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出一段距离,尹灵儿回望仙店,就在他们离开之际,仙店周围又堆积了不少人,而不远处,更多的人也向仙店涌来,似乎全城的仙人都在向这不大的小店聚拢,如此大的动静,惊动了全城的人,只为杀两个素不相干的人,这是否太夸张了些。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若非要说怪异,那只能是源以凡人身份出现在此,不过只是一个凡人而已,纵是鄙夷不喜,但众人也不至于无端下杀手吧,而且,她并没从众人眼中看到对源的鄙夷之意,甚至连惊诧都无,众人这般反应,让尹灵儿有种错觉,似乎凡人存在在仙界,并不是奇怪的事,这就有蹊跷了。
    尹灵儿和源逆人群而行,正想在人们只言片语中探点有用信息,脚步转过街角时,墙上贴的告示吸引了她的注意。
    通缉令!
    三个醒目的字眼让她顿足,侧目,眸光定在通缉令上。
    令上所言字字入目,往下细看,尹灵儿眉头紧锁。
    魔族恶女潜入仙宫,惨杀辅神九河神女,行径恶劣,举止卑劣,为诸仙人不耻,恶女貌美,同行有一凡人,此凡人亦是妖魔所化……见此两人,杀之,杀人者,赏辅神之位!
    恶女!凡人!辅神之位!
    原来如此!
    尹灵儿瞬间明白了两人被众人当成猎物的原因。
    她杀了华胥霞是真,被人通缉也在情理之中,凡人在仙界并不多见,难怪,就算两人易了装,一露身,还是瞬间吸引了众人注意。
    但她有些奇怪,为何会有人知道她身边有凡人,要杀他们的背后之人又知不知道这凡人就是源?
    尹灵儿仔细回想那日杀华胥霞的全部过程,华胥霞既死,按理不应该有人发现源法力尽失变作凡人这等机密,若无人知晓,那通缉令上赫然在目的同行凡人又是怎么回事?
    等等!昏迷之前,她隐约记得自己似乎道出了源法力尽失之事,难道,自己情急之言被人听到了?那附近还藏了人!是谁?
    好在,通缉令上只说了凡人,并没言明那凡人是谁,看来,背后那人应该也不确定当日她情急下所言是否属实。
    只是,背后之人到底是谁?又是谁藏在暗处,听到了昏迷前,她与源的对话?
    尹灵儿越想越惊,越想越恼。
    怎的那般大意,竟将这等秘事破口而出,此时此刻,她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
    源看见通缉令上之言,自然也想到了个中原由,见尹灵儿自责模样,星眸露出安慰之意,他道,“无须自责……”刚开口,周围的人突然惊疑的向两人隐身处看来。
    尹灵儿赶紧捂住他的嘴,众人疑惑的瞄了一眼,又继续朝着仙店而去。
    堆积在仙店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有心急之人已一跃飞上仙店屋顶,御起法力,朝着屋内劈去,一人领了头,其他人也纷纷祭剑出刀,须臾之间,屋顶便残缺露空,屋顶突生的异样让堆积在仙店中的人冲出了出来,见有人试图从屋顶破瓦而进,这一批一直等候在屋内,准备守株待兔的人不干了,冲突瞬起,利益相撞,让屋内屋外的人一下针锋相对,也不知是谁先发起了攻击,一场混战顷刻被挑起。
    辅神之位,多大的诱惑,杀了他们,便能一举登上权利之峰,这等触及巅峰地位的捷径,无怪乎令全城的人疯狂。
    一群被利益冲散了理智的人,一群攀附权利而丧失仁道的人,一群被这畸形社会扭曲了思想的人,看着那样一群人,源星眸如冰,尹灵儿冷然。
    “先出城。”收了目光,尹灵儿神识传音。
    混战在继续,然,无人知,被众人视为通向权利之峰的捷径踏板,已悄然行远。
    ……
    天西,仙府内山茶依然娇艳,曲桥下,水沿青石缓缓而流,岸边绿枝掩亭,亭中坐着几人,几人对望,玄武先开了口,“主子带着小主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亦没留信言明去了何处,这不明摆着,定是主子不想我们打扰他们二人浓情蜜意,故意将我们甩了……”
    朱雀瞪了玄武一眼,“你不开口,没人当你哑巴!”
    “雀姨这就不懂了,陷入爱河之人……”
    啪!朱雀一掌拍在玄武头上,“你叫谁姨!”
    “你比我们大五百岁,唤你一声姨,是高抬了你!”
    “臭小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朱雀咬牙,御起法力就朝玄武劈去,玄武立马闪身躲开,起身一跃,出了凉亭,朱雀不甘示弱的追了出去。
    原本寂静的仙府,立马传来怒骂和打闹声。
    白虎睨了眼打闹的两人,面露无奈。
    他对面,冰夷端正身姿坐着,眸光盯着身前的石桌,无言语。
    一丈处,七公主和仙师各占据一根石栏,仙师背靠石柱,看着水面。
    七公主抱膝,目光看着打闹的朱雀和玄武两人。
    白虎的目光在三人之间环视了一圈,
    最后落回院中打闹的朱雀和玄武身上,出言制止了两人行若孩童之举,唤两人归位,白虎道,“主子不会无故带着小主子离开,这其中,定有其他原因。”说着,他看了眼沉默不言的其他三人。
    “依你之见,是何原因?”朱雀问。
    白虎摇头,“不知。”
    “主子和小主子会不会去了天南?
    主子会不会去了天南?”朱雀再问。
    “我联络过青龙,他言未曾得到主子要去天南的消息,主子和小主子亦没与他传语通讯。”
    “我们现在该如何?在此等主子和小主子回来?”玄武开口道。
    白虎思量片刻,道,“若我们都留于此,其他仙域的情况便难及时得知,不若如此,玄武,你继续留在天西,我和朱雀分别前往天东和天北,天南有青龙,我发一道信与他,让他亦时刻留意天南境况,若哪方有消息,定要及时告知其他三方……”言毕,白虎看着天际,隐隐有些不安。
    他们四大神兽,在归属主子座下之初,便取了心口之血自愿与主子下了主仆之印——牵心血咒,一旦他们用心口之血开启血咒,便能感知主子所在方位,亦能与主子灵犀通言。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寻找主子踪迹,最先发现主子和小主子不见的是他,发现两人失了踪迹后,他立马启动牵心血咒,打算像以前一样,感知主子动向,然而,血咒开启,心口处与主子牵连的血脉却平静无波。
    他感觉不到主子的方位!
    这让他心惊不已。
    朱雀和玄武亦开了血咒,与他一样,他们也无法感知。
    朱雀玄武思维简单,并没发现异样,只当是主子自己切断了与他们感知,但血咒既立,怎可能轻易失效,主子亦从未有过切断感知这样的异举,他隐约觉察事情有些不对。
    瞄了眼一直沉默不言的冰夷等三人,他甚至怀疑,主子带着小主子突然离开,或许与这三人有关。
    虽对三人有疑心,但白虎并没言出口,将各自的去向分配后,白虎独自一人,动身前往天东。
    与玄武费了几句口舌,朱雀也启程赶往天北。
    玄武留在天西,省了奔波,自然最为清闲,出言邀请冰夷,打算欢喜的去约个会,不想冰夷出言拒绝了他,只见对他不再冷漠相对的冰夷,转瞬恢复了原来的清冷模样,起身,她默不作声的朝着自己屋中行去。
    挠了挠头,玄武对冰夷的突然转变,有些不解,心想,好好的,怎么美人突然对自己又不理不睬了?不得解,玄武揣着疑惑,也回了屋。
    倚靠在石柱上的仙师看了眼冰夷离开的方向,黑眸闪着不明之光。
    对面的七公主看了过来,仙师收回目光,淡淡道,“今晚回族。”
    听到此言,莫名的,七公主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不用被他利用,谋害他人,纵使是回到那个她所不喜的恶魔之地,她也愿。
    仙师不多言,转身离开,七公主也移步回房。
    是夜,月如弯刀,荧光挥洒在仙府,蒙了一层神秘面纱,屋中,冰夷向窗而坐,看着窗外莹莹绽放的山茶,清冷容颜有一丝凉。
    伸手一抓,隔得最近的一朵绯爪芙蓉摇曳,脱了枝芽,一落入她手,看着手心的红艳花朵,手指一动,花瓣片片扯离花蕊,手一抛,扔了花蕊,手心一紧,花瓣粉碎如沙,一丝红色碎粒落满窗台。
    冰夷冷眼看着洒落窗台的粉碎红粒,嘴角轻扯,面露冷笑,朱唇微动,“坚韧之花,呵!也抵不住辣手销摧!”
    突起一丝风,一道人影一闪,入了屋。
    嘭!一声轻响,房门被关上,冰夷被惊动,回头,兀然望进一双幽沉黑眸,眸深不见底,犹如玄冥之渊,她看见那眸心现起波纹涟漪,涟漪之心有一抹异样之光,光入她脑,冰夷只觉耳边传来漫声蛊惑,心突然有些累,眼眸一闭,她软软瘫坐在椅子上。
    黑眸中诡异之光一收,仙师身形一动,靠近窗台,衣袂带起微风,吹走了窗台上的红粒,仙师看了眼随风而飞的红粒,眸光露出一瞬柔和,垂眼瞥了眼人事不省的冰夷,柔和之色顿收,化作冷冽。
    手一抖,仙师变出一个黑色布袋,布袋对着冰夷一吸,椅子上的人入了袋中,将袋口紧了紧,仙师念了个口诀,布袋化小,隐入袖中。
    当晚,仙师和七公主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仙府。
    翌日,当玄武再度打算向冰美人发出约会邀请时,惊愕的发现屋中空空,他再次挠头,不明为何好端端的,美人就这么不辞而别了。
    心中无法释怀美人不辞而别,当他发现七公主和仙师也不见踪迹时,已是七日之后,然而,对于仙师和七公主的突然离开,他未觉有异,也没深思探究,以逗比简单的思维来看,两个无关紧要的小族之人而已,走了便走了,完全无关注的必要。
    也正是如此,让他忽视了冰夷不辞而别背后所暗藏的诡异,致使,当他再闻得冰夷之讯时,得到的却是心仪之人已然归去。
    ……
    微风翩然,地上花雨如素手巧织的花被,层层被风卷起,花雨纷飞分布各角,枝芽蒙上了斑斓,仙草披了彩衣,风来,枝芽仙草倾斜了身,仰望苍穹烈日,晖光滋养,光线入植根,拔起纤维茁壮成长。
    旭阳渡万泽,水光潋滟,风吹潾潾微波,鸿运老祖立于水上之桥,仙笛在手,乐曲悠扬传向远方,一曲完毕,他拿着仙笛在掌心拍了两下,秋水于不远处,正在给一只红狐顺毛,鸿运老祖对秋水招了招手,秋水抱起红狐移步过来。
    接过秋水怀中的红狐,鸿运老祖挠了挠红狐下颚,红狐眯着眼,十分享受的模样,鸿运老祖停了手,那红狐用尖嘴在他掌心蹭了蹭,暮然,它耳朵竖立,两撇耳朵动了动,身形一窜,躲进了鸿运老祖袖中。
    不远处,仙桥对面行来一人,鸿运老祖对一旁的秋水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秋水看了看行来的青帝,心知定是那贱女有了消息,她想留下来,悄然看了眼手在袖中逗狐的鸿运老祖,他面上挂着浅笑,但她知,浅笑背后意味的是不耐,踌躇片刻,她墨迹着走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