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亦清家里。
    安好换好衣服后又陪着敦敦玩了会,看见时间差不多了才准备起身,拍了拍那只拽着她衣服上装饰用小胸针的小胖手,“乖,松开手好不好?”
    敦敦明显曲解了安好的意思,以为拍他的手是鼓励他呢,手非但没松开反而攥的更起劲了。
    安好唯恐伤着他,正准备把胸针从衣服上小心拿下来,裴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侧,微蹲下身看着敦敦一言不发。
    一大一小平静对视了一会,裴笙依旧气定神闲,敦敦却好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小手一张,那枚小巧的胸针终于得到解脱。
    裴笙这才摸了摸微低着头有点不敢看他的敦敦小脑袋,温和道:“这才乖。”
    小孩子一向记吃不记打,但同时感觉也最敏锐,察觉到爸爸不生气了,顿时抬起小脸扬起一抹乖乖甜甜的笑来,脑袋在裴笙手底下蹭了蹭,眼睛眯起来像个乖巧的猫。
    直到目送着爸爸妈妈手牵着手出了门,这才把目光挪到刚刚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卓亦清身上,举起两条胖胳膊求抱抱。
    安好对照顾敦敦上其实并没有多累,小家伙性子从小就乖顺,像是那种无故大哭大闹的行为更是从未有过。
    安好不知道别家的小孩如何,但就她而言,照看敦敦虽然不至于很轻松,但也是一件让她感觉愉悦的事情。
    当然,这里面也有裴笙的功劳。
    说起来,裴笙照顾敦敦的时间比起来,真要细算下来,她可能还没有裴笙多。
    对于裴笙对敦敦的教育方式,安好从不多做任何形式上的评价。
    两人一张一弛,一严一宽,所以敦敦在面对安好的时候要更活泼爱闹一些,而有裴笙在的时候,他会表现得更乖巧一些。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
    安好和裴笙从不否认这一点。
    安好关门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到敦敦窝在卓亦清怀里眼巴巴地看着门口,在安好回头看过来的时候,一双眼睛顿时闪闪发亮。
    而在裴笙也顺着安好的目光看回去的时候,小家伙搭在卓亦清怀里的小手也跟着抬起来,朝着安好和裴笙挥了挥,看那意思是在道别。
    安好也挥挥手表示回应,敦敦顿时挥舞地更起劲了。
    俨然把这个告别当成了跟妈妈玩的新游戏。
    ······
    锦川楼是长青最好的酒店,没有之一。
    但它并不是最贵的。
    这家酒店在长青由镇改为市之前就存在了,论起这座建筑的古老程度,除了几处现如今供人游览的古代遗迹之外,它占独一份。
    锦川楼是一间实实在在的家族企业,老板一代传一代,到了这代的主事人,也是锦川楼的首席大主厨,颜氏颜毓卿,一个在全球厨师界都鼎鼎有名的女人。
    锦川楼的建筑很低调,回字形的三层楼,大堂抬头就能看见天空,周围一圈包厢,二楼就是几处各具特色的宴会厅,至于三楼,很少开启。
    当然二楼的宴会厅也是在颜毓卿接管锦川楼之后不久才改建的,以前也是和一楼一样,是一圈的包厢。
    现如今也要与时俱进不是。
    今天的慈善晚宴就是在锦川楼二层的六合香举办的。
    还未入夜,锦川楼大门两旁的红灯笼这会已经早早亮起,明亮又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前面的柏油路,和驶来的车灯交映成辉。
    门前的柏油路上,这个时间真正让人体会到了什么叫豪车云集。
    车子停在锦川楼前,就有装扮干练的侍者走上前,开车门,领着客人进去晚宴场所。没有带司机的就给贵客把车子停到规定的停车处,由另一位侍者把人带进去,整个过程忙而不乱。
    这个时候又有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远远驶来,早早等候在道旁的侍者连忙更加规整地站好,朝车辆方向望过去,力求车子在门口一停下,自己就能给予贵客最周到的服务。
    然而这一望之下,他不由愣住了。
    因为现在柏油路上出现的一幕还真是他第一次见到。
    他所在的这条柏油路够宽,能容得下三辆车并行开过来。
    但出于保险起见,开来的车子都是两车并行的,他对面也站着一位和自己一样做好接待准备的侍者。
    而现在,在他的视线里,视线的尽头是一片车流,但在车流的最前方,形势的车子却只有一辆。
    尽管这辆车子的旁边还有一条车道,但在这辆车子的后方,始终没有任何一辆车去和这辆黑色轿车并行行驶。
    这位侍者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难道他这次接待的是哪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心情紧张激荡间,在那辆黑色轿车离他更近了些,侍者第一时间把目光落在了车子前方的车牌位置,想着自己会不会看到一排的零或者一排的一。
    然后他第二次愣住了。
    因为最前方行驶来的那辆车的车牌位置,并没有他以为的小号车牌,而是印着一个在灯光下有着金中泛光芒的山茶花标志。
    至于小号车牌他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在那辆印着山茶花标志的车辆侧后方。
    电光石火间,这位侍者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他马上要接待的客人,绝对是今天晚宴上最尊贵的客人,没有之一。
    车子平稳停下,侍者忙紧走几步来到后车门处,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去拉身前不远的车门。
    驾驶室的门却在他手指离车门还有不到五厘米的时候,打开,闪出个人来,又关上。
    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伸手礼貌不失强硬地把他的手按住,“我来开。”
    侍者退后了几步才按了按自己那条伸出去又缩回来的胳膊,目光小心落在打开的车门上。
    首先从车里伸出来的是一条黑色的裤脚,在灯光下有那布料上似有暗银色的流光闪过。伴随着车门关上,侍者把视线上移,就看到了一张用他仅有的溢美词汇都表达不出来的绝顶容貌,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等到对方一个淡淡的眼神看过来,明明是没有什么情绪的一眼,但他清楚地感觉到那轻飘飘的一眼就像是一只铁拳,扼住了他的脖子,肺部瞬间缺氧。
    侍者几乎是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微微低头弓起身子以示尊敬,身周的压力这才减轻了些。
    裴笙下了车后又绕到另一侧伸手打开车门,伸手等着坐在车里的安好把手搭上去。
    在此期间,后方的车辆都把速度减缓再减缓,看样子是准备等到最前面车里的人进去了,那辆有着山茶花标志的车子开走后,他们才会向前。
    安好拢了拢腿上的裙子,抬头看向车门外等着她的裴笙,把手包拿在手里,搭着他的手腕快速不失优雅地下了车。
    晚风微凉,在安好下车后,裴笙却是又弯腰去拿了放在后座的宽松外套给安好披上,这才拉着她的手朝锦川楼的大门走去。
    侍者是在忍不住好奇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安好,他本以为自己的行为已经够隐蔽了,谁知道他刚把眼神递过去,就对上了对方含着一抹笑意的目光。
    那目光清泓若温水,眉眼间宁静雍容,他刚刚还在心里想着这个世上还能有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那个自己刚刚只敢看了一眼的男人。
    天姿玉容不为过了吧?
    这一眼过后,心里顿时有了答案。
    看着对方玉色的裙摆在自己面前逶迤而过,他忙弯腰伸手作引,“贵客里面请。”
    在安好和裴笙相携着进去后,李直把车辆也开走,后方的车辆这才一致地加快了速度。
    车流里一辆黑色的卡宴上,祁星晨穿了一身黑色的及膝小礼服裙,脸上画了清爽的淡妆,头发扎成了青春丸子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个红色的小方包被她捏着放在了小腹上,整个人正襟危坐。
    王顺在他旁边喋喋不休道:“这次的晚宴规格在长青也算得上是独一份了,听说长青的市长也来参加了,还有最近正好来长青探班女友的那位昌河电器的公子,娱乐圈里的点金手李老也来了,还有好几个电影投资商,这些都是人脉,能搭上一个星晨你就能坐地起飞了,到了里面可千万别一个人跑角落里站着,端着酒跟里面的人搭上几句话,说不定里面就有一个赏识你的。”
    看着祁星晨只是绷着脸坐着不点头也不摇头,王顺收回目光转头看了眼窗外。
    别怪你王哥心狠,这个社会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如果你还是不能主动把自己的价值体现出来,那王哥就只好把你卖个好价钱了。
    两人各怀心思,车里的气氛慢慢陷入了凝重。
    祁星晨看着前面缓缓移动的车流,她现在有冲动打开车门转身离开,但是又不愿放弃那最后一丝缥缈的希望。
    对于王哥的话,她前面的一部分统统没有听进去,只有在听到点金手李老的时候才表情才微微变了变。
    她会答应过来,就是想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去毛遂自荐的,而长青市张,首富公子,电影投资商,她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王哥的意思她明白,但从内心里,她不敢苟同,也不愿苟同。
    唯有沉默以对。
    最前面那辆无人敢越的黑色轿车自然让后方不明所以的众人好奇,祁星晨和王顺也是其中之一,都在暗地里猜测着车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座椅在那辆黑色轿车车门开启,到里面的人下来,安好和裴笙不知道也没有去注意,但是这条路上却是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在那一刻都停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
    不认识的占大多数,仅有几个认识的人有清楚地知晓裴笙身份的,也有仅仅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就如祁星晨和王顺。
    只因为裴笙和安好给人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只要见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的那种。所以在裴笙和安好走出来的时候,祁星晨就认出了,那一男一女,就是在眉山影视城后面的湖水里,救了自己的人。
    心神下意识地波动几下后,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她想得很清楚。
    看这个样子,对方的身份绝对是属于自己高不可攀的,人家自然也不稀罕自己的报恩,自己主动凑上去,倒有刻意攀附之嫌了。
    等到了晚宴上,不遇上便罢,遇上了,自己去打了招呼,就罢了。
    但她身边的王顺可不是这么想的。
    他没想到昨天那对带着孩子来湖边的夫妻居然是这么大的来头,心思顿时就活跃开了。
    昨天他只是带着星晨匆忙道了声谢就离开了,那么这次又巧合遇上,请对方吃顿感谢的饭,想来也是合乎情理的。
    不过王顺也知道祁星晨的性子,他要是把这个打算说了星晨肯定会摇头拒绝,所以只是在心里思量着,并未开口。
    不管是裴笙的身份地位还是手持的徐将军的请帖,主办方都是给安好和裴笙安排的最好的位置。
    视野开阔,但又不过分喧闹。
    主办方开始没有料到徐将军会让自己晚辈代来,还是夫妻两个一起来的,所以特意安排的男侍者被临时撤了下去,换上了一位女侍者。
    安好和裴笙刚刚坐定,对方就赶了过来说话。
    穿着一身暗蓝色西服的男人笑容爽朗大气,面对裴笙的时候又多了一丝恭谨,“没想到徐将军没等到,居然迎来了裴先生和裴夫人,覃某荣幸之至,内子现在正在厨房,不便过来,我待她道声歉,也希望裴先生和裴夫人您二位今晚能够过得愉快。”
    等这位覃某人又去迎接下一个到达晚宴现场的宾客,安好端了被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偏头看向裴笙:“厨房?”
    裴笙回道:“覃岳的夫人叫颜毓卿,是这家锦川楼的主人,也是这里的首席大厨。”
    安好恍然大悟。
    她正准备再说什么,就见那位刚刚离开不到三分钟的覃岳又朝这边过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
    安好对这位中年男人可算不上陌生,那张清瘦甚至有些文弱的脸,可是经常出啊现在长青市的市电视台新闻上。
    长青一把手,市长芈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