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寻沉默。
    阿呆见龙天语躺在墙角,便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忙将龙天语扶到床上,同时狠狠的瞪了沈千寻一眼,沈千寻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阿呆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嚷嚷起来。
    “王妃,你怎么可以这样啊?主子又病又伤,你不要再打他了好不好?”
    “阿呆,不关她的事!”龙天语冷声喝斥,“你出去!”
    “主子!”阿呆跳脚,“您不可以这么纵容她!这一天之内,打了您三次了,两次重伤晕迷,这一次还好属下来得及时,不然不知又要出什么事!您怎么还护着她?属下实在看不下去了!”
    “朕说过,不关她的事!滚出去!”龙天语厉声叫。
    “属下不走!”阿呆犯了倔脾气,梗着脖子叫,“属下若是再走,还不定会出什么事呢!王妃,您的脾气,真的很暴躁!您也是女子,蔓公主也是女子,您怎么就不能向她学学?属下知道您受了委曲,主子确实有对不住您的地方,可是,比起蔓公主被囚禁数年,您受的那点委曲,也没那么严重吧?人家照样温言细语,笑颜待人,您倒好,一天到晚挂着张脸,就跟人人都欠你的似的!”
    沈千寻原本打算一走了之,不再纠结于这件事,可阿呆一提到柳蔓,她却觉得一股无名之火陡然溢满了心胸,她冷硬回:“我的个性就这样,我脾气暴躁,我喜欢挂着脸,我天生如此,这辈子,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让我改?别说你一个狗奴才,就是你家主子又怎么样?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我就是我,你喜欢蔓公主,让你们家主子娶她就好,在我面前叫什么叫?是我要留在这里吗?是我想留在这凌云峰吗?还真是笑话!”
    她越说越气,也有些口不择言,只顾着大声叫:“你刚刚说什么?人人都欠我的?不错,你们所有人,都欠我的,因为如果不是我,你们早就龙天若手里了!哪有功夫站在我面前,对着我指手划脚?还有你,我的外公外婆,可是你带兵逼死的!我没找你算帐,已是够宽宏大量了,你倒要反咬我一口吗?这就你阿呆的道理吗?”
    她这一通乱吼,吼得阿呆两眼发晕,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千寻却还没完,她咬牙道:“你只看到我打你家主子,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打他?因为他耍我,以前没耍够,现在还要继续耍弄我!一忽儿病得要死了一样,一会儿又生龙活虎的把我扑倒,有他这样的玩人的吗?”
    阿呆苦笑:“王妃,你是女人吗?但凡是个女人,都不会这么问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您心里不知道吗?他身上的伤痕那么多,难道这也作得了假?您还真心冷心冷肠呢,您……”
    他说到一半,突然“啊”地一声,无声的瘫软下去,却是龙天语动手把他打晕了,他一闭嘴,屋子重又陷入一片寂静。
    沈千寻也不再说话,转身往外走,龙天语哑声唤:“千寻……”
    她没有再停留,一切都乱透了,糟透了,连她自己也不知怎么就成了这样,她不想再坐在那里,她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龙天语轻叹一声,没有再叫她,他重又躺回床塌之上,对着房顶发呆,不多时,听得门声轻响,他惊喜叫:“千寻!”
    来人却是柳蔓,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罐药站在门口,听见龙天语叫千寻,她犹疑着四望,说:“怎么?王妃不在这里吗?”
    “走了!”阿呆这时已苏醒过来,没好气的回:“走了正好清静!蔓公主,今儿晚上,怕是要麻烦你照顾皇上了!”
    “说什么麻烦呢?”柳蔓笑得温柔,“这是份内之事啊!”
    龙天语对着阿呆吼:“谁要你乱安排?滚!”
    阿呆咕哝着:“您就是不让属下滚,属下也该滚了!这会儿,该跟姜将军出发了!主子多保重!还有,您就是骂我打我割了属下的口条,属下也是要说的,在您伤好之前,求您别再缠着王妃了,不然,这伤没得好!”
    “你的胆子是越来越肥了!”龙天语冷哼,“要不是缺人办差,你当朕不想割你的口条吗?”
    “什么割口条?”柳蔓慌慌道:“皇上,您快别跟这呆小子一般见识!没得气坏了身体!这药也凉了差不多了,来喝药吧!身子骨好了,明儿就能追上王妃了!”
    她将药汤倒出来,小心的吹了吹,喂龙天语喝下,她做事细致耐心,很会照顾人,把龙天语照顾得十分妥帖,又一直不声不响的,没半句多余的话,只是笑意盈盈的,说不出的恬淡安静。
    龙天语对着她的笑脸发起了呆。
    曾几何时,沈千寻对着他时,也是这样温柔恬静的笑容,当然,那是在白云馆,他是云王的时候,她是清冷的女子,可在他面前,却再温柔可爱不过。
    可现在,她对他的态度,更像是在湘王府里对待龙天若的态度,不,比那个更差,她对他充满了怀疑,她不信任他,下意识的排斥他,想起刚刚她叫的那一句龙天若,龙天语的心情一下变得糟糕透顶。
    “皇上,时候不早了,您休息吧!”柳蔓柔声道。
    龙天语“嗯”了一声,亦觉疲倦至极,便躺回塌上安睡,见柳蔓一直守坐一旁,忽觉不安,生怕沈千寻再误会什么,便道:“蔓公主,你也回去安歇吧!”
    “那怎么行?”柳蔓摇头,“皇上又伤又病,身边不能没人的!如今这凌云峰上,除了我和王妃,就只有碧萝碧英两个女子了,原想让她们来照顾的,可是,她们饱经折磨,精神似不太好,不然,奴婢再去把王妃叫来?”
    “算了!”龙天语摇头,一脸烦躁。
    “王妃还是不肯原谅皇上吗?”柳蔓小心问。
    龙天语苦笑:“原是朕的错,怪不得她,朕欺她骗她,如今,她对朕迟疑甚重!”
    “皇上既然知道,便不宜操之过急!慢慢来就是了!”柳蔓温言安慰道,“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持之以恒,皇上的一番真情,王妃早晚会感受到的!她心里还有您呢!”
    “她心里的那个人,是白云馆里的云王!可朕,早就不是那个整日与花草为伍清高孤傲的云王了!朕变了!”龙天语惆怅伤怀。
    “皇上是变了!”柳蔓点头。
    “你也看出来了?”龙天语问,转而又笑,“是了,你是应该最能看出朕的变化的!蔓公主,你说说看,朕是不是已经面目全非了?”
    “那倒不至于!”柳蔓微笑摇头,“皇上比以前更加谦和温厚,亦更加亲切随和,不像以前那般孤傲寡言,那时奴婢跟您说十句话,您未必能应得一句,您忘了吗?刚在白云馆见到您时,我还当您是哑巴呢!”
    龙天语轻哧:“是了,朕那时是不爱说话!”
    “那个时候,我老是追在您身后说话,您一定觉得很烦吧?”柳蔓低低道。
    龙天语掠了她一眼,见她眉眼低垂,说不出的温顺恭敬,额头鬓角处还带着青紫的伤痕,看上去楚楚可怜,他的心头没来由的一酸。
    曾经的蔓公主可不是这样。
    他初识的蔓公主,活泼开朗,明媚动人,性情随和阳光,是朝中未婚男子争相追逐的对像,如果不是因为他和龙天若,她现在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很快乐。
    如今,因为龙天若,她饱尝囚禁之苦,终于重见天日,他却又绝情冷漠,可她自始至终,却不曾埋怨一句,只是一味隐忍退让,更自甘为奴作婢,那眉间眼梢,哪还有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蔓公主的影子?
    他低叹一声道:“蔓公主,对不起!”
    柳蔓愕然抬头:“皇上,您说什么?”
    “对不起!”龙天语沉声道:“朕对不住你!你的苦痛,全因朕而来,但朕如今,却什么也不能给你!”
    “奴婢不想要什么。”柳蔓惶恐摇头,“只求皇上能留奴婢在身边,奴婢就知足了!”
    “可你也知道,朕无意留你太久!”龙天语艰难的开口,这话很残忍,可为了自己深爱的女人,他必须要说。
    “奴婢知道皇上的心思!”柳蔓苦笑,“皇上是怕奴婢存在,会令王妃不快,可皇上有没有觉察到,您的一番好心,有可能会让王妃蒙受不白之冤呢!”
    “什么意思?”龙天语皱眉,“你的话,朕听不懂!”
    “奴婢不过认识王妃一日,便看出王妃不是那小肚鸡肠之人,她虽然少言寡语,可性情却再好不过,她早已知晓奴婢的身份,若是她介意奴婢,当初就不会说出奴婢的藏身处了!”柳蔓缓缓道,“王妃心地坦荡,为人光明磊落,岂是不能容人之辈?可皇上一再在众人前驱逐奴婢,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王妃在您耳边吹了风呢,您这不是把王妃置于无知妒妇之位吗?可实际上,王妃哪里是那种人啊!她为人再好不过!”
    龙天语哑然。
    他不得不承认,柳蔓说得有道理,沈千寻也跟他说过,她没有那么小心眼,可他执意如此,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柳蔓见他脸色略缓,有松动之意,忙又表白道:“皇上,奴婢只所以死乞白赖的留在您身边,除却对皇上的一片痴心外,还是有其他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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