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哥哥!”焦急之时,尹灵儿唤出了声,她努力控制自己,想让意识清醒。
    “我在。”源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我……”模糊间,她触到的手冰凉入骨。
    “别怕,睡一觉便好。”他安抚的声音轻柔。
    “可你修为尽失,我怎能在此时将你孤身一人留于此,该怎么办!怎样才能让我……”她的话音越来越低,最后渐渐消失于无,意识陷入往事记忆中。
    世界复又恢复平静,方才被惊飞的仙雀再度回到白荷上,池中红鲤鱼依然无忧游行,旭阳在徐徐上升,灼热温度让失了法力的他面上布了浅浅一层汗。
    源屈身半蹲,抱起她,徒步行出。
    以往两三息便能出的仙宫,今日却用了整整一个时辰,当脚步踏出天南仙宫那一刻,他仰头看苍穹,星眸深深暗藏傲视睥睨和不易觉察的恼。
    好在隐身符能助他们隐身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她已将过往记忆走完,当已醒来,而那时,他亦能寻到一个安妥之地暂息。
    世间万事总不会按预想中那般顺利如意,尹灵儿自认替源解决了后患,不想,方才发生的一切,以及尹灵儿焦急时忘了掩声的话,皆落一人眼耳。
    没了至强法力,源亦没觉察到,仙池对面有一座假山,假山从内被掏空,一人躲藏在假山内,假山离地半丈处有一个洞口,那人蜷缩着身子透过洞口,就在他们离开之前,曾含泪注视着仙池彼岸。
    知道尹灵儿两人必是用了什么法宝隐身,藏身假山内的秋水咬着唇,紧紧贴在假山上,不敢出声,哽咽的泣声吐入肚里,亲眼见到自己母亲的惨死,悲和怒同时涌上心头,可她却无能为力,敌人在暗,她在明,且敌人强大,她出去亦是送死。
    此前,娘亲将她送到一半,便顿了足,她本也想回屋养神,但快到屋时,兀然想起,有一事未告诉娘亲,她曾将娘亲给她的上品仙器交给了灵界的二公主,想借二公主之手除去那个贱人,此事不知成功与否,她极想知道结局,往溯钵也给了二公主,想要知道那事是否成功,只有找娘亲,急切想知晓结果的她立马转身,又寻着她娘亲而去。
    回到仙池,却惊见心心念念想除之而后快的仇敌正在对娘亲发起攻击,而尊者立在一旁没有举动,娘亲曾在她身上施了通心诀,与她心意相通,觉察到她的到来,娘亲用密语传音,让她勿要现身,她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对岸有尊者在,那个贱人的修为亦一跃增至玄仙初期,她出去只可能拖累娘亲,所以她只能听从娘亲之言,躲在假山内不敢出,不想,接下来竟看到令她悲痛欲绝的一幕。
    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池岸,秋水紧咬唇瓣,思量刚才隐约传来的那段短暂对话。
    两人隐身后,她虽看不见他们身形,但她能听出,说话的女人定是那贱人无疑,那个低浅柔和的声音是神尊?
    那个贱人说什么?神尊法力尽失?
    无敌之尊也会丧失法力?秋水狐疑的想着话里的真假性。
    那个贱人似乎也出了什么状况。
    可恨的是,她看不到!
    他们是否离开,是否还躲在暗中有其他举动,秋水一概不知,惊,惧,悲,怒……种种情绪盘绕心间,似要将她击溃,抱膝,她将自己盘缩得更小,默默等待危机过去。
    秋水不知自己在假山里躲了多久,当寻人的惊呼声入耳,她如惊弓之鸟,下意识便想反抗,一双手伸进来,带着善意和安抚,将她带出了假山。
    ……
    耳边有流水声和滴水声,湿气极重,入鼻进肺觉得有些闷,轻咳了两声,思绪慢慢从回忆中拉回,前世,关于华胥霞的记忆不算好,不过,华胥霞既已死,那段记忆于她而言,也不再重要。
    手指动了动,触到柔软的丝质物,有凸起的云纹,略微滑过,便知此乃谁之物,身后靠着有些柔软,却无温度,另一只手被握在身后人的掌中,纤长手指肤质细腻却凉入骨,双睫如翼振飞,明眸睁开,尹灵儿从身后之人的怀中立起身,打量四周。
    身处一岩洞内,岩洞外有阳光洒入,水帘挂了半个洞口,若剔透水晶做成的珠帘,阳光透过,斑斓霓虹映射在岩壁上,身后之人无声,尹灵儿缓缓扭过头,但见源只着一席单薄里衣,闭目靠在岩壁上,呼吸均匀,似已睡着。
    将盖在身上的衣物转移到他身上,将他的双手拢到自己掌心,尹灵儿细细的看着他,此刻,高远的神尊退了神威,除了天颜依旧,竟找不到昔日半点神迹,他面色苍白,额头布有浅汗,虽有阳光,但岩洞里温度略低,他双唇略显青紫,握在掌心的手因低温而微颤,明明已是凡人,失了法力和通天之能,当她陷入沉睡时,他依然细致如斯的呵护她。
    是因为他觉得温度低凉,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也会冷吧,真是……她有法力护身,怎可能会冷!
    看着这样大神,尹灵儿眼圈红了红,有些心酸,法力调出,化作暖流,源源不断的输入他体内,热流让微颤的手停了颤动,不知自己沉睡了多久,故而也不知源在这略显低温的环境下被冻了多久,源如今是普通人,经受寒意侵袭,极容易染上风寒,想至此,尹灵儿立马神识探入他体,检查了一番,这一探,果然如她所想,寒气已入了体。
    尹灵儿对医理并不
    尹灵儿对医理并不在行,虽如此,但普通常识还是略懂一些,源受了寒气,必须尽快将体内寒气驱除,她记得碧砾里有可驱寒的仙草。
    将源转移到碧砾中的丹房内,移了不少干燥的落叶枯枝到丹房,铺了厚厚一层,在落叶上又扑上一张地毯,尹灵儿将源平放在地毯上,将身上的衣物盖到他身上,后想想不放心,又将储物袋里携带的所有衣物都拿出来,盖到他身上,然后将所取仙草丢入丹炉内,以丹炉为锅,天地之火现掌心,尹灵儿开始煎药。
    炼丹的丹炉用来煎药,并不合适,因而这药煎得也不甚顺畅,在浪费了数株仙草后,总算熬了小半瓷瓶出来,没有碗,她只能用瓷瓶盛药。
    扶住源上半身,尹灵儿轻唤了两声,源没有应声,亦没有醒来。
    但见他额头细汗越来越多,脸色不再苍白,却显出不正常的潮红,搁下手中的瓷瓶,尹灵儿探了探他的额头,不过煎药这半柱香的时间,他竟发起了高烧。
    额头炙热的热度让尹灵儿手抖了抖,心中一痛,她的大神高高在上,受世人膜拜,神威不可犯,何曾如此落入尘埃,受病痛折磨,她抱着他,无声凝噎,热泪顺着他的发滑落入颈,怀中的人动了动手指。
    “别哭,我无妨……”轻微到难以闻得声音,尹灵儿凝噎一顿,立马垂眸,他星眸依然紧闭,只是嘴里断断续续说着重复的话,“别哭……”
    尹灵儿胡乱抹了两把泪,“好,我不哭,只要你好好的……”她凑到他耳边浅语,他嘴角翘了翘,止了声,意识再度昏睡。
    高烧让源的双唇干裂,高烧易缺水,他需要补充水,思及此,尹灵儿拿着丹炉,奔到屋外。
    身上没有可以盛水的法宝,只能用这鼎丹炉盛水。
    盛了整整一丹炉的五彩灵泉,尹灵儿回到丹房,喂源喝了五瓷瓶的灵泉后,尹灵儿又将灵泉加热,把衣裙撕了一块下来,就着热水不停的给他敷额头。
    如此周而复始,折腾了两个多时辰后,源的高烧才退下去。
    经此一番,源身上衣物湿透,全是汗渍,本想给他换一套衣物,但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尹灵儿只得在他身上施了一个清水咒,又用热水给他细细的擦了擦脸,担心源再出什么状况,尹灵儿握着他的手,守在旁。
    当旭阳再度冉冉而升,万物复苏活力,嫩芽慢慢展开卷裹的叶,晨露润洗后,生机溢出,飘进静谧的丹房。
    这一刻的朝气将昏睡了几个时辰的人唤醒,源终于悠悠睁开了眼,紧张了一夜的人儿,这才得以松了口气。
    将源扶起来,尹灵儿神识在他体内探了探,一切已正常,但她嘴上还是问道,“源哥哥,可还感觉不适?头痛吗?嗓子干不干?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星眸荡出暖意和笑意,他道,“我很好,勿要担心。”
    尤不放心,尹灵儿又多追问了几遍,直到源用实际行动封了唠叨的小嘴,尹灵儿才熄了言。
    趴在他怀中,她突然觉得这一刻的静谧极好,咕噜!不合时宜的,源的肚子里传来了响声,源垂眸,看着腹部,满眼探究。
    尹灵儿哎呀一声,她竟大意到这种程度,源如今是凡人,一日三餐怎能少,“源哥哥可是饿了?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寻食物。”话落,她一阵风似的窜出了屋。
    源阻止的话还没出口,已没了她踪影。
    将碧砾里清甜可口的仙果各摘了几枚,在尹灵儿的监督下,源将仙果一个个吞入腹中。
    每天都吃仙果肯定不行,凡人之躯得进食主粮,但碧砾里只有仙草仙果等植物类,没有主粮,原本,为了安全着想,尹灵儿打算,在源法力没有恢复之前,两人就呆在碧砾里,但如今看来,就吃这个问题上,此法就行不通。
    与源商议后,两人还是出了碧砾。
    外面的世界也是艳阳高照,两人从岩洞里走出,尹灵儿这才发现此地是一个丛林,源告诉她,这里是距离天东仙宫不远的秘海仙林,仙林之前是天东最大的仙城无皋城,仙林之后与东海相连。
    “此地距离无皋城多远?”她问。
    “数十里。”
    尹灵儿诧异,“源哥哥,你就这么徒步行到了这里?”
    源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他如今只是普通人,只靠脚行了三个时辰,走了数十里路,她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只觉心一阵抽痛,半饷,她问道,“为何要行如此远?”
    源含着淡笑,不语,双目相触,他虽不言,她亦懂了他之意。
    徒步数十里,不过是为了寻一个安全之地,为了她,他思虑得如此周全。
    源看着尹灵儿,星眸深含点点叹息,那段不好的记忆,暂时,只能存于她脑中,待到法力复原时,他会还她一个无忧无伤的过去。
    尹灵儿显然不知道他心中正惆怅另一番事,想到源突失的法力,她觉得有些怪异,“源哥哥,你不是说,距离法力消失还有三月,为何会提前这么久?此前,你可有感觉到什么征兆?”
    略微思量,他道,“盒里有一幻象镜,可看三界境况。”
    尹灵儿立马取出,注入法力,镜面荡起圈圈波纹,片刻后,现出凡界目前的情况。
    她意念导入的是太宗门,故而镜子里显示的乃是太宗门登峰院内的情况。
    然而,这一看,尹灵儿惊了一下,继而眉头微蹙。
    镜内,众人状况很奇怪,他们虽如常席坐于室听课,但却双目无神,反应迟钝,神思不属,连授课的老师说话也如机械,僵硬无甚感情,尹灵儿有种诡异的感觉,这些人似乎被人抽空或掌控了思维,皆是形同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