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许嘉彤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一会儿踩在云彩上,一会儿落在火里,一会儿又身处汹涌波涛之中,又一会儿却如坠入冰窖,忽冷忽热,出了几身冷汗。【全本言情小说】
    昏沉间,她听到外面有些响动,又听见一道女声,好像是碧水在叫她。
    碧水?她平安回来了?在哪儿?她还好么?许嘉彤一连串地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四姑娘,四姑娘,您是醒了么?奴婢熬了粥。”碧水见她有醒转的迹象,柔声轻道。
    许嘉彤隐约想起她睡下之前,眼睛看不见了,腿也伤了,身上也很累很疼,应该有许多青紫之处。别的她不担心,只是这眼睛,万一……
    许嘉彤一直闭着眼睛,这时醒转了,神思清明了,也不敢睁开。她害怕,很害怕,万一睁开眼,还是一片漆黑,她该如何是好……
    该来的总会来的,她不能让身边的人再为她担心。她想清楚了,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暗暗调整了表情。
    蓦地睁开眼,许嘉彤眼前幽暗,可是还能看到一点人影,比昨日看得微微清楚了一些。
    还是黑的,许嘉彤先是一阵失落,之后又只能往好处想,至少眼前的影子清晰了一些。
    她听曹氏说过,人的眼睛上有一层膜,若是这层膜坏了,就会无力回天。若是没有,也许还回天有术,她看得更清楚了,哪怕只是一点点,就都是好的。
    “碧水?你还好么?一路上有没有受伤?我没有见到你,以为你遭遇不测,当时也以为自己也活不下去了。”许嘉彤朝着碧水声音传来的方向侧过头去。
    碧水欣喜地笑道:“姑娘,您可算醒了,您都睡了三天了。”扶了许嘉彤起来,她才又道,“奴婢没事,只是有些皮外伤,都不重,上了药就没事了。您的眼睛可好些了?戴爷给您疗伤了,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许嘉彤坐起来,轻轻点了下头:“虽然还是只能看见人影,可是比昨日清楚了一些。”
    “戴爷回西都请高人去了,您不要太着急,先把身子养好,戴爷说了,您的眼睛一定不会有事。”碧水道。
    “才一天的功夫,你怎么就一口一个戴爷的?”许嘉彤皱了下眉。
    碧水语声清脆地道:“奴婢是瞧着戴爷对您悉心照顾,不顾自己连夜奔波,一门心思地照顾你。这三日来,加起来也就歇了两三个时辰。除了太夫人,也就只有戴爷对您这么好。”
    “你……看见他了?我是说你看见他本人了,还是从赵管事、庞护卫那儿听来的?”许嘉彤问道。
    他没有痨病的事儿,外人里算上她知道的人不多,她知道之后,也没有告诉过碧水和阿湘。她以为在她们面前,他也应该瞒着才对。
    “您还说呢,您一直没说戴爷没有痨病,害得奴婢总是怕您去戴府走动多了,染上痨病。您要是早说,奴婢也不会担这个心了。”碧水笑着埋怨。
    他就那样好端端地出现在碧水面前了?许嘉彤在心里笑了一下,他信任她,才会信任她身边的人。他会在碧水和阿湘面前露面,又丝毫没有避讳自己的身份,正是说他信她比从前更多了。
    想到这些,许嘉彤居然很是高兴,连眼睛尚未复明的惆怅也被冲淡了不少。
    “阿湘和成妈还好么?还有赵妈、张婶、王婶,她们可都抓住了?”许嘉彤问道。
    “阿湘一切都好,成妈流了很多血,一条胳膊不中用了,不过也保住了性命,阿湘正照顾着呢。张婶、王婶都被烧死了,赵妈还剩半条命,戴爷说留个活口,他日作证。”碧水想到张婶和王婶还是心有余悸。
    “烧死了?”许嘉彤也惊了一下,虽说这是二人的报应,可是烧死也未免有些……
    “奴婢也没见到,奴婢和绣庄上的人在山里迷了路,绕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庞护卫,他让奴婢先回绣庄来。奴婢拗不过他,就先一步回来收拾您养伤的地方了。她们是怎么死的,奴婢也是在见了您之后,听庞护卫说的。”碧水愧疚地道。
    碧水也是头一回到那庄子,从官道到出事的水塘边那段,来时她是坐在马车里来的,自有赶车的小厮认路。去搬救兵时,她是从上里有路没路的地方绕出去的,对那条该走的路记得不清。
    那时碧水从绣庄带了人过来,只能凭着记忆和猜测走,这一走倒好,竟然迷了路。要不是后来庄子起火,他们看见了火光和浓烟,恐怕还找不到。
    正当起火的庄子出现在碧水视线里的时候,庞泰却骑马从庄子里出来了,说是许嘉彤已经被救回绣庄去了,他让人把碧水和阿湘、成妈也先送了回去,又让剩下的人与他一同善后。
    “戴爷回来了。”外面传来庞泰的声音。
    许嘉彤停了问话,就听赵元慎道:“她可醒了?”
    “这小人总不好进去看。”庞泰不忘木讷地本色。
    赵元慎没说话,大步流星地到了屋前,却在这时停下了。
    许嘉彤听到那道脚步声停了下来,轻声道:“碧水,你去开门。”
    碧水轻应了一声,起身去开了门,对赵元慎行礼道:“戴爷,姑娘醒了,精神也好多了,奴婢给她端碗粥来。”
    赵元慎低低地“嗯”了一声,待碧水走了,才抬步进门。
    “身子如何了?”赵元慎说话时很是端着。
    “好多了。”许嘉彤一愣,他的态度与那晚救她时又不同了,要公事公办似的,她心里竟然多少有些失落。
    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额头,赵元慎的语气软了下来:“不烧了,那些人用的药并不出奇,失明也只是暂时的,本来大概再过两三日,就可以复明。我给你把药敷上,能快一些,明日就能看见了。”
    “还没有谢戴爷的救命之恩,若不是您,恐怕我已一命归西。如今无以为报,若有机会,一定涌泉相报。”许嘉彤郑重地道。
    赵元慎的动作一滞,说话带了几分兴味:“你能报答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