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不气了?”
    商枝挣了挣,怒瞪着薛慎之。
    他歪着头,面容苍白秀美,一双含笑的眼眸,平和温润。
    商枝窥出他眼睛深处的执拗,仿佛她不点头,他便会一直不松开手。
    “我哪敢生秀才老爷的气?”商枝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心里又气又烦躁,她甩开薛慎之的手,重新坐回他对面。
    “除这一件事,再没别的事情隐瞒你。”薛慎之咳了两声解释。心下稍安,只要她别不再搭理他就好。低声道:“你与我最亲近,算得上相依为命。没有不信任你,与你相熟之后,对你很坦白。若你放不下心结,我便让你再想一下。”
    商枝看着外面,熙熙攘攘都是人流。
    薛慎之那句相依为命像一根软刺,扎进心口。
    她长叹一声。
    “想好了罢?”薛慎之问。
    “……”商枝白他一眼,这一下还真的是一下。“行了,回去再说。”
    她这么说,便是不再生气了。
    “好。”薛慎之清隽的眉眼舒展,心放回了肚子里。
    商枝望着他唇边淡淡的浅笑,抿了抿嘴角,她能这么快释然,全是因为事出有因。
    这个消息,性命攸关,他不得不慎重。
    片刻,秦伯言笑容满面的上马车,把契书往两人面前一放,“谈妥了,酒楼五年起租。一年四十两银子,一次交一年,押一年,我给了八十两银子。”
    商枝仔细看契书,然后递给薛慎之。“之前是茶楼,里面的装饰风格与酒楼不同,需要拆掉重新装饰,你们可有好的点子?”
    秦伯言道:“这一条街有两家酒楼,一家极为奢华华丽,而另外一家也是高端大气,我们便反其道,朴实一些?”
    薛慎之看向商枝,“你有何看法?”
    商枝沉吟道:“我来时看见转角处,有一家不显眼的小饭馆,生意不错。”顿了顿,又道:“高中低端酒楼,这一条街全都占据,若是想要博出彩,那便两极化。要么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内部曲栏回廊、移步异景,让人一眼看着就觉得很贵很气派符合高贵身份的一种。要么朴实典雅,价钱适合大众,亲民化。”
    秦伯言拧紧眉心,商枝还真的给他出难题了。
    前者若是做出来,日进斗金不在话下,若是出了差错,便要倾家荡产。可最后一种可能几乎不会出现,商枝提供的菜式与烹饪做法,全都很新潮,口味极佳。
    致命的缺点是——没银子!
    后者各方面都很合适,书社与县学的书生,容易接受价格,装修的银钱也足够用。
    很久很久之后,秦伯言做出选择,“大众吧。”
    然后心里默默的想着,日后他定要开一家很贵很气派的酒楼!
    商枝会心一笑,“我正是如此想。这种死贵死贵的酒楼,适合开在京城里。我们若是选择朴实典雅的,那便走简易的装修,若是稍显气派,只会让普通百姓望而却步。”
    “根据你方才说的那两家酒楼,我路过时看见食客身上的穿着,俱是家境殷实。他们开了多年,基本上会形成固定的客流。我们刚刚起步,虽然对自己有信心没错,但是我们身价不丰,只求一个稳字。街尾里的那家小饭馆环境逼仄,却有不少文人等着排队用餐,我们便针对他们这等出身的来。而文人讲究一个雅字,风格便往这一方面走。”
    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是新颖的点子,“大堂里划出四分之一设一个‘文雅堂’,慎之每日出一个对子,或者词赋,若是对得绝妙,拔得头筹,便可以享用免费的一顿美食。”这个不但能吸引出身普通的文人,就连有身份的人,也会因为好奇而慕名而来。而尝了酒楼的食物,定有一部分的回头客。
    “至于三楼的雅间,里面装修可以高端一些,凡是要订雅间,得出一百文的雅间费用,最低保底消费在一两银子。”商枝考虑到以后口碑出去,一些自持身份,不屑与普通出身的百姓共处一室,降低自己的身份,而雅间的价格上,便让他觉得自己与他们相比显出身份与优势。
    更重要的是一年就得四十两银子的租金,若是大众化,又打出免费的噱头,她总不能亏本,要往其他地方找补。
    秦伯言一点即通,看着商枝的目光火热,她完全是摸透寻常人的心理。
    当即一拍案板,“就这么定了!”
    薛慎之看着商枝的眼眸渐渐幽深,她的‘文雅堂’不止是为吸引客流?
    而是结交文人,能够拔得头筹,都是有真才实学,日后必然会不凡,也是一种机缘。
    她每做什么事情,都是走一步想三步,条理清晰,见解独到。
    商枝设计,她对建筑结构不懂,“你请工匠装修时,让他们做个图纸给我看看,有的地方我能和他们交谈,提出合适的意见。”
    秦伯言乐呵呵的笑道,“行!”对商枝他没有不放心的,觉得自己是捡了两个宝贝。一个打点管理酒楼,一个提供手艺,他只给几个银子,都不用怎么出力气,躺着就能挣钱!
    ——
    杏花村。
    李寡妇喂贺大昌吃下半碗稀粥,见他精神恹恹,病情并没有好转。
    “身上还不舒坦?熬点药吃?”李寡妇扶着贺大昌睡下。
    贺大昌捂着疼痛的腹部,看着桌子上李翠花送来的金花草。
    李寡妇看过去,冷哼道:“商枝和李翠花是一伙的,没安好心!李翠花想毒死你,她咋会诚心给你治病?若是心诚,早就治好了!她送来的,谁知道是救命药,还是催命的?”她坐不住,抓着一把铜板往外走,“不行,我请李大仙给你治治。”
    不一会儿,李寡妇带着李大仙匆匆回来,“李大仙,你给我男人看看,他的病咋样了?”
    李大仙放下木箱子,给贺大昌号脉,神色一凝。
    李寡妇心凉半截,她连忙把金花草给李大仙,“大仙,你看看这药对症吗?”
    李大仙见到金花草,眉头立即舒展,像是忽然顿悟一般。
    “你这是哪来的?这药正好给解毒,你每日给他吃两剂。”李大仙拿着金花草,左右看了看,宝贝似的,又问一遍,“谁给你的?”
    李寡妇怔愣道:“商枝给的。”不确定道:“当真能解毒?”
    李大仙脸一沉,“我还能说假话?”心里却开始盘算,整个杏花村的人都知道商枝医术不精,突然之间她就像有了神技,诊治不少疑难杂症,医术算得上十分高明!
    他不信商枝没有遇见机缘,极有可能是张老头给她留下的手札!
    若是在他手里……
    “不……不是,我担心那贱人使坏!她和李翠花巴不得我两死了,咋会好心给我治病?上回我动胎气,她见死不救。孩子如今还在,还得多亏你呢!”李寡妇抚摸着小腹,然后连忙抓一把铜板塞给李大仙。
    李大仙避开不接,似笑非笑,“她害你们?不至于罢?金花草是她给的,你尽管放心用,出人命她哪逃得掉?再说,她守着一箱子宝贝,躺着不干活,这辈子也能高枕无忧!脑子坏掉了,才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又不是与你们有深仇大恨!”
    李寡妇不屑道:“她那副穷酸相,能有什么宝贝?”
    “这你就不懂了,张老头给她留下一箱子药方。一张药方子,价值千金。只要拿到一张,这辈子绫罗绸缎,珍馐美馔,过得神仙日子。”李大仙十分感慨,似乎很羡慕。
    李寡妇震惊的张大嘴巴,眼珠子滴溜溜转动,闪过算计。
    李大仙见状,脸上的笑意越浓,提着药箱,脚步轻快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