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学熙一开始被李睿钟直白的逼问激怒了,刚要开口讥讽他几句,忽地想到了他之前的铺垫,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管好你自己即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康学熙收敛了怒气,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
    “老大,你什么意思,你明知那小子是我的亲弟弟,兄弟妻不可欺,你还说出这种话来?”李睿钟也有点不高兴了,觉得对方未免太看低自己了。
    兄弟妻不可欺?
    康学熙听了这话顿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李睿钟,说是看,其实他的眼神并没有聚焦,而是透过他陷入了回忆里。
    他想起了自己的上世,上一世的金珠艳冠京华,加上金瑞昱悉心请人教导,才名远播,未及笄年家里的门槛便被媒婆踏平了,京城有名有姓的王孙公子几乎都曾经托人前去求娶。
    可金家一直没有松口。
    就在大家纷纷揣测金珠最后到底会花落谁家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金夫人带金珠进宫朝贺时金珠被太后留下来了,从那之后,太后老人家隔三差五地总会召金珠进宫陪她说说话,显见的是十分喜欢她。
    因此,金家的大门口那些络绎不绝的媒人很快不见了,大家都以为这个女孩子肯定是要进宫的。
    当然,彼时的他并不清楚这些,那时他刚带着自己的人马赶回来奔丧,在城外驻扎的时候金瑞昱找到了他,劝他放下手里的兵权,好好辅佐新皇,这江山不是某个人的江山,是他整个皇族一脉的江山,他们这些后代子孙能做的便是替先祖守护他们留下来的土地,而不是因为兄弟阋墙把江山拱手让给别人。
    因为那个时候正处于乱世,内忧外患层出不穷,因此他也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便认命了。
    为了弥补他,也为了安抚他,更为了取信于他,皇兄把名满京城的第一美女,也就是金瑞昱的掌上明珠指配给他了,当时的他虽然疑惑,可也没有推辞,因为他明白,哪怕他舌灿莲花,一句君命不可违便抵得过所有的说辞。
    不能推辞,便只能是安然接受。
    现在想来,只怕那时皇兄便和金瑞昱挖好了陷阱等着他往里跳,而金瑞昱后来几次三番进府和他促膝长谈只怕也是另有深意,一方面是试探他,另一方面是麻痹他,绝不是简单的示好或者是劝慰。
    原来是这样。
    难怪金瑞昱会这么大方地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他一个无权无势无靠山的三无落魄王爷,不仅如此,他这个落魄王爷还是皇兄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当时的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些,他被金瑞昱和皇兄的诚意打动了,满心欢喜地等着迎娶自己的新娘。
    这是多大的讽刺。
    这是多大的笑话。
    “老大,你,你没事吧?”李睿钟一脸惊恐地看着康学熙的手。
    康学熙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捏碎了手里的茶杯,碎瓷片扎进了他的手里竟然不自知,也难怪李睿钟会被吓到了。
    因为他的戾气太重了。
    “你走吧,我没事。”康学熙站了起来,不再看着李睿钟,而是按响了桌上的内线电话,喊了一个秘书过来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李睿钟出了康氏的大楼,犹豫了一下,给金珠打了个电话,得知金珠在回家的地铁上,李睿钟把车开到了红叶小区的门口。
    再说李睿钟走后,康学熙让秘书简单地替他把手包扎了一下,然后坐在电脑前沉思了大约一刻来钟,忽地起身,拿着车钥匙下了楼,无独有偶,康学熙也是把车开到了红叶小区大门附近。
    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此时的他忽然很想看到杨金珠,看到那个和他前世王妃有着同样名字和同样才气的女孩子。
    怀着不同心事的两人靠在驾驶座上,一个是紧盯着地铁站过来的那条路,一个是紧盯着小区的大门口,两人都没有发现彼此的存在。
    偏偏不巧的是,金珠挂了李睿钟的电话之后又接到了金杨的电话,说是让她们两个直接去颐园那边的老家客栈吃晚饭,庆祝金牛拿了一个华日韩三国青少年围棋赛的亚军。
    由于李睿钟没有跟金珠说明他会在小区门口等她,金珠没有丝毫的犹疑便直接从地铁站换乘地铁去了老家客栈的分店。
    等了一个小时都没有看见金珠人影的李睿钟只好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得知她去了老家客栈聚餐,李睿钟腹诽了几句便挂了电话,然后开车离开了。
    放下电话,金珠倒是猜出了李睿钟应该是有事找她,不过彼时家宴刚开始,加之金珠又以为李睿钟是因为李家的事情找她,因此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更不愿意去见他。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华灯初上的时候小区门口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绝大多数的人步履匆匆,一看就是下班后急着归家的,康学熙看了下手表,迟疑了一下,拿出了手机,正要拨出去时,手机忽然响了,是唐紫妍打来的,让他下班回家的时候顺便给儿子买点动物玩具,四个月的孩子已经会抓东西玩了,尤其喜欢那种一捏就会叫唤的小动物,也喜欢那种装上电池又会跑又叫的小动物。
    可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似乎是天生的神力,破坏力超强,这些玩具到他手里,捏着捏着便坏了,因此,家里总是常备着各种各样的玩具,而唐紫妍也不喜欢假手他人,一般情形下都是给康学熙打电话,让他亲自去给儿子挑玩具。
    接到电话,康学熙纠结了一小下,可一想到儿子那胖乎乎的流着口水的小圆脸冲他一笑,再坚硬的心也立刻柔软起来了,到底还是把车倒了出来,去了就近的一个商场。
    第二天中午,李睿钟本来是想去学校找金珠,请她出来说说话,顺便约她吃顿中饭,谁知他还没有下楼便接到了李蒹葭的电话,也是约他一起吃顿中饭。
    对方是长辈,李睿钟也不好推辞,只好先放弃了去找金珠的念头,赴了姑姑的约会。
    李蒹葭找李睿钟有几个目的,一是听说李睿钟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家,怕他在外面鬼混坏了李家的名声;二是问问老爷子在波士顿养病的这段时间黎想会不会经常过去打扰他;三是想知道自家哥哥最近和袁媛的关系有没有缓和一些。
    “姑姑,你也知道我很久没有回家了,他们的事情我哪里清楚?”李睿钟一听李蒹葭打听这些,先就有了几分不耐烦。
    “臭小子,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跟你爸这么好,你们两个肯定没少在外面见面。”李蒹葭伸手拍了李睿钟一下。
    “姑姑,你跟袁阿姨的关系也好,在大院里也经常会见面,有什么话你直接问她不就好了?”
    “你以为我没问?就是因为从她那听到的消息不好,我才想着来找你,让你去劝劝你爸,都这个岁数了,还闹腾什么,就算他不顾忌袁媛,难道他也不顾忌一下小钊不顾忌一下他自己的仕途?他以为他还是年轻时的那个画家李一方?还有你也是,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在背后做了什么,家里的弟弟妹妹还不够你疼的又跑去认什么外三路的弟弟?你可真是你爸的亲儿子,也不知你们两个的风流劲都随了谁,我可告诉你,你可别在外面瞎搞,也整出什么认亲的戏码来,你不爱惜李家的名声别人还得爱惜呢。”
    论理一个当姑姑教训自己的亲侄子几句也不为过,尤其是在李睿钟从小没有母亲,姑姑算是他除了奶奶之外的第二个最亲近的女性,可问题是李蒹葭和欧阳清婉的关系本就不好,受母亲的影响她一直看不上欧阳清婉的出身,更看不惯她那套资产阶级的享乐和随性生活方式,所以连带着对李睿钟也不是很心甜。
    再加上后来袁媛嫁入这个家,和李睿钟引发的那一系列矛盾,李蒹葭甚至有些嫌弃上了这个顽劣不堪的侄子,后来,李睿钟不肯进部队又不肯走仕途,非要去倒腾什么公司,偏偏还是声明最狼藉的娱乐公司,果然从那之后,三天两头便可以从报纸或网络上看到这位年轻老板的花边新闻,非但如此,他们还得花心思花精力去替李睿钟压制这些花边新闻,尽量不让他的红四代身份曝光,不然的话,影响到曾祖父的声誉那边的李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因此,李睿钟和这个唯一的亲姑姑的关系并不比那个后妈强多少,所以听了李蒹葭的这番话,李睿钟的火一下腾地上来了,自然也没什么好态度。
    “姑姑,你已经嫁给于家了,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李家的名声如何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呀,还是操心操心于嫃会不会坏了于家的名声。”
    “你这是什么话?你的意思是我管不得你了?我倒要问问你爷爷问问你爸,是不是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管不得娘家的事情?”李蒹葭说完就拿出了手机给李一方打过去。
    这点常识她还是有的,老爷子刚做完手术,受不得气,自然不敢去打扰他。
    李睿钟见李蒹葭真的拿出手机打电话,也猜到了她是要打给自己的父亲,李睿钟自然明白这段时间李一方压力有多大,也明白自家这个姑姑有多强势,所以略一思索,便上前抢了李蒹葭的手机。
    “姑姑,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幼稚吗?这点事还值当你找家长来撑腰?你看你骂了我半天,我不也老老实实地坐着听你训话吗?怎么我说一句话,你就要去找我爸告状?我爸是谁,不也是你哥吗?所以你教训我也相当于是我爸教训我,都是为我好。”李睿钟换上了一副笑脸。
    李蒹葭见李睿钟服软了,倒也没再坚持打这个电话,不过依旧板着脸,“可不是这话,你要不是我的亲侄子,我管你在外面如何风流快活?那跟我有毛线关系?”
    “呵呵,没想到姑姑也与时俱进了,骂人也会用新词了,好了,你也别板着脸了,多累啊,我知道姑姑是为我好,可我也是三十岁的人,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还有我爸那,你也知道,问题的根源不在我爸,要说背叛,我爸背叛的也是我妈,要说生气,也该轮到我生气,跟袁姨有什么关系?可她现在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我爸已经答应不认黎想了,她还想怎么着?要不是她这么固执,爷爷也不会犯病,更不会跑到波士顿躲清静去。”
    李睿钟不傻,他知道姑姑和后妈的关系好,可关系再好,还能亲过自己的父亲?
    八十多岁的老人远赴美国动手术,而且还有家不能回,他就不信姑姑心里没有一点芥蒂。
    果然,李蒹葭想起老爷子来,也是叹了一口气,老人家本来有一段时间身体特别好,都能拿笔写字作画了,现在却被迫做了一个大手术躺在床上静养,而且还是在万里之遥的异乡,偏偏她因为身份的原因想去探视一下也不能。
    “小钟,你跟姑姑好好说说,你爷爷到底是因为小钊还是因为那个叫黎想的才留在美国?我怎么听说你爷爷把家产都分好了准备给他一份?”
    李睿钟听了这话,不假思索就否认了,“谁说的?我怎么不清楚?爷爷都有些什么家产?我看他书房里挂着那些字画没有见少嘛。”
    李蒹葭见李睿钟的神情不似作假,倒是也很快跳过了这个话题,因为她知道这个侄子可不比李睿钊老实厚道,鬼心眼子有的是,要不然也不会在短短的几年便折腾出一个这么大的公司来,身家据说至少在二十亿之上。
    说起来这件事来李蒹葭就觉得十分遗憾,原本她母亲当年是看好李睿钟的,想让他进部队或是从政,说他性子圆滑城府也深,比李睿钊更适合官场,可谁知道李睿钟抵死不从,宁可离家出走也不肯听从家里的安排。
    加上那个时候康家的康学熙也不进部队不进官场,自己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李睿钟和李一方外加李老爷子三代人都帮着求情,老太太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