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龙天若勃然大怒,“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怎么会被活捉?他是宇文家的人,镇国将军要捉的人,是他不是我!明明是我代他受过,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轮到他头上,所有的噩运都要由我来扛?小的时候,宇文流烟选择带走他,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宫中,任由龙啸天宰割,我受过多少苦,?我流过多少泪?我……求过你们多少次?我在宇文府长跪不起,我求他们,求他们别再把我送到那魔鬼身旁,求他们将我带离地狱,可是,没有任何人救我,没有!没有!”
    他跺着脚,咬着牙,攥紧双拳,反复的重复一句话:“没有,没有一个人!你们全都无视我!我那样害怕,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拉我一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他红着眼睛,像个疯子般大嚷大叫,众人全都静寂下来,同情却又嫌恶的看着他。
    沈千寻无声轻叹。
    龙天若的过往,她是知道的,不过,却是从龙天语的口中得知,他这个弟弟,确实心疼自己的哥哥,只可惜,他的那份手足之情,在龙天若看来,却一钱不值,年幼即饱经虐待的龙天若,心理已经完全扭曲,一个真诚以待,另一个却是虚与委蛇,龙天若想钻龙天语的空子,确实再容易不过。
    一阵激动过后,龙天若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放荡轻狂,他重又坐回椅子上,阴恻恻道:“人人都说爷坏,爷放荡,爷如禽兽一般,可是,爷的坏,不是爷的错,是宇文家逼的,是龙啸天那奸贼逼的!而你们今天会有这样的报应,也是你们该得的!”
    众人无语。
    他们中的多数人,本就对这段历史并不熟悉,身为龙潜门一员,他们只是依指令行事,而唯一知晓实情的宇文轩却已撒手西去,一时竟无人反驳龙天若的话,龙天若说得众人哑口无言,大为得意,正想再得瑟几句,这时,人群中却有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
    是龙潜门的四大护法之一岳伦。
    岳伦是个大舌头,虽然武功高强,行事果敢,但一旦耍起嘴皮子功夫,却是从来不吭声的,此时他骤然开口,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集中在他身上。
    岳伦一字一顿慢条斯理道:“你一心向魔,又何必再狡辩不休?天语待你如何,宇文家待你如何,龙潜门又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又是为了什么这么恨天语,也只有你自己心里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人若真要昧着良心做事也无妨,只是,切莫做了婊子,还非要立什么牌坊!”
    这一番话,说得极慢,可是,却极清晰,龙天若未待听完,已然暴跳如雷,可岳伦的话显然戳到了他的痛处,他乱骂一通,竟然无话反驳,气恼至极,便扬起手臂,对着岳伦一阵拳打脚踢。
    岳伦被打,却纵声长笑,直至晕厥,仍一脸笑容。
    龙天若的故事再也讲不下去,他像只困兽般在囚室里兜着圈子,沈千梦和苏紫嫣忙上前相劝,却被他狂力踹开,两人战战兢兢,不敢妄动,只瑟缩于一旁相看,龙天若像个疯子似的转悠了一圈,突然又清醒过来。
    “老匹夫,爷懒得跟你计较!”他对着岳伦啐了一口,又恨声道:“等爷捉到了沈千寻,便将你们一锅炖了,看你们还敢胡说八道!”
    “皇上,我刚听刁大人回来了,许是有了沈千寻的消息,不如我们上去瞧一瞧?”沈千梦生怕他的情绪再受到刺激,忙小声道。
    龙天若冷哼一声,歪着脑袋,晃着膀子走了出去,众人急切的望向墙角的布袋人,只可惜,无论他们说什么,龙天语始终未做任何回应,众人哀叹一阵,囚室很快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龙天语站起身,以身体作掩饰,急切的寻找着沈千寻的眼睛,沈千寻沉默的站了出来,他看到她,眸间一阵激动,忽然拿手把石缝紧紧的盖上,沈千寻愣怔了一下,往后退了退,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清了他手上的字。
    血写的一个字:逃。
    他让她逃。
    可是,沈千寻活那么大,从来没有逃避过任何东西,除了感情。
    逃不是她的风格,迎刃而上才是她一贯的个性。
    她咬破手指,在他的掌心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龙天语的眼瞪了又瞪,沈千寻只是一脸漠然,他不得已,遂换了眼神,这一回,是哀婉恳求。
    沈千寻仍是无动于衷。
    龙天语显然是急了,他的眼几乎贴在了石缝上,这一回,不是生气愤怒,亦不是恳求,却是平静的安抚,他那双黑眸清澈明亮,脉脉如诉,他对着沈千寻作眨眼摇头的动作,眼神忽左忽右,眼皮忽上忽下,沈千寻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神,竟然可以有这么神奇的力量,可以表达那么复杂的情感和心事。
    当然,她也够神奇的,她居然毫不费力的就明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好像天赋神力,有了某种特异功能。
    这种特异功能,就叫心有灵犀,又或者说,默契。
    沈千寻从龙天语的眼神中读到两个重要的讯息。
    第一点,他在警告她,敌我悬殊过大,她不能莽撞行事。
    第二点,他告诉她,他被人封住了身上的穴道,所以不能说话,亦不能有大幅度的动作。
    第一点解读起来极为简单,他的眸中满是关切和警示,再明白不过,白痴都能看得懂,第二点有点复杂,可是,在过去的岁月里,龙天若为了制服沈千寻,不知点过她多少次穴,当然,威胁的次数更多,那个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沈千寻再熟稔不过。
    得到这两个讯息后,沈千寻离开石缝,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活络一下僵硬的四肢,顺便思考着对策。
    她当然知道自己一个人不能成事,也没打算莽撞的闯出去送死,但她既然找到了这条不为人知的密道,便得好好的利用,利用的好了,四两拨千金也未可知。
    而龙天语恰好被关在这石缝旁,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如果她能设法解开龙天语的穴道,凭他的功力,十几个人都能被他一根手指头扔到山下,这个破牢笼又算什么?
    想到这儿,她大为兴奋,当即抠了点石缝间的灰渣,在手心上写了“解穴”两个字,示意龙天语看。
    龙天语一掠之下,拼命摇头,眼角不断瞟向身边的士兵,沈千寻眨眨眼,蹑手蹑脚的走开。
    龙天语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士兵看得太严,若是贸然动手,反会连累自己暴露,所以,若想解穴,便得先干掉那个士兵。
    沈千寻的目光锁定那个士兵的脸,因是看管龙天语的,这货看起来比其他士兵更专业一些,从那站立的姿态和眼神就能看出来,他是士兵中的精英。
    要隔着石缝干掉这个人,很难,而要想不惊动其他士兵,无声无息的干掉他,更是难上加难。
    沈千寻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恨不能再穿越一把,回现代拎把冲锋枪过来,把这些人全给突突了。
    焦灼暴躁如热锅上蚂蚁的沈千寻,被自己这丧心病狂的想法给逗笑了,她捂着嘴,耸着肩膀,不明白自己怎么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看来,她离精神分裂的状态真心不远了。
    不过,冲锋枪的想法虽然很无厘头,却让沈千寻意外的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她杀不了人,可是,这山洞里有能杀人的东西啊!比如,蛇潭里的蛇!
    外头可是有一潭蛇呢,什么样的都有,从中挑出一两条有毒的,完全不成问题。
    但捉蛇这件事,对于沈千寻来说,却是个超大的问题。
    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蛇,可偏偏命运悲惨,每次都被逼与蛇做亲密接触。
    前两次是闭着眼睛游泳,这一回,却要动手去抓,还得选那些花色鲜艳的,沈千寻站在潭前,两眼一个劲转圈圈,手也一个劲发抖。
    但她能逃开吗?
    不能!
    与她的恐惧相比,还是囚室里的亲人朋友更为重要!
    做了相应的防护之后,她咬咬牙,恶狠狠的抓住了一条花蛇,迅速装入竹筒之中,返身又跑回了囚室旁边的山洞。
    见她去而复返,龙天语满眼无奈,一个劲的拿眼刀甩她,沈千寻翻翻白眼,在手心写了毒蛇两个字,龙天语的眼瞪得更大,沈千寻将竹筒放好,打手势问他身上的穴道在什么地方,要怎么解之类的。
    龙天语显然不愿她涉险,只是拼命的摇头,直把头摇得像只拨浪鼓似的,那幅鬼模样,让沈千寻倏地想起昔日在她面前无耻卖萌的龙天若,不由一阵恶寒外加气恼羞愤,一直强力压抑的坏脾气陡然窜了上来。
    搞什么?他当她很想救他吗?她想救的人,只是三公子和龙天锦而已,若有别的办法好用,她才懒得借助于他的力量,他当他是谁?他不过是个欺她骗她利用她的无耻大混蛋罢了!
    沈千寻缩回去,埋头制造自己的特种武器,她将一根细竹消断,将内里掏空贯通,又用刀削了几支竹篾下来,把头削得又尖又细备用,转而又打开竹筒取蛇毒。
    山洞里光线晕暗,她怕囚室里的人发现自己,又不敢点燃火把,只得摸黑进行,只觉得生平从未这么紧张过,万一取毒不成,反把自已给毒死了,出师未捷身先死,只怕没有英雄泪满襟,只有沈千梦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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