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儿方才本要将那事儿叫嚷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却被那仆妇抢先一步将嘴堵上了。【】她正愁那些话没有说出去,这会儿根本不用赵夫人说什么,就迫不及待地全说了。
    “因为二姑娘早就和别的男人有了私情,甚至私定终身,这样的人跟不可能再做赵家的儿媳妇。”月牙儿幸灾乐祸地道。
    赵夫人看了她一眼:“私定终身?你不会又在含血喷人了吧,那个男人是谁,身在何处,你若是说不出来,罪名上又要加上一条诽谤主子。”
    “那个人叫周书启,家里原本是开书院的,他是个落魄秀才,之前他也寄居在道观里。就是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好上的,老夫人您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二姑娘腕上的守宫砂,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已经没有了。您别不信,我早就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的,估么着后来是患难见真情了。不过再怎么说都是无媒苟合的狗男女,不要说当赵家的儿媳妇,这样的女人就该抓取沉塘。”月牙儿目光疯狂。
    这个时候死亡对月牙儿来说并不可怕,可是她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而这个垫背的若是戴玲香,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主给替身陪葬,能有什么比这样更令她高兴的么?
    赵夫人走上前去看着她:“原本你还未必要死,可你说了这样的话是一定要死了,你该不会还想让我们赵家放过你吧?”
    “死就死,可是死,我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老夫人,您告诉我,戴玲香失贞,你们会不会抓她去沉塘?快,您告诉我,您赶紧告诉我……”月牙儿疯癫地道。
    “来人,这个丫头疯了,就不必带到衙门上丢人现眼了。府里见不得血,带到城外去埋了。”赵夫人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破了的摆设,面无表情地道。
    月牙儿大喊着,一定要赵夫人给她一个结果,赵夫人却已经出了地牢。
    赵钰死了,吴氏并不在他那儿,赵夫人打算着谎称赵钰没死,而是回了赵家休养。待拖到孩子降生,若是戴玲珑没挺过去,那戴玲香就是填房,若戴玲珑没事,戴玲香就是平妻。等到吴氏和吴家的人得到消息过来,木已成舟,他们再说赵钰病故,吴氏他们也只能是跳脚干着急。
    也正因为赵钰没了,戴玲香至少在那孩子长大前不能改嫁,守得是活寡,赵夫人也觉着对不起她,因此对她与别的男人有了瓜葛不是太在意。毕竟她方才也仔细观察了,真正的戴玲香在那一刻之前是不知道她被安排着投奔赵家是什么目的的。
    何况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总会想找个依靠。赵夫人也是女人,知道戴玲香不容易,在那种时候动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事已至此,戴玲香会不会因为那个周书启而不答应做赵钰名义上的填房?
    若是戴玲香这样做了,赵夫人也可以理解,可是她不能答应,谁都不能拿她的亲孙子冒险。纵使要牺牲一些无辜的人,她也要让她的孙子平安长大。
    戴玲珑和戴玲香说着话,转眼就到了要就寝的时候。二人的话说不完,便决定要歇在一处。
    暖暖的锦榻上,戴玲珑躺在里面,侧着身面对着戴玲香,在昏暗的烛火中看着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气色红润的脸庞。
    “玲香,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戴玲珑问道。
    “没有,没有。”戴玲香说这话显然底气不足,可是她怕把赵钰的死讯漏出来,什么话都不敢多说。
    “让我猜猜,你不想嫁给你姐夫。”戴玲珑笑了一下,语气随和地道,“不全是因为要顾全我的感受,是你自己真的不想,难道你有心上人了?”
    戴玲香神情一变,半晌,点了点头:“是一起在道观避难的一位书生,云望世伯临终做的主,让我嫁给他。我也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就嫁了。”
    “嫁了?你们可有过礼?可拜了堂,到衙门里存了婚书?”戴玲珑着急地问。
    “拜了堂了,也有证人,婚书还没有,我这次来,也是想请你帮我。”戴玲香害羞地道。
    “你这是胡来,你即便是喜欢他,也有云望世伯做主,可是你也该先来问过我,咱们把婚书写了,你们再拜堂不迟。现如今这样,传出去成何体统?你总不会想着将来的孩子被别人戳脊梁骨吧。”戴玲珑叹道。
    “姐姐姐姐,求你帮我,就这一回,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戴玲香看出她只是色厉内荏,连忙央求着。
    “我信你的眼光,不过他若真如你说的那样好,为何不和你一起过来见我?”戴玲珑对此有些不满,她的妹妹值得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姐姐你别误会,他是要来的,可是这里情况不明,我也想和姐姐多说说话,就先过来了。姐姐是答应成全我们了么?我明日一早就去带她过来见你。”戴玲香笑道。
    戴玲珑想了想道:“再缓两日,这件事是我公公、婆婆和咱们父母议的,我总得先把公婆那边说通了,之后你再带他过来,我给你们补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谢谢姐姐。”戴玲香欣喜地笑着,身子往她那边凑了凑,“可是这样以来我的小外甥该怎么办?姐姐,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然我……”
    “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公公婆婆还是太天真了,一个你怎能挡得住那吴氏和她的家人?说到底还是要靠我的夫君,你的姐夫,我信他,他一定会把孩子带在身边养大,不会让别人动他一根头发。你只管嫁你的,我这儿自有安排,再不济也要找一个能和吴氏抗衡的人来补我的位子。”戴玲珑宽慰着她。
    戴玲珑知道赵夫人他们的安排有很多道理,她违背了,或许就会让这孩子更加容易处于险境。可是她也不能耽误了自己的妹妹,何况戴玲香照顾她的孩子只是一种可能,她根本不是吴氏的对手,她做不做这继室填房,都无甚紧要。
    对这孩子她早有了安排,赵夫人提起的继室填房,她也不是没有打算。只是她原本打算的是找一个要利用她的孩子牵制吴氏的人,只要这孩子对后继者有利,后继者就会保着她,不受吴氏的欺压。
    “姐姐,你一定会没事的。”戴玲香勉强笑了一下,这时候对戴玲珑的感激也湮没不见了。
    戴玲香不知道姐姐的安排,心头那点儿喜悦,已经被担忧取代。尤其她知道赵钰已死,姐姐最希望倚靠的人已不在人世,正是需要她帮忙的时候。
    可是戴玲香偏偏舍不下周书启,只能选择自私一回。以后她一定要和周书启说,为了成全他们,她的小外甥和姐姐受了多少罪,他们这一辈子都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
    第二日,戴玲珑精神不济,头晕得下不了榻,自然没有去和赵夫人说话。戴玲珑也体谅着她,并不在这一时。殊不知,就在她们姐妹俩彼此照顾着、开解着对方的时候,周书启落脚的客栈却迎来了赵夫人这位不速之客。
    周书启被请到了赵夫人临时租下的屋子里,他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的老夫人,一下子有些懵了,他猜不透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戴玲香去了赵家一天了,应该已经把她和他的事儿说与戴玲珑听了,可是这样以来,不是该派人请他到府上说话么?怎地来了一位老夫人?
    难不成这位老夫人就是戴老夫人?也许戴老夫人并没有死,而是如他和戴玲珑一般吉人自有天相,脱了险之后就到了赵家。
    那眼下这位夫人是来考校他这女婿的么?
    “您可是戴老夫人?”周书启猜测道。
    “这是赵家老夫人。”旁边的中年仆妇低声道。
    “赵老夫人?”周书启愣住了。
    赵老夫人虽然是戴玲珑的婆母,可毕竟不是亲生母亲,和戴玲香更是没有关系,怎会是他来见自己?
    “你们到外面等着。”赵夫人开了口,待最后一人出去了,关上门,才道,“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你和玲香那孩子该不会已经定了终身了吧?”
    周书启将云望如何为他们做主说了:“后来我们下了山,回了杭州,就在我家的书院里拜堂成亲,当时也请了许多证人。赵老夫人,我的确是失礼了,本该先禀报您和她姐姐玲珑再拜堂成亲。可是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赵家的音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赵家的人,那时候把持不住,就没有等到在此相见。”
    “我倒不是怪你什么,生逢乱世,一切从简,你们也算不得无媒苟合,只是礼数没有走全,当不得大罪过。可是这是没有另一件事的时候,有了另一件事,你们根本不能成亲。”赵夫人看着他,的确是个不错的后生。
    “这是为何?”周书启不解。
    “玲香的父母送她到道观之前就与我们定了她的亲事,和她姐姐二女侍一夫,她姐姐身子不好,大去之日不远。到时候玲香要么做她姐夫的填房夫人,要么做他的平妻。这一来能照顾我那苦命的孙儿,二来,也是给玲香一个依靠。我们赵家不管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保她一世周全是再容易不过的。不过你也误会她,她之前并不知道我们的打算,要不也不会答应与你结下这份缘了。”赵夫人别有所指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