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金玉的选择后,昨天下了飞机,金珠把金杨、金柳、金牛几个都喊去想园了,姐弟几个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饭后,金玉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并主动把自己身上的卡还给金珠了,那卡里有哥哥姐姐们这些年给她的零花钱和压岁钱,总数有一百五十万左右。
    她当然知道这笔钱或许能救妈妈的命,可她更明白,她离开他们去照顾妈妈已经够伤哥哥姐姐们的心了,若再用这钱来给妈妈治病,哥哥姐姐们可能更不会原谅她了。
    毕竟那些年妈妈对哥哥姐姐们还有对爸爸造成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可就这样,哥哥姐姐们依旧不计前嫌收养了她,她报答不了哥哥姐姐们的恩情,可也不能往哥哥姐姐们心口插刀。
    因此,她想凭自己的能力来为妈妈做点事情,能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就当还了那份生育之恩。
    这是她的责任,不是哥哥姐妹们的责任。
    饶是如此,金杨、金柳和金牛听了她的话,当即便说了以后不认她这个妹妹。
    金珠则告诉她,他们不拦着她来尽孝,这是人之常情,但是他们绝对不会伸手管这件事,不管是出钱还是出力,金玉都别指着他们。
    “什么?决裂?那你以后怎么办?我怎么办?”孙小燕听了腿发软,抓住金玉的胳膊坐到了床上。
    “金玉啊,那你身上就没有一点钱?这些年你那些哥哥姐姐们就没有给你一点零花钱什么的?”西凤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别的她不清楚,可她清楚在美国念书那不是一笔小花销,而金玉的几个哥哥姐姐,又是明星又是作家又是医生的,三个姐夫一个人开了一个大公司,随便谁从指缝里漏一点也不是小钱。
    “给了,有一百五十多万,我昨天都还给大姐了,那是他们的钱,不是我的钱,他们把我养大,供我念书送我学画画,后来送我去美国念书,这些年已经花了二百万都不止了,我大学毕业了,可以自己去找工作养活自己,哥哥姐姐们不欠我,是我欠他们。”
    金玉本来不想说钱的事情,可她又怕妈妈误会哥哥姐姐们苛待了她,想着还是交代一声。
    “什么?一百五十万你都还回去了?你这个蠢娃,你真是蠢死了,你妈这么一个精明的人怎么养出一个你这么蠢的孩子,等你找工作挣钱,只怕没等你到挣钱,你妈就要死翘翘了。。。”西凤一生气,说话也没个忌讳。
    再说她对孙小燕本就没几分真心,哪里还会去顾忌她,而她之所以忍了这半天,就是想看看金玉身上能不能有什么油水,赏她点辛苦费什么的,可这死丫头居然把钱还回去了!这岂不是她这些日子都白忙了?
    “大嫂,少说几句吧。”孙小燕虽然也生气,可她还指着金玉来养她呢,所以她不敢冲金玉发脾气。
    “好好,少说几句,你们母女两个是亲的,我是一个外人,这样吧,小燕,家里还有一堆的事情,既然金玉回来了,你身边也有人了,那我就买票回去了,没必要都在这守着,白瞎钱不说,家里的活也耽误了,还有,你也知道,我那几个孙子孙女还指着我回去伺候他们呢。”
    西凤正好找不到借口回家呢,金玉来了,她倒是真可以走了,反正回去公婆面前也能交差了。
    孙小燕自然明白西凤待她不过是面子情,可问题是金玉刚来,母女两个这么多年没见,她还把不准金玉到底是什么心思,因此这个时候她不能把西凤放走。
    再说了,金玉都说了要去找工作,她找到工作以后不得上班挣钱啊,哪有时间来照顾她?
    孙小燕可不想扯金玉的后腿,金玉是从美国回来的大学生,工资肯定比她们高多了,留她来照顾她多不合适,有西凤这样现成的劳力,不使白不使。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孙小燕换了个笑脸,“大嫂,金玉还是一个黄花小姑娘呢,哪里懂得伺候人?还是让她尽早去找份工作吧,这样我们也有希望早点搬出这里去外面租个房子。”
    想到租房,孙小燕看向了金玉,“金玉,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就一千块钱,妈,你不是要我来伺候你,是我去找工作?”金玉好像有点听明白了妈妈和舅妈之间的对话。
    舅妈的意思是让她留下来照顾妈妈,可妈妈的意思是想让她去挣钱。
    没想到这么年过去了,妈妈都病成这样了,还是把钱看这么重!
    “找工作着什么急?要我说,还是先看病吧,你手里不是还有个六七十万吗?应该也够了吧?”西凤对孙小燕的经济状况多少也了解些。
    “你懂什么,做完这个手术,还得放化疗,这就是一个无底洞,还有,以后我肯定不能出来挣钱了,不得留一点钱防身?”
    孙小燕倒没敢说养老,她这种病医生说了,五年存活率还是蛮高的。
    因此,她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因为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防什么身,不是有金玉吗?”西凤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小姑子打的是什么算盘,可她也不傻。
    “好了,你们别争了,妈,我还是留下来等你做完手术再去找工作吧。”金玉说道。
    舅妈说的钱数跟大姐说的基本吻合,这说明她妈妈手里应该有这笔钱,既然这样,当然是先治病重要了。
    “那你现在怎么办?住哪里?”孙小燕见金玉肯留下来伺候她,倒是也有一点感动,怎么说这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当年她对金玉还是有过几分真心的疼爱。
    “妈,我当然跟你们住一起,我手里就一千块钱,也租不起房子,等你做完手术后,我去找工作再租房。”
    “小燕啊,金玉既然留下来,我就回去了,你们母女两个也好好亲近亲近,家里还真有一堆的事情等着我呢,那几个小娃都没人管呢。”西凤忙说道。
    见金玉肯留下来,孙小燕略一思忖便答应放她走,她大嫂现在是孙子孙女一堆的人,家里确实有大一摊事,再说她年纪也过六十了,既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见识,留下来委实帮不上多少忙。
    罢了,还是先顾着自己的身子吧,有命挣也要有命花啊。
    西凤见孙小燕点头,当即收拾行李去了火车站,金玉就就陪着孙小燕在这个地下旅馆住下来了。
    有金玉在,孙小燕确实省了不少心,看病挂号缴费这些跑腿的事情都交给了她,而金玉跟医生沟通起来也比孙小燕容易多了。
    一个月后,孙小燕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说她体内的癌细胞已经开始转移,医生并不建议手术治疗,安排了她直接做放化疗。
    孙小燕知道这个结果后拉着医生追问她还有多长时间,医生没有直接回答她,只说看放化疗的效果。
    由于放化疗不需要住院,孙小燕考验了金玉一个月,见她着实拿不出钱来,便自己掏钱在医院附近租了一套小房子,让金玉伺候她一日三餐,因为医生说了,放化疗之后身体损伤太大,要加强营养,那个地下室的小旅馆显然没有这个条件。
    可惜,由于个人体质原因,孙小燕做了六个疗程的化疗之后便不得不中断了治疗,医生建议她吃点中药调理一下身子以后再做打算。
    这种情况下,孙小燕便没有必要留在帝都,可巧这个时候也到了年底,金玉便陪着她回了乡下老家。
    可能是预知到自己时日不多,孙小燕回上善老家之前让金玉陪着她去了一趟邻省的一个乡下小镇,目的自然是见见她的两个儿子。
    虽说抛弃了他们多年,可毕竟也是她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儿子,说一点不想念是不可能,只不过她天性自私,又吃不得一点苦,外加没有经济来源,因此那两个儿子也只好被她放弃了,就跟当年放弃金玉一样。
    好在孩子们的父亲还算稍稍有点良知,供两个儿子念完高中后便把他们一个个带出去打工了。
    因此,孙小燕这一趟并没有看到两个儿子,只是从邻居们的嘴里得知了他们的近况,因为孩子们的爷爷奶奶没让她进门。
    金玉拿着好容易打听来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对方一听孙小燕得了绝症便把电话挂了,后来再打便直接拉黑了。
    从邻省回来后,孙小燕的身体状况明显差了好多,在杨大山祭日那天,孙小燕让金玉陪着她去祭拜了一下杨大山,在杨大山的墓前,她哭得晕厥了过去。
    醒来后,孙小燕向金玉提了两个要求,说是想在杨家寨的老房度过自己的最后时光,且她死后想葬在杨大山身边。
    这两个条件金玉哪个也做不到。
    其一,杨家寨的老房已经不在了,金杨结婚后的那个夏天,金牛果真出钱在老房的地基上把房子重新翻盖扩建了,里面的装修都是按照个人的喜好设计的,也就是说每间屋子早就按人头分配完了,钥匙虽然放在了杨大壮家,可金玉没法张口跟哥哥姐姐们说,说了他们也不会同意借的。
    其二,孙小燕不仅在婚内出轨替别人生了两个儿子,而且杨大山死后她又改嫁他人,不要说金珠几个不答应把她葬在杨大山身边,就连寨子里的人也不答应,说是怕坏了寨子里的名声。
    可问题是,孙小燕是一个离婚再嫁的女人,娘家那边也不肯接纳她。农村这边讲究很多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过年本来都不太允许,哪里还允许死在娘家以及葬在娘家?
    因此,知道她的病没有医治的希望了,西凤勉强让她在乡下老家过了个春节,元宵节刚过,西凤便把这对母女赶了出去。
    孙父孙母虽然疼女儿,可这件事他们也没办法说和,族规在这摆着呢。
    折腾了一圈,金玉陪着孙小燕又回到了县城租房,安顿下来后,孙父孙母也过来了,他们不能把女儿接回去送终,但是可以出来陪女儿过完最后的这段日子。
    半年后,金玉在医院送走了孙小燕,不顾老人们的反对,把她的遗体送去火化了,最后抱着一个小坛子去了海边。
    从海边回来,金玉去了帝都,不过她没有去见金珠他们,而是给金珠写了封信,信里夹了一张银行卡,卡里是孙小燕留给她的二十万,说是母女一场最后的情分。
    这笔钱金玉没想要,她寄给了金珠,说是父亲当年留下来的财产,早该给三位姐姐和哥哥们,虽迟了二十年,可也是他们该得的。
    把这封信寄出去之后,金玉直接去了机场,登上了飞往巴黎的飞机。
    后记:
    一年后,巴黎的一家老旧的公寓门前,来了一对衣着考究、温文尔雅的三十多岁华裔夫妻。
    因为是一个阴雨天,男的打着伞,紧紧地搂着身边的女子,整把伞全都倾斜到了女子的头上,自己的半边身子都湿了,却还一个劲地问对方冷不冷。
    “阿想,你说金玉会跟我们回去吗?”金珠的声音里有着隐隐的担忧。
    “宝宝,会的,金玉是一个善良懂事的孩子,正因为她理解你们当年的痛,所以当初做出那个决定之后才会净身出户,事情完结后又把那笔钱寄给你们,也是因为她想替她妈妈赎罪。”
    金珠听了摇摇头,“如果她真的懂事她就该知道我们会担心她,就该去美国去找,而不是一个人跑到巴黎来,她是生我们气了,不想让我们找到她。”
    说话间,两人进了公寓的大门,黎想收伞的时候金珠这才发现他半边身子都湿了。
    “阿想,都怪我,非要大雨天赶来。”
    “宝宝,我身子好,没关系,我们先去找人吧。”黎想拥着金珠走向了门房的管理员。
    对方是一位五十多岁胖胖的法国女人,说一口流利的法语,黎想和金珠鸡同鸭讲地比划了半天,对方把他们领到了顶楼的一间阁楼。
    金玉没在,金珠和黎想也进不去屋,只好在门口等着。
    好在宿管员给金玉打了个电话,半个小时后,一身湿透的金玉冲到了顶楼,站在楼梯口,却怯步了。
    金珠走过去,向她伸出了手,“金玉,大姐来接你回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