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岚若是这时承认花鸟图是来自某一间绣坊的练习之作,会失了这次机会,会没面子,也会受些惩罚,却还有回头的余地。(全本言情小说)
    可是,许嘉岚心里不以为然起来,绣娘的练习之作绣艺不精,花鸟图一样绣艺不精,同样是“不精”能有多大区别?凭什么就说花鸟图是前者?
    “这本来就是我绣的,我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丫鬟、仆妇都是见证,四妹妹,你为什么要污蔑我?王后娘娘容禀,臣女这位四妹妹自幼在老家祖宅长大,前不久才刚刚接了回来,她一直觉得是因为家父宠爱臣女,才会一直不接她回来。她有怨在心,才会污蔑臣女。”许嘉岚委屈地道。
    “你一直在老家昆山?”吴王后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不是苏州么?她立刻察觉自己失态,话锋一转,“是本宫忘记了,昆山比不得西都繁华,可怜见的,想必受了不少苦。许家三姑娘,她是不是对你怀恨在心,和你的绣品是自己绣的还是从绣坊里受了蒙骗买的没有关系。你可不要忘了,齐尚宫才是第一个断定你欺君的人,即便是她站在你这一边,说是你绣的,这件事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齐尚宫,我已经承认了我学艺不精,您又何必还要纠缠?何况即便是我这花鸟图粗劣了些,也比那些人的要好。”许嘉岚是有眼力的,花鸟图即便不是出自许嘉彤之手,也绝不是什么绣工粗劣不堪的东西。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把花鸟图拿来。”齐尚宫发了话,立刻有宫女把花鸟图重新拿了回来,交到了她手上,“许家四姑娘?你来说说,为何这是未学成的绣娘练手之作?”
    许嘉彤坦诚地道:“绣娘初学时,因技艺不精,出不了什么好东西,只会在一般的甚至粗劣的布帛上练手。可是这样的布帛和最终要用的上等布帛入针时的手感不同,出来的样子也不同。等到绣娘的手艺长进了,为了让她们日后适应这种变化更快一些,也会让她们在上等的布帛丝帛上练手。只是,毕竟这样的东西太贵重,练手损耗太多,给的也是极有限的。”
    齐尚宫看着许嘉彤,不住地点头,吴王后眼中则是现出了欣慰之意。而她们看向许嘉岚时,则更为鄙夷。
    “绣娘们通常会在同一幅丝帛上多次刺绣,绣成了的地方多有修补,看起来会很厚重。绣的实在不好的,还会将丝线拆下来,重新在上面刺绣。丝帛薄,这样经过多次之后,也就脆了、酥了。即便是在上面绣出了完整的图样,只要顺着绣画的经纬一撕,绣画也就散了。”许嘉彤瞥了眼那绣画。
    在她很小的时候,段氏就告诉过她,一个真正绣艺高超的人,并非只会展现他精湛的织绣技艺,织绣出让世人欣赏敬佩的绣品丝锦布帛。这样的人,应该能够织绣出任何程度、任何人想要看到的东西。
    当她绣艺大成,仍然可以不着痕迹地绣出初学绣娘的东西,也是为了有备无患。不过她也怕宫里的这些女官看出端倪,那幅花鸟图的底图的确是找初学的绣娘绣的,那丝帛也的确曾多次刺绣,再拆过多次。
    “说得好。”齐尚宫话音刚落,双手顺着花鸟图的经纬轻轻一扯,随着“嗤啦”一声脆响,花鸟图立刻裂成了多块儿。
    上面的图样甚至已经不称片儿了,绣线一下子变得散落,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齐尚宫脚下的那一小块儿地,此刻落满了杂乱的线头和碎成片的丝帛。
    许嘉彤一脸惋惜地看着许嘉岚,叹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三姐姐偏偏不肯认错,我这个做妹妹的也就爱莫能助了。你若是还觉着是我在害你,尚宫大人也在害你,你大可找一幅用同种丝帛做底图的绣画来,顺着经纬那么轻撕一下,自个儿试试。”
    “是你,是你,你故意让我换了……”许嘉岚这时候突然扑了上去,不让她好,她就要她死,她此刻恨不得把许嘉彤从这高台上推下去摔死。
    “拦住她。”齐尚宫一发话,立刻从后面冲出几个高壮宫女,三两下就将许嘉岚按在了地上。
    “四姐姐。”许嘉杏畏畏缩缩地挪到许嘉彤身后,低声提醒道,“三姐姐这个样子,咱们回了府,恐怕难过父亲、母亲那一关。”
    许嘉彤转过头看了一眼,大声道:“六妹妹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宫门赌局是王上亲自为娘娘设立的,三姐姐的事儿往大了说是欺君,往小了说,是德行有失,你我怎能只顾着自家的颜面。”
    许嘉岚根本不敢说出实情,她如今已是欺君,若是加上一条偷换亲妹绣品,德行上可就不是有失这么简单了。事情闹得这么大,不要说婚嫁,这说不好是要被除族的!
    许嘉岚只能怒视着许嘉彤,连带着许嘉杏也恨上了,咬定了是她们二人联手算计了她。
    “说的好,这才是识大体的世家女儿。齐尚宫,去附近的绣庄寻一幅所用丝帛一样的绣画来,就让她自己撕,看看她还有什么话好说。”吴王后冷冷地看着许嘉岚。
    许嘉岚那番说许嘉彤的话不说还好,可是她偏偏说了。吴王后这辈子大风大浪、勾勾绕绕的事见多了,闻琴声而知雅意,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她即便知道许孝祖才是始作俑者,可是偏偏就恨上了许嘉岚,要拿她做例。
    “王后娘娘稍等片刻,这样的绣画不难找,奴婢这就让她们找来。”齐尚宫看了眼许嘉岚,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倒不是说许嘉岚会死,王后寿诞,不会开杀戒,只是许嘉岚的前程就此断了。对她这样一个争强好胜还做着王妃梦的轻挑女子来说,还不如杀了她。
    没一会儿齐尚宫就回来了,拿着从旁边的绣铺里拿来的寻常绣品,也是一幅花鸟图。因着原先那幅所用的丝帛不难找,寻常绣铺的内间柜子里也是有的,没一会儿就找来了这么一幅相似的。
    “放开她,让她撕。”齐尚宫一把将那绣画扔到了许嘉岚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