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夏府。
    荷塘碧叶连天,池中,荷叶兜起水珠,风来,水动,珠珠调皮似撒泼打滚的小顽孩,荷叶簇拥下,小荷露出尖角,粉嫩花苞若少女羞涩面颊,含苞待放,碧叶配衬,虫鸣欢鼓,本是清幽好眠之夜,却有人静夜思闲愁。
    池岸凉亭内,有女抱膝而坐,神思缥缈看向池中,只见那女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自斟自饮,落寞若闺中怨女。
    诚然,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夏府千金嫡女夏晴莲。
    半壶酒下肚,夏晴莲面色绯红,双眼已渐显迷离,她从凉亭的石栏起身,步子踉跄,举杯对着池中,呐呐自语。
    “我学闺中贤德,温婉不近男色,洁身自好,誓为良妻,只为博你好感。”
    “我勉力勤学,钻研阵法,继承家技,只为他日替你谋权。”
    “我近公主,周旋各府千金之间,虚与委蛇,只为替你收集秘讯。”
    “我忍流言,咽苦楚,数年不嫁,荒废年华,只等你一席花轿抬我入门。”
    “可为何,为何你不舍看我一眼!”
    “为何还要我与他人同为你妻!”
    “为何世间待我如此不公!”
    “为何……”
    说道后面,她脚下一个趔趄,瘫坐在地,袖掩娇颜,嘤嘤哭泣,酒渍和泪水同时湿了霓裳,不知何时,脚上鞋袜尽无,散落凉亭四角,她却不自知,放下罗袖,又斟了一杯酒,身子斜靠在石柱上,浅浅饮起来。
    身后传来清浅的脚步声,一个容貌清俊但面上有些木楞的男子缓缓向她走近。
    入凉亭,男子看了眼瘫坐在地,借酒消愁的夏晴莲,眸光有一瞬的深邃,上前,将夏晴莲扶坐到石栏上,拾过散落的鞋袜,细细的为她穿起来。
    脚上传来的温热感,让夏晴莲有片刻的清醒,她茫然垂头,看着替自己穿鞋袜的男子,露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原来是小呆啊,你怎么来了?”
    “如今局势混乱,我忧心小姐安危,便跟过来了。”
    “夏府乃阵法世家,府内阵法密集,固若金汤,小呆不用忧心。”
    小呆沉默,不言。
    “对了,还没恭喜你传承大赛夺魁,爹爹众弟子中,你天赋最高,我就知道,你最有希望继承爹爹的衣钵,成为府里的贤师。”夏晴莲道,因饮酒的缘故,她语气虚缈,软软糯糯,似粘人的小糍糖。
    小呆穿鞋的手顿了顿,眼里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他半垂眼眸,将那道光掩了下去,思绪有片刻放远。
    传承大赛每五百年举行一次,先于长生大会举行,此赛仅限于各大世家在各自府内举行,对于整个灵界来说,传承大赛不算是盛事,但对于灵界各大世家来说,却是一大要事。
    说道传承大赛,得先说说世家里面的构架,灵界的世家与普通世家不同,这些世家大多历史悠久,皆具备各自的特长,世家内没有宗室长老,除了家主以外,便只有一位贤师,家主与贤师地位相当,同主府内事务,家主一般是前一代家主的嫡系子孙,而贤师则得通过传承大赛选拔。
    各世家为了传承技能,除了将自己的看家本领传给嫡系子孙外,各府还会招收弟子,这是为了防止家族在遭受巨大灾难后让家族技能失传的可能。而众弟子里面,通过传承大赛决选出的天赋最高能力最强之人,便有资格成为贤师。
    贤师不仅能主管世家内务,还能入朝为官,在灵界,在朝为官的朝臣与古代官员也略有不同,因为追求长生之道,各官员除了各司其职,替纪氏效命以外,还需为皇族之人提供最上等的修仙辅助材料,因此他们各自还必须具备一项特长技能,如夏府精阵法,于府精炼丹,朱府精炼器,还有其他精于制符、驭兽等的世家,所以能入朝为官的人,大多是各大世家能力最强者,而这些人往往就是世家里的家主或贤师。
    如今,灵界这样的世家有二十多个,以夏、于、朱三大世家为首,皆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毫不夸张的说,纪氏官员里面,百分之九十的官员皆是出自这二十几个世家之中,只要掌控了这二十几个世家,便能掌控纪氏朝纲,甚至掌控整个灵界。
    不过,掌控二十几个世家并非易事,人各有心,利益不同,便很难聚成同一阵营,数万年来,二十几个世家一直拉帮结派,分裂严重,从未聚首。
    但,这样的情况正被一个人悄然扭转。
    想到那个人,小呆眼里露出敬意和感激。
    若不是那人,他不可能有重活于世的机会。
    是他,赐予了他新生。
    他愿意用毕生精力,替他铺就成王之路,以报再造之恩。
    像他这样的人,不止一个,二十几个世家中,每个世家里都存在一两个这样的人,他们赤鱬族,天生便有极高的悟性和传承之能,从众弟子中脱颖而出,继承各世家的技能并非难事,以目前的情况,不久后,他们都会成为各府的贤师。
    只要完成最后一步,他们便能挟家主,控朝纲,助那人为王。
    最后一步……
    小呆看着握在手心的玉足,眸光泄出点点坚定。
    “小呆?在想什么?”夏晴莲歪着脑袋,醉眼迷蒙的看着他。
    “夜深了,小姐该回屋歇息了。”小呆一板一眼的回道,将夏晴莲的鞋袜穿戴妥
    将夏晴莲的鞋袜穿戴妥当,他起身,伸出手去扶她。
    夏晴莲身子往后躲了开去,饮酒后的身子软绵,这么往后一仰,差点掉进池塘里。
    小呆眼明手快的揽住她的腰身,才让她免了落水之灾。
    “我不想回去。”夏晴莲嘟囔,顿了顿,她把手中的酒杯递给他,“来,今晚月色正好,小呆,陪我喝几杯。”
    小呆没有接杯子,面上仍是木然的表情,“小姐,我不胜酒力。”
    “那正好,小姐我想醉,你陪我醉,醉了好,醉了好。”她晃着手上的酒杯道,“醒时求不得,醉里梦良配,醉了,我就能看到他了。”说着,她眸中春意乍泄,缱绻如丝,举杯,将杯中之物饮酒,她再度斟满。
    小呆看着她,好一会儿,他伸出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入自己怀中,“小姐何必为情困,世间好男儿何止万千,你何苦……”
    夏晴莲没有挣扎,静静的靠在他怀中,“小呆,你是在可怜我吗?”
    “我没有可怜小姐,我是心疼小姐。”
    夏晴莲轻轻笑了一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小呆,你是否对我有意?”
    “小姐,我……”小呆支吾难言。
    “小呆很好呢,虽然木楞了些,但贵在憨厚老实,只可惜,我已心有所属……”说道这,她停下来,面有伤色,默了片刻,她勉强扯了扯嘴角,“不说这些了,来,你既对我有意,便陪我喝两杯吧。”夏晴莲再度将酒杯递给他。
    小呆默默的看了她半饷,突然弯下身子,将她打横抱起,然后转身出凉亭,向着后院的闺房行去。
    夏晴莲只觉头晕目眩,手中的酒壶和酒杯齐齐脱了手,晕晕乎乎的抬眼看了看,发现自己处于小呆怀中,她咯咯笑了两声,手抓住他的衣袖,絮絮叨叨,“你总是不陪我喝酒,还说喜欢我,骗人!”
    “不对,你根本没正眼瞧过我,又怎么可能喜欢我。”
    “你说说,你为何不喜欢我?可是我哪里还做得不够好?”
    “殿下,你何时娶我过门,我蹉跎岁月这么些年……”
    ……
    夏晴莲窝在他怀里说胡话,小呆依然是一张木楞表情。
    进入后院,遇上两个侍者,侍者见他抱着夏晴莲,并无诧异之色,似乎也司空见惯,侍者见他行来,对他拜了拜。
    小呆点了点头,并不多言,走出两步,他微顿,对正待离开的两侍者道,“稍后为小姐备一碗醒酒汤。”
    “是,小呆公子。”
    待到他抱着人消失在转角,两侍者凑近,开始咬耳朵。
    “小呆公子对小姐可真好。”
    “可不是,每次小姐醉酒,都是小呆公子将她送回闺房。”
    “我觉得小呆公子挺好的,可惜小姐眼高于顶,一心只盼着三殿下来娶她。”
    “三殿下龙血凤髓,听说宫里那位秋水小姐亦心属于他,但尚且看不上眼,何况咱们家小姐……”
    “唉,谁叫当初陛下赐了婚,如今小姐心心念念只盼着做三皇子妃,老爷也拿她没办法。”
    “三殿下迟迟不娶小姐,恐怕是对小姐也无意吧。”
    “那还用说,若是有意,早娶回家了。”
    “你说,三殿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谁知道呢!保不准,殿下等着飞升仙界,找一位上仙呢。”
    两侍者一边小声唠嗑,一边出了后院。
    再说小呆抱着夏晴莲穿过后院,行到其闺房门前,用脚顶开门,进屋,将她放置到床上,夏晴莲拉着他的袖子没放,小呆坐到床榻边沿,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片刻后,他取下腰间的储物袋,拿了一颗丹药出来。
    此时的夏晴莲已没有什么意识,眼眸半闭,只嘴里还犹自嘀咕着醉言。
    扶起夏晴莲靠在枕头上,小呆轻唤了两声,又拍了拍她的脸,夏晴莲这才睁开眼,眼神迷离的看着他。
    小呆把丹药递到她嘴边,“小姐,醒酒丹。”
    夏晴莲唔了一声,看也没看一眼那丹药,张嘴便吞了下去,似乎这样的事已发生过很多次,她已习以为常,丹药顺着喉咙滑下,微凉,入腹后,兀然窜起一股热气,热气入脑,她的神智醒了一瞬,继而更加恍惚,涣散的目光对上他的眼,她顿觉脑中一片空白,神思不属自己。
    小呆看进她的眼中,启唇,一曲奇异的曲子悠悠传入她脑中。
    “忘忧心,忘却前尘愁悲殇,妃子怨,非汝愿,深阙皇门从此勿再念。”
    “忆钟情,忆你我两厢许,拳拳情意入心房。”
    “诉衷肠,诉你浓浓深情意,痴痴恋心不相忘。”
    “嫁情郎,嫁予呆郎扮鸳鸯。”
    ……
    “谁人是夫君,卿卿小呆是君郎。”
    词曲悠扬,句句蛊惑人心,夏晴莲目光痴然,脑中记忆颠覆,飘飘忽忽间,顿觉前尘往事忘了个干净,心中只余一个念头:她爱的人是小呆,她要嫁给小呆。
    直到夏晴莲的眼皮再次耷下,小呆才停了歌声,将夏晴莲平放在床上,瞄了眼她不再紧蹙的眉头,他的手缓缓移到身下,御起灵力,对着胯下一点,手指握成爪一吸,点点精血现于掌心,对着精血念了几句咒语,精血瞬间化作一缕白烟,白烟缥缈,径直钻进了夏晴莲腹中。
    眨眼之间,夏晴莲平坦的小腹微隆,幅度不大,实难觉察,然,只需静待三五日,他便能坐收今日成果。
    做完这一切,小呆起身,出了房间。
    床榻上,夏晴莲熟睡,犹然不知,命运从此为她开了另一道门。
    类似的事情不仅发生在夏府,于府,朱府,其他二十几个世家,于三日之间,亦发生了类似事件,各世家嫡系子孙,无论男女,探其嗜好,寻得时机,皆在无甚知觉之下,服下了相同的丹药,篡改了记忆,成了他人掌中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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