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西都和昆山之间并不算远,这一路上的客栈也只是些供来往路人歇脚打尖的,都不大。【全本言情小说】许嘉彤他们落脚的这一间也不过是一个大院子,统共两进,十来间房,算得上干净、清静,却也不可能再有别的什么了。
    许嘉彤失了魂似的由碧水扶着进了客房,碧水忙着给她更衣、换药,见她不言不语地只道是她受了惊吓,旁的也不敢多问。
    方才那一阵子的昏厥,碧水不会傻到以为自己中暑昏了过去,那时候许嘉彤应该是见了什么人吧,她有太多的不懂,可是她也明白,该让她知道的时候,许嘉彤一定会告诉她,若还不是时候,那她问了也是白问。
    “碧水,如果一个人对你很好,可是他一直在利用你,在骗你,你待如何?”许嘉彤没头没脑地问道。
    “是谁骗了姑娘?您没有怎样吧?”碧水惊慌地看着她,生怕她身上突然多出个要命的伤口来。
    许嘉彤轻推开她的手:“我是说如果。”
    “那他也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吧。”碧水皱眉道。
    “算了,没什么,你也去歇着吧。”许嘉彤忽然觉得这个问题,问了也是白问,碧水不能替她做任何决定。
    这一夜又是无眠,那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一抹又一抹的思绪不停地在许嘉彤心头盘旋。
    如果他只是想利用她做一个可靠的人证,他大可不必如此。戴家在西都多年,把西都的名门闺秀都叫出来,从凤凰宫门前排队,估么着排到城门口才轮得到定安侯府的闺秀。何况她那时还在昆山,若非段师父苦心安排,让她被他看重,到西都主持锦绣坊事宜,她也未必就能那么顺利的来到西都,说不定连贵选都要被许嘉晴顶替了。
    他一定还有别的目的,难道真如他所说,他和许孝祖有很深的仇怨?
    她曾经也被他这个说法骗过了,可是直到如今戴元冠的身份已经消逝,他也没有把许孝祖怎么样不是么?就算许嘉岚成了这副样子,毁了许孝祖的希望,可是许嘉杏又突然上位,他也并不曾再毁去这个希望……
    许嘉彤想了很多种可能,每一次都像是在一条迂回曲折的箱子里兜兜转转,可最终都走进了死胡同。
    她又想起了对身世的怀疑,还有曹氏、段氏,这些一直爱护着她,如今看来却又不像是纯粹的爱护,仿佛另有目的。
    许嘉彤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曹氏,可是她一想到曹氏如今依旧昏迷不醒,心头的那一点希望又转瞬破灭。
    碧水来服侍梳洗的时候,看见许嘉彤顶着一双乌青的大眼,吃了一惊,连忙找了冷帕子给她敷上。
    “您这是怎么了?先是那样莫名其妙地来了一遭,过了一晚,又成了这副样子。这要是让三老爷和三夫人看见了,又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话来了。”碧水担忧地道。
    许嘉彤叹了口气,振作精神道:“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太过担心祖母,昨儿夜里想起幼时祖母抚育之恩,情难自禁。”
    碧水点点头:“不管您遇上了什么事儿,这世上都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这一路回去,众人想到前一日的惊险,都更加小心起来,路上又路过了当初那个起火的客栈,如今已换了一个北方来的老板,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那场火最终还是以山贼劫掠做了定案,许嘉彤手里握着戴家查出的证据,引而不发,她若是揪住林氏不放,只会得罪许孝祖,可是她也并不会忍一辈子,待到合适的时候,她定会让林氏偿还。
    一行人到了昆山,许嘉彤对曹氏为何落到如今的处境深表疑虑,她若是直接回了祖宅,少不得要听郑氏一番推诿之辞,倒不如先去拜访许劲风夫妇。
    还没进城门的时候,许嘉彤就遣了小厮去报信,许劲风早有准备,毕竟除了曹氏,他已是如今许氏一族中最年长的长辈,当下还请了许连启一道用午饭,好让他有机会当面谢过许嘉彤的资助。
    “给祖老爷和老夫人问安,近来身子可还好?”许嘉彤看着二人精神矍铄,心里总算松快了一些。
    “都好,都好,你这孩子,怎么憔悴了这么多。”陆氏心疼地道。
    许劲松在一旁笑看着她,只是这笑里多了几分苍凉:“别让孩子在门口站着了,到屋里再说,到屋里再说。”
    许嘉彤笑着应了,这才留意到许劲风身后的少年。那少年看起来如许连一般年纪,却比许连和许连平都要壮实一些,面上黝黑,目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跳动。只是那火焰只在一处,看着是个认准了事情,就会坚持下去的人。
    “这位可是三堂兄?”许嘉彤笑道。
    这样的肤色和体格,恐怕不是久居内室读书、算账之人能有的。而许连启因着要奉养老母,家中只有几亩薄田,一向亲自下地劳作。
    “见过四妹妹。”许连启拱手道,“之前你请二堂兄送来笔墨、银钱,我也只是口头谢过,如今仍是身无长物之人,只能留待以后一并谢了。”
    四人此时经过庭院,正在向花厅行去,许嘉彤走在他前面,回头笑道:“三堂兄切勿放在心上,许家到了咱们这一辈,人丁单薄,兄弟姊妹之间本就该多照应一些,如何谈的到一个谢字。三堂兄非池中之物,想必并非久居人下之人,他日有了好前程,还能记得我这个堂妹就好。”
    许嘉彤也不跟他客气,她的确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有个族兄依靠的,而她信得过许劲风的眼光。
    “四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报,何况是活命之恩。”许连启有些惭愧,“明年开春我定当搏个功名回来。”
    许连启早年已经中过秀才,只是苦于家境寒微,耽搁了下来,如今再下场,自然不同于那些科场新人。
    然施恩于人,若是说的太多,难免会损人尊严,许嘉彤也不在这个话头上纠缠,转而问起曹氏的病来。
    “好端端的宅子,怎么就着起火来,还没有下人跟着,我思前想后,实在是想不通。”许嘉彤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