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忧听完二叔季重慎之言,便看向祖母陈老夫人。陈老夫人心知此时情势比人强,由不得她不低头,只得铁青着脸撂下一个字“分”,便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少时柳氏着人将府中的帐册取来,打开后刚说了一句:“今年府中事多花销大,如今公中帐上只余白银二十七万两三千六百五十一两七百钱。”
    季无忧便皱起眉头出言打断道:“二婶且慢往下报,请略等一等。”
    柳氏心中一沉,立刻抬头看向季无忧,不高兴的说道:“忧姐儿,你如今打断长辈之言已经成了习惯么,怎么我们一说话你就打岔子?”
    陈老夫人和季重慎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柳氏之言,然后同时瞪向季无忧。
    季无忧并不在意这些,她只用略沉的声音问道:“先母有喜之后将家务移交给二婶,当时是和二婶对过帐的吧?”
    柳氏还没有想到季无忧的用意,只微微撇了撇嘴轻哼道:“这个自然。”而陈老夫人却已经想到了季无忧要说的是什么,脸上顿现厉色,立刻高声叫了一句:“忧姐儿……”
    陈老夫人说的慢了一步,到底没有拦住季无忧的话,只见她轻轻点头,扬声唤道:“春草,把当初与二夫人对帐的底册拿来。”
    柳氏脸色大变,当初接帐之时,公中余银足有百万之巨,如今才一年工夫便只剩下二十七万两,说破大天也没有相信,便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柳氏从中动了多少的手脚。
    陈老夫人脸色也大变,她以和自己年纪不相符的敏捷飞速夺过柳氏手中的帐册,假意扫了一眼便急急喝道:“老二家的你这是什么眼力,帐上余银分明是一百二十七万两。”
    陆柄和常嬷嬷等人都是见惯世事的,岂能不明白,只是有些时候明白也不必说破,心里有数就好。陆柄暗暗观察季无忧的神色,见她也没有将柳氏往死里治的意思,心里就更加明白了。
    陆柄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到底是老夫人眼力好。”然后便什么都不说了,继续拢着手站在季无忧旁边。
    季无忧听了陈老夫人报的数字,在心中暗暗一对,虽比当初交帐之时少了几万两,不过也差不多了。便轻声说道:“祖母说多少便是多少。”
    陈老夫人立刻道:“扣除二十万两,剩下的六成分与大房,三成半分与老二,半成分与老三。库中财物和庄子铺面土地也如此分。”
    季重慎和柳氏如同被人狠狠从心口挖下一块肉的,疼的揪心扯肝,若季无忧不提分家之事,他本想将此事混过去,便可一房独得靖国公府所有的财产。可季无忧偏偏说话了,说的也不多,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便让他的财产立时缩了六成半。
    柳氏怨毒的瞪着季无忧,那眼神象是要活吃了她一般。季无忧却不在意,只疑惑的说道:“祖母,无忧有两个不解,请祖母为无忧解惑。”
    陈老夫人差点儿要把牙根咬断,才勉强挤出个“讲”字。
    季无忧绝不客气,只条理清晰的问道:“第一,为何祖母要扣下二十万两?”
    陈老夫人立刻没好气的说道:“那是我们补给你的损失。是看着你们姐弟两个可怜的份上,你二叔才肯吃的亏。”
    季无忧立刻摇头道:“祖母也说是二叔被给我们姐弟的,缘何从公中出?不是应该分完之后再由二叔补给我们么?”
    柳氏一听这话立时如同被摘了心肝儿一般,她狠狠的补向季无忧,勾起尖尖的指尖便往季无忧脸上抓去,此时柳氏什么都想不了了,只一门心思抓花季无忧那张令她愤怒至极的脸。
    然而柳氏注定不能成功,站在季无忧身边的陆柄可是身负极高武功的高手。他身子都不用动,只是左手食指微微一曲,一道凌厉指风便打中柳氏腿上的麻穴,柳氏脚下一软便以五体投地之式仆倒在季无忧的面前,狠狠的啃了一嘴地衣毛绒。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除了陆柄就没人知道柳氏是怎么了。陈老夫人憋了一肚子的火却不能向季无忧发泄,只能将柳氏当做出气筒,她狠狠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与我滚下去。”
    宋嬷嬷忙上前将柳氏扶起来,几乎是半拉半拽的,硬将她拉了出去。柳氏犹自不依,一个劲儿的要回来。宋嬷嬷只得在她在耳畔低声道:“好小姐,老夫人都吃了大亏,您还能占着便宜?快回房让老奴看看可曾摔伤了没有,横竖有老夫人和老爷在呢,您这会出这个头算怎么个事儿。”
    柳氏平日最听宋嬷嬷的话,这才气咻咻的让宋嬷嬷扶着走了。
    季无忧并没有揪着柳氏的行为不放,只平静的看着陈老夫人和季重慎,面上无悲无喜,象是看不相干的外人一般。
    陈老夫人心知来硬的不行,便先软了态度,缓声道:“无忧,你总不能让你二叔活不下去吧?”
    季无忧脸上立刻笼起很受伤的表情,含悲轻声道:“无忧岂有那般想法,无忧一直没有说要二叔补偿,只是要追回失却的财物,是二叔要无忧顾着府中的体面,不许无忧追讨失物,还一再表示要自己补偿的,祖母,刚才您可是都听见的。”
    陈老夫人刚想说什么,却见陆柄抬眼看了自己一下,她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立刻从对财物的贪婪中清醒过来,立刻说道:“好,就依无忧你的意思,先分,然后让你二叔再给你二十万两。”
    季重慎急了,本来他只能分得三十几万两银子,这还没到手要就拿出二十万,他如何能舍得。季重慎叫道:“母亲……”
    陈老夫人横了他一眼,威严的沉声道:“就这么分。”
    季无忧又说话了,“祖母,当初听先父说祖父分给三叔的是一成家业。”
    陈老夫便是再能忍,此时也忍不住了,只厉声道:“季无忧,你太过份了!”
    季无忧并不害怕,只皱着眉头自说自话道:“难道是无忧想错了,嗯,看来还是要请老国公夫人将老国公爷的书信拿来对一对才好。”
    陈老夫人听着这明晃晃赤果果的威胁,真是活吃了季无忧的心都有。季无忧所说的没错,当初老国公爷分给三房的的确是一成家业,而非陈老夫人刚才说的半成。事实上当初老国公分给大房的是七成家业,二房二成三房一成,季无忧之所没在刚才没有提出来,就是要替三房争取应得的一成,至于大房少了的那一成,季无忧以后自有办法得回来,却也不必急于一时。
    季无忧说的如此清楚,陈老夫人心里便什么都明白了,她狠狠剜了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如同隐形人一般的庶子庶光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好,给老三一成。”
    季光慎本就没打算能从嫡母手中得到什么财产,如今见季无忧硬是替自己多争了半成,心中岂能不感激,只是他很清楚此时不能对季无忧有任何的表示,便走出来向嫡母陈老夫人跪下,诚诚恳恳的说道:“谢母亲大人。”
    分家方案便这么定了下来,季无忧心知陈老夫人等人会在库房里动手脚,便早早将当初母亲与柳氏交接之时的帐册当着陈老夫人等人的面交给陆柄,请他暂时代为保管。陈老夫人见了便什么手脚都不敢做了。
    季无忧知道有些财产已经被陈老夫人和柳氏转移了,她们需要时间将这些东西退回原处。于是季无忧便说道:“今日天色已经晚,不如明日上午进行交接,祖母以为如何?”
    陈老夫人正想这么说,听了季无忧的话自是无不答应,甚至还暗暗庆幸,心中略略松了口气。若是立时交接,那她可真是要丢人丢大发了。
    陆柄见状心中极是欣慰,向季无忧姐弟行礼道:“郡主,小王爷,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那咱家便回宫复旨,明日若得奉旨,必来为郡主和小王爷做个见证。”
    季无忧和季无忌同时颌首为礼,陆柄心念一转,便有意多说了一句:“哦,还有一事要回郡主和小王爷,适才郡主所赐的钥匙并不能打开库房门锁,咱家倒是从一个管库的嬷嬷处搜到了钥匙。”
    陈老夫人和季重慎一听这话魂都飞了,刚才那么紧张,她们生把这一节给忘记了,这可赤果果的把柄啊!
    陆柄见目的达到,方才带着两个小太监告辞而去,至于常嬷嬷和四名女宫八名太监,则被陆柄留下来保护季无忧姐弟,免得今夜再生出什么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