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戴玲香见衣裳攒了小山似的一堆未洗,痛下决心,拿了洗衣棒去溪水边一股脑地全洗了,就晾在后院里了。【】
    云望这一说她才想起,云望的衣裳一向晾在前院,这回八成是忘了帮她收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窗户那儿一看,果然如此。
    月牙儿和月满的身量都比她小,戴玲香无奈,只得穿起了云望的道袍。这道袍款款大大的,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走动也不是很方便。尤其是出了房门,她想要走快一点,都要刻意把腿抬高了才行。
    她每每甩着袖子、背着手在院子里走动,都会引来云望一阵大笑,而周书启则又红着脸背过身去。她每每见此,都会刻意到他面前走上几步。
    如此过了两日,月满还是没有回来,周书启依言到了山下的镇子上寻找,仔仔细细打听了两天,把镇上所有的客栈、药铺都走了个遍,都没有一点儿消息。
    周书启想着这个年纪的姑娘,多少会爱花儿、粉儿的东西,又留了一日,把衣裳铺子、香粉铺子也打听了个遍,依然一无所获。
    甚至他并非不知道月满落脚的地方,而是月满这个人似乎根本没有在镇上出现过。
    回去之后,周书启把寻访的事儿和戴玲香说了,很是担心:“她一个小姑娘,该不会是遇上了歹人,或是被拍了花子,出事了吧?”
    “这……我去给我父亲写信,请他派人多加寻找。”戴玲香修书一封,交给每几日送柴禾上山的镇民送到镇上和戴家有往来的铺子里去了。
    没想到,这时候月牙儿却扶着墙,拖着伤了的腿走了出来:“姑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月牙儿目光闪烁,似是有什么话一直瞒着,着实不好开口。她看看周书启,低下了头。
    “什么事?周大哥不是外人,你只管说。”戴玲香道。
    “那日月满说要去帮奴婢买药,却是收拾了东西才走的。奴婢当时觉得奇怪,如今山下很乱,赶路最怕的就是露财,她却是把她自己值钱的东西和最好的两身衣裳都带走了。她还管奴婢借了些银钱,大概是奴婢两个月的月钱,奴婢觉着大家都是多年在一起当差的姐妹,就给了。可是月满她到如今还不回来,又好像根本没去过镇子里似的,奴婢也不能不多想,说不准她根本就不是去帮奴婢买药,只是找了个借口,跑了。”月牙儿细声细气地道。
    “跑了?为何?她是跟着我一起长大的,我带她如自己的姐妹一般,她为何要跑?”戴玲香问道。
    月牙儿目光一动,叹道:“那是从前戴家的日子好过,如今府里出了事,连姑娘您都被送出来避难了,她一个小丫鬟还能落得什么好处?墙倒众人推,她跑了,谋个好出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姑娘您想想,凭着她的样貌和织绣功夫,到外面再找个大户人家落脚,并非难事。这兵荒马乱的,改了名字姓氏,谁又能真去追究她是不是逃奴。”
    “不可能,先不说她服侍我这么多年,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这次带她出来,就是要给她说婆家。都定好了,是姐夫手下一个很得力的人,她将来是要做正头娘子的,她怎么会抛下这样的机会,去别人家接着做奴婢。”戴玲香不信,一股脑地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姑娘家看重名节,月牙儿要定亲的这人平日里行事颇有几分凶险,这一路上又乱,不知耽误多久,戴玲珑生怕把月牙儿带过去了,那人有个三长两短的,就没有把这桩亲事说出去。
    以至于给月满定亲这件事,同样贴身服侍她的月牙儿也不知道,整件事除了月满,就只有戴玲香的姐姐一家和她的母亲知道。
    月牙儿一听,神色一变,不过她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道:“这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姑爷的人什么时候能过来。也许是山中日子清苦,她受不住了,不想等了,就跑了。奴婢那日听她说起,她失散多年的兄长,好像是找到了,咱们启程前,还托人给她带了口信来……”
    “这……不可能,月满不会丢下我的。”戴玲香被说动了,红了眼睛,看了周书启一眼跑开了。
    “月牙儿姑娘,你不该把事情告诉她。”周书启看着月牙儿,有点不喜欢这个之前说话不多的丫鬟。
    “我在姑娘身边多年,一向有话就说,你管得着我么?”月牙儿牙尖嘴利,简直说她一下都不行。
    “她一个姑娘家,自小把家人娇养着,如今离了家里,到这深山里,面上坚强乐观,心里一定有诸多愁苦。即便是月满当真弃她而去,你也不能如此说与她听,应当徐徐道来,她也好接受一些。如今你如此说,她恐怕会生出别的念想,怕是要以为别人也要弃她而去了。”周书启劝说着。
    “你这个婆婆妈妈的穷酸书生,我们姑娘的事儿还轮不到你关心。你别看姑娘和你一样在这道观里住着,我们姑娘那只是暂住,无论是戴家还是姑爷家里那都是大富大贵的,早晚会有人把姑娘接回去,到时候她就跟你没有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了。”月牙儿轻蔑地看着他,这样的目光神情在戴玲珑那儿是从未有过的。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穷是不假,是个无用的书生也不假,可我关心玲香,这么说是为了她好,你怎能说。”周书启被她说得急了起来。
    “呦,玲香?你嘴上这么叫叫也就罢了,该不会是存了什么非分之想吧。我可告诉你,我们姑娘早晚也是要大富大贵、飞上枝头的,你就别痴心妄想了,她是不会一辈子留在这座破山里的。你若是有非分之想,小心你的小命。”月牙儿指着周书启的鼻子骂道,骂完转身嘭的一下关上了门。
    周书启愣在当地儿,他此刻心里并非恼怒,也并非解释不清的委屈和后怕。
    非分之想?难不成他真的动心了?不然怎会听到这话时心里升起的并非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