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娘在宝茉轩装模作样的掉了几滴眼泪回去,这一路,觉得自个儿的脚步格外轻捷。
    回到自己的倚翠楼,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太好了,太妙了,这简直是太解气了!
    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公子,废了,从今往后,沈庆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她的明儿了!
    她掩上房门,在屋子里又蹦又跳又笑,直累得喘不过气来,还是自顾自低笑不止。
    沈千寻,你真是我三姨娘的贵人,从今儿起,我容氏唯你马首是瞻!
    碧莹院,三姨娘和沈千雪也相对露出快意的笑容。
    人在作,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
    三姨娘喃喃的念叨着。
    然而,这话其实只是说来好听,人在作,天是在看,可是,苍天也就只是看一看而已,他只是身处痛苦中的人虚构出来的幻景,他什么也做不了。
    多行不义,也未必自毙,这世上没有自毙这回事,恶人从来不会自己去寻死,要让他死,你不能指望天,也不能指望地,你得自个儿动手。
    沈千寻在睡梦里依然在想,她要如何渡过这个劫。
    将沈千秋炸得七零八落固然解气,可接下来的一连串反应,她却得面对。
    当朝炙手可热的少年将军遇袭,龙熙帝定然会派人彻查,当然,他查不出什么来,沈千寻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
    可问题是,不管查不查得出来,如果他执意偏听偏信,要替沈龙二人出气,那么,她这个重大嫌疑人,将首当其冲。
    在没有动手前,沈千寻便已想到了这个问题,虽然已做了妥善安排,可是,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将自己的命交在别人手中,终究是一件太过冒险的事情。
    可是,没有办法,古语有云,富贵险中求,而她的机会,也只能在夹缝中求取。
    夜色,浓黑如墨,一点点晕染过来,将最后一缕光明吞没。
    沈千寻凭窗而立,望见相府的耀眼灯火,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这灯火如此耀眼,以烟云阁的星火之光,能否成燎原之势?
    身边有风声乍起,黑色的云雾夹杂着混浊的香气,沈千寻抽抽鼻子掩住嘴,淡淡的打着招呼:“鬼殿下,您来了!”
    “鬼殿下?”龙天若一脸新奇,“这名儿不错!小僵尸,你瞧,咱们一个是鬼,一个是僵尸,该配成一对才是啊!”
    沈千寻听惯了他的轻佻言语,已然麻木,她很幽默的回:“你说,鬼和僵尸要是成了亲,会生出什么?”
    龙天若愕然反问:“你说会生出什么?”
    “什么也生不出来!”沈千寻认真的回。
    “为什么?”龙天若好死不死的问。
    “因为,”沈千寻盯住他,“鬼不举!”
    龙天若呆住。
    “死丫头!”他咬牙,“你拐着弯儿嘲笑爷啊!”
    沈千寻冲他示威似的挑着浓眉。
    龙天若耸耸肩:“好吧,爷怕了你了!你出手狠辣,爷算是开了眼了!不过,爷真是好奇,你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啊!”沈千寻迎风拂了拂头发,说:“我只是把一颗震天红里面的火药配比稍稍改动了一下!你该知道,炮竹这种东西,是易爆易燃品,特别是那种大号的!”
    “我知道!”龙天若点头,“可是,你怎么知道什么样的配比才能伤人?那可是战场上火药的配法!”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沈千寻傲然答,“我是小僵尸啊!僵尸是来自地狱的神灵,我自然什么都知道!”
    龙天若默然,半晌回:“你还真是多才多艺,那你怎么不干脆把那货炸死?”
    “我也想啊!”沈千寻孩子气的皱皱鼻子,“可是,第一次配,把握不好尺度,我应该再多加一点黑火药!”
    “你这一炸,是好事,却也是坏事,”龙天若说:“炸坏了一个儿子,女儿却也得被你炸出来了!”
    “你是说沈千碧?”沈千寻问。
    “没错!”龙天若答:“相府出了这等不幸之事,父皇甚感痛心,为表抚慰,最迟不过明日正午,沈千碧便会从幽闭地出来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沈千寻轻微喟叹,“我错了,我不该窝在后院,跟这些妇人作无谓的争斗,沈庆这棵大树不倒,我再怎么努力,也不过伤其枝叶,难动其根脉!”
    “你确实错了,沈庆不是大树,龙震才是!”龙天若微笑,“这树盘根错节,根基甚深,目前来说,我们是没有能力扳倒他的!而树,也不能光靠根活着,你若将他的枝干树叶全给剁了,他也是活不成的!”
    沈千寻轻笑:“怎么?三殿下不是无所不能吗?我还以为,什么事都尽在你的掌握之中!”
    “你高看我了!”龙天若咧嘴笑,“我是肉身凡胎,不是神仙,倒是你,颇有些仙人的味儿,说实话,易身相处,我怕是不如你做得好!”
    “我们就别在这儿互拍马屁了!沈千寻深沉一叹,“树大根深,我们扳不动,旁枝斜逸,枝叶繁多,我们疲于应对,若是被那些枝干缠住,出身未捷身先死,岂不是死了也难闭眼?”
    “不怕!”龙天若盯住她,目光深幽,“你有我!”
    “你?”沈千寻与他对视半晌,嗤地笑出声,“恕我直言,鬼殿下,你这人,不足为信!连做盟友都不成,至多用来狼狈为奸!”
    “你这丫头,说话怎么那么糙啊?”龙天若撇嘴,“看吧,将来没人敢娶你!”
    “我要谁娶我?”沈千寻傲然答:“这龙熙国的男子,个个三妻六妾,寻花问柳,谁有资格娶我?”
    她迎风而立,身上白裙飘飘,眉目间一片清冷倨傲,柔弱如柳的身躯,也似突然添了风骨,那遗世独立的姿态,令龙天若看得愣住,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夜色深沉,星光闪亮,沈千寻沉声开口:“虽然你不可信,可是,这一回我的生死,倒还真得着落在你的身上,明日那些同朝为官的达官贵人,想必都会来探望我们的少年将军,我能不能苟延残喘,便看你的功力了!”
    “放心吧!”龙天若突然又嘻皮笑脸的往她身边凑:“难得我们这样相配,我怎舍得把你送人?”
    他边说边对她抛媚眼,那腰身不自觉的又拧巴起来,一双大手聒不知耻的伸过来,竟是要去摸她的下巴,沈千寻不逃不避,只漠然道:“三殿下,你的猪鞭好了吗?”
    龙天若倏地停住了手。
    沈千寻眨眨眼,面无表情的说下去:“如果三殿下有意,我不介意再拿你的猪鞭练手,八妹最近在教我练九节鞭,别说,你身上那根鞭子,跟九节鞭还真的有点像,都是又软又硬!”
    龙天若彻底傻掉。
    面前这个女人,真的是女人吗?
    女人可以这样说话吗?连他的闺中好基友都不敢说得那么下流好不好?
    猪鞭也就罢了,还又软又硬……他晃晃脑袋,脑子里嗡嗡直响,他以三寸不烂之舌驰骋江湖二十多年,赢来无数荣誉称号,什么天下第一无耻无良无赖放浪下流皇子,什么劣迹斑斑罄竹难书,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跟眼前这丫头相比,他弱爆了!
    光是无耻下流放浪这三项,他就不是她的对手啊!
    知已如同绝佳的对手,一样难求,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如今乍然遇到,龙天若在痴傻过后,迅速变得兴奋异常!
    他对着沈千寻,绽开最妖娆放荡的笑容!
    “讨厌了!”他的腰肢拧得像麻花,“姑娘家家的,说话别那么流氓好不好?人家还是黄花大处男,你不要动不动就来调戏人家,一会儿说不举,一会儿又扯上猪鞭,敢情你那脑壳里就这一件物事是不是?”
    虽然已经见识过这货的妖娆,但如今再见,沈千寻仍被惊着了。
    因为一袭黑袍的龙天若已经开始对着她宽衣解带,一边解,一边拿手摸自已的胸,舌头在嘴边轻卷:“不过,寻,人家不会怪你的了!你想要,就大胆的来拿!来嘛!来嘛!不要害羞!”
    “呜!”沈千寻飞快的捂住嘴,尼玛,好想吐啊?这货怎么可以这么恶心这么下流这么无下限?
    这场对峙,最终是龙天若胜出。
    沈千寻趴在栏杆边,差点连晚饭都吐出来。
    龙天若叉腰,笑得意气风发。
    次日清早,沈千寻被一阵人喊马嘶声惊醒。
    推窗,出阁,倚栏,远眺。
    好家伙,烟云阁外围了一层黑甲士兵,个个凶神恶煞,拿着刀剑等物在那里鬼哭狼嚎,有的已经开始在她的花木八卦中兜圈子了,因为老是兜回去,这些莽夫便开始谩骂着动手摧毁苗木。
    这可是云王殿下精心为她布置的,那些烂漫的花枝,那些秀挺的绿树,每一株都带着白云馆闲散安静的气息,也是她的栖息地,现下被人这么糟蹋,沈千寻看得十分肉痛。
    可是,没有办法,既然去捅马蜂窝,便不能怕被马蜂蜇。
    虽然很想出去,可是,如果她在这种时候出去,这片园林便真正毁了。
    她急不可耐的等着龙天若到来。
    可日头老高了,还不见这货的人影。
    难不成又放了她的鸽子?
    沈千寻的心往下坠落。
    如果这次他敢再放她鸽子,她发誓,她会让他没有东西可举!
    正焦灼难耐之际,那些砍树的士兵们突然捂着手,嗷嗷的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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