只要你实话实便可。”
    夜惊鸿斗着胆子问:“不知陛下,打听人以前的事有何用处,人如今这心里,是惴惴不安哪。”
    魏西溏想了下,才道:“朕龙潜之时有个长姐,被人害死深宫,此事,是朕在寻找人证。”
    夜惊鸿跪在地上半天没坑,好一会以后他才道:“回陛下,人原本在宫里有个相好,早先是皇后娘娘身边当差,人确实来过几次宫里,皇宫戒备森严,人进不来,只能从宫门进来……不过,后来人那相好的犯了事,被处死了,人就没机会进来了。”
    魏西溏沉默了一下,“朕不会怪罪你,不过打听一下,既然没有可疑之事朕不强求……”
    夜惊鸿一愣,“陛下不问了?”
    “你还有什么好的?”
    “有啊!”夜惊鸿一激动,差点站起来,“人还没完呢。”
    魏西溏道:“那你继续。”
    于是夜惊鸿又开始道:“人入宫,是因人一个旧友,他跟人干的一个活……最早是他在宫里有个相好的,后来人有一次遇到他,他跟人吹嘘宫里的娘娘们个个千娇百媚天仙儿似得美,关键是……那个好相与……”
    这话完,夜惊鸿心的偷眼看了魏西溏一样,他的委婉,不过魏西溏倒是听出来了,好相与的意思,其实就是好勾搭,宫里的男人就一个,那么多等着皇帝一根萝卜填,这等多久才能轮到?有个男人送上门,又不叫外头人知道,当然好相与。
    “继续。”魏西溏提醒。
    夜惊鸿道:“人也动了心思,跟着他一起混进宫了。”
    魏西溏问:“你勾搭上谁了?”
    夜惊鸿抓头,“开始是个宫女,不过……后来人听人,偏殿有个没人疼美人爱,新婚没几天就死了夫君的寡妇……”
    “太子妃?”
    夜惊鸿急忙摇头:“陛下,人那时候不知道那是太子妃!”
    魏西溏冷笑:“你专程去找的太子妃,如何不知道?”
    “陛下明鉴,人确实是去找太子妃的,不过,人去的时候是晚上,看不清,摸到一个人床上就知是个女人,又是穿着亵衣,她跟人是伺候太子妃的宫女……”夜惊鸿擦汗:“后来人才知那就是太子妃。”
    付铮伸手撑着头,这都不能听了,还让他什么?别把陛下给带坏了。
    结果,魏西溏继续:“后来又是如何知道的?”
    夜惊鸿心虚道:“人从宫里离开以后,跟人那位朋友吹嘘人入了太子妃的帐幕,结果他听人太子妃国色天香,也进了宫,然后……然后回来跟人了,太子妃娘娘腰侧有个天生的胎记,指甲大,对上了……”
    魏西溏差点掀桌子,搅乱后宫的无耻之徒!
    付铮一看她的脸色,急忙开口:“夜惊鸿,你这么多,和长公主一案有何关系?”
    “有啊!”夜惊鸿道:“后来宫里越来越难进,人那相好的也没了,人就没再去过,不过,人那位相好的到时三五不时的入宫,有一回他突然跑来跟人,宫里那些女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其实一个比一个歹毒,竟然还有女人联合奸夫杀人的……”
    魏西溏猛的站了起来,“人在哪?”
    夜惊鸿目瞪口呆,“陛下,人……”
    “你那朋友,人在哪?”她问,急切又狠厉。
    夜惊鸿不由自主看向付铮,“这个……”
    魏西溏走下台阶:“朕要知道,你那朋友现在何处,如何找到他。”
    “陛下,人那朋友是个江湖人,不大容易找到,特别是他宫里那相好宫女跟着主子逃亡去南陵以后……”夜惊鸿心道:“人也不知他现在何处,又或者,他跟了她那相好的一起去南陵了也不准。”
    魏西溏走到他面前:“把人找出来,否则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夜惊鸿:“……”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脱身,“陛下,人……”
    “再敢推诿一个字,朕要你人头落地。”魏西溏一句话堵住了夜惊鸿的嘴。
    夜惊鸿赶紧抿着嘴,原本指着陛下看上他这事没指望就算了,还要掉脑袋,皇权大过天啊,他好惨。
    “朕会派四个人护你一路周全,只要你把这人找出来,朕不会亏待你。”
    “那人这个朋友……”万一把他这朋友给害了,怎么办?这会看看,眼前这位陛下分明就是个崇尚武力,动不动就喜欢拿砍人脑袋事的皇帝,真可怕。
    魏西溏道:“只要他如实供述,朕自不会为难证人。”
    夜惊鸿沉默半响,道:“人遵旨。”然后垂头丧气的出了皇宫。
    等夜惊鸿离开后,付铮看向魏西溏,她看他一眼,道:“朕希望给长姐一个光明正大的复仇,不叫她连死,都被人怀疑。”
    付铮点头:“臣知陛下心思,望陛下开怀。”
    走了两步,魏西溏道:“陪朕去看看那二人。”
    她换了便装,付铮带她去了大理寺狱的地牢,地牢内弥漫着一股混沌的浊气,人走进去,老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魏西溏掩着嘴,跟在付铮身后下去,前面的带路的兵马快速分成两拨护在左右。
    付铮回头看她一眼:“陛下可还忍得?”
    魏西溏点点头,跟着径直走去。
    柯大海一声“陛下驾到”,瞬间让守在地牢的一众狱卒跪了一地,“参见陛下。”
    魏西溏走过去,看了眼周围,问道:“高泽在哪个狱所?”
    牢头急忙应道:“回陛下,此人乃重犯,着人重点看守,在单独牢狱,人这就带陛下过去,陛下这边请。”
    众人过去的时候,高泽正盘腿坐在草堆里,蓬头垢面狼狈不堪,比刚入狱时受了不少,不知为了防止什么,手被反剪在身后戴着镣铐。
    听到外面动静,高泽抬头,看到魏西溏的第一眼,便突然冲了过来,嘴上被绑了血迹斑斑的布条,他话不便,只“呜呜”含着,见牢房外的魏西溏不明所以,他便突然跪了下来,一个劲的对着魏西溏磕头。
    魏西溏走到他跟前,隔着栏杆看着他道:“你想什么?”
    “呜呜……”高泽只能发出这个声音,依旧拼命的磕头。
    魏西溏道:“你想什么,朕倒是没兴趣听,既然你话不便,那便安稳下。”
    高泽的头开始撞着栏杆,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魏西溏笑笑,道:“朕猜着,该是担心你那位心上人吧?”
    高泽的眼里露出些恐惧,然后他拼命点头:“呜呜……”
    “呵呵,”魏西溏笑道:“高大人不愧是个绿云罩顶的人物,这般境地还惦记着心爱之人。朕虽不是厌恶你二人,不过放心,罪名一日未定,朕便不会叫你们死,要死,也要让你二人死得应当才是。”
    高泽摇头,又开始撞着栏杆,捆着他嘴的布条渗出新鲜的血来,他的喉咙发出几个声音,身边的人却隐约听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他认罪,他伏法。
    这是这么久以来,天禹第一个未正式审讯,未动刑,便主动认罪的犯人。
    闻言,魏西溏后退一步,“来人,让他像模像样的点话,拆了线吧。”
    付铮上前一步,挡着魏西溏的视线:“陛下别去看,有些渗人。”
    魏西溏只是笑笑:“无妨,再渗人的,朕也看过。”
    高泽的嘴上满是流着血的伤疤,他几乎站立不稳,他跪在地上,上下嘴唇粘到了一块,嘴里都流了血,他对着魏西溏磕头:“长公主……是我杀的……和她无关,我认罪……我伏法,陛下……圣明,所有的罪都是我犯的,她是无辜的……”
    魏西溏只是道:“来人,请高大人细数,签字画押。”
    魏西溏出了地牢,自有人去审讯,听高泽供诉罪状,付铮看着她道:“陛下?”
    她笑笑,道:“朕有些怕。朕怕再出意外,若不能找出人证,一旦出了意外,朕便会不甘心。父皇只有两日活命,若相卿炼不出父皇的救命药……只怕父皇都看不到复仇一日。”她有些自嘲,“朕在这事上可是有些执着,可朕过不了叫长姐的伸冤都不明不白这一关。换个人朕便手起刀落,偏偏不愿叫长姐死后再受这的委屈。”
    付铮点头:“臣明白,陛下念及与长公主情义,不愿不清不楚,只想堂堂正正替长公主主张正义,严惩主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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