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华对赵立说:“你不必自责。这些人易容术非常精妙,就是我,当面也辨别不出来,何况你们从没接触过易容术的人。”
    方才秦韶华在这边命人检查宾客的时候,赵立在跨院里主持检查所有家人和下人,就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略过,同样让秦韶华的暗卫检查了一番,生怕有人混进来。
    果然就查出了三个假冒的仆人。还都是家中的老仆,一个扫地的婆子,一个厨房的厨娘,一个来回跑腿的丫鬟。三人都有机会接触秦韶华,或接触送给秦韶华的食水。
    赵立非常恼火。
    结果押着三人回到这边一看,宾客之中也检查出了两个伪装者,他就非常地自责。
    很显然这些人都是冲着秦韶华来的。
    因为自己结婚,秦韶华前来祝贺,却被刺客盯上,他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便是秦韶华安慰,他心里也不好过。
    “秦姑娘,这些坏人交给王爷去处理吧?你不要劳累太过。我这就送你回王府休息,今天的事我回头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有谁帮忙,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秦韶华说:“你以为,是被他们假扮的人里通外合,帮着他们混进来的?这大概不是。你真正的仆人和宾客,也许已经凶多吉少,回头我会叫人审问他们,找出那些人的下落,无论生死都会帮你善后。你先回去安抚父母吧,这边我即刻用解药,将所有人都弄醒。婚礼还是继续进行,不要扰了你的婚姻大事。”
    段素娥听得火冒三丈。
    这已经扰了好吗?把婚礼破坏成这样,还说风凉话!
    可是没想到赵立却回应说:“秦姑娘别管我了,你赶快回王府吧,这里实在不安全。改天我再去王府跟你正式请罪。”
    段素娥更生气。
    到底是谁该向谁请罪啊!
    可是她敢怒不敢言。既不敢得罪赵立,也不敢真和秦韶华对上。
    只能在旁边暗自嘀咕。
    突然秦韶华转过头来,“段小姐,你过来。”
    段素娥连忙过去,不敢违拗。
    秦韶华褪下了手上两只镯子。
    温润的上好羊脂玉,洁白莹透,完美无瑕。
    “今日扰了你的婚事,这个送给你,略表我的歉意。回头王府会给赵家补偿,这是我单给你的。”
    段素娥还从没得秦韶华这么和颜悦色说过话。
    顿时有点受宠若惊。
    可是秦韶华褪镯子的举动,和随手赏赐晚辈下人差不多,让她心里不大舒服。
    然而那对镯子实在是太好了,就算是她当尚书府小姐的时候,也未曾见到过这么上佳的玉镯,欲待不接,又舍不得。迟疑间秦韶华已经把镯子塞到了她的怀里。
    她赶紧妥帖拿好,生怕摔碎了。
    赵立皱眉道:“秦姑娘,今日受惊的是你,你补偿什么?”使眼色让段素娥把镯子还回去。
    段素娥舍不得,只当没看懂赵立的眼色。
    秦韶华笑道,“那么就不算补偿了,权当给你们以后的孩儿当个礼物吧。段小姐,你是新娘子,还不快回新房去,回头被人瞧见了可不好。”
    段素娥赶紧应诺。
    抱着镯子往回走。
    身后两个暗卫护送她。
    她想起来之前秦韶华还送给她一堆珍珠做嫁妆,心里对秦韶华的怨气就没有那么重了。想着,果然玥昭仪说得对,摄政王妃待人不错,就是有点难以接近。也许她以前磋磨自己,真的不是有意的吧?
    今天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反正自己白得了两只千金难买的玉镯子,就不计较好了!
    秦韶华摆平了段素娥,回头对赵立说:“一事不烦二主,今日已经叨扰了,就扰你到底吧。”
    赵立道:“但凭吩咐。”
    刚才秦韶华让他暗中在酒水菜蔬之中下了迷魂药,迷倒了婚礼上满堂宾客,这么出格的事情他都毫不犹豫去做了,接下来就是秦韶华再吩咐什么,他也同样不会迟疑。
    没想到秦韶华再没吩咐什么,只是让他继续酒宴而已。除了叮嘱他约束下人不要乱走,免得惹祸上身。
    秦韶华不回王府,继续在赵家的小客厅坐着。
    没多久,奉命前来的吴道,提着药箱子匆匆走进了赵家后门。
    再过一会白城子也来了,一脸焦急,满头大汗冲进赵家。
    两人见到了秦韶华之后,却都立刻收起了惶急的脸色,好整以暇陪在旁边。
    秦韶华说:“等着吧。”
    几个人就在厅里等。
    吴道和白城子下起了棋打发时间,秦韶华则在一旁打盹休息。
    时间很快过去,前面的酒宴又开了一个多时辰,渐渐散了。因为秦韶华用的药物很隐蔽,所以昏睡过一回的宾客们也没察觉,还以为自己喝醉了。中途消失的两个伪装者,随便被赵立用个理由搪塞过去,也没人再问起。
    酒席散了之后有的宾客告辞离开,有的则留在赵家听堂会。
    堂会开在跨院,离秦韶华所处的地方有点远。
    唱戏的锣鼓声断断续续随风传来,很有催眠效果,让秦韶华睡得更沉。
    她一直睡到午后太阳西斜。
    醒来睁开眼睛一看,吴白二人还在下棋呢,她打个呵欠问,“还没来?”
    白城子等这局结束站起了身,“我去引一引。”
    他脚步匆匆,神色也匆匆地跑出了赵家后门。
    并且带走了一批暗中隐藏的人手,让他们现身跟着他走,直奔齐王府的方向。
    白城子离开没多一会,就有四个壮汉抬着一只大箱子进了赵家正门。
    门房拦住问:“干什么?”
    “给里头唱戏的班主送行头的!”
    箱子打开,里头全是一套一套的戏服。门房不敢耽误里头的堂会,连忙放行。
    壮汉们抬着箱子进了赵家,走去跨院的半路停了一停,正好停在一从花木旁边。等他们再走的时候,脚步就比先前轻松多了。
    而他们走了之后,四下无人的时候,花木丛之中陡然弹出两条人影。
    借着墙边的藤萝掩映,直奔秦韶华歇脚的小厅。
    秦韶华坐在房间里,放松了心情,半闭着眼睛打坐。
    所有感官都外放到极致,她甚至能听清楚跨院那边唱堂会的人唱出的每一个字。
    当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似有似无渐渐靠近,她张开眼睛,朝吴道打了一个手势。
    做出无声的口型,“来了。”
    吴道立刻起身,焦急地匆匆朝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首乌!要百年以上的首乌配药,怎么还没找到!还需要我亲自去找吗!”又朝后喊,“你们抬着她跟紧我,一刻别离开,找到药好立刻给她用上!”
    悄悄潜入的两道人影隐在花墙之后,等吴道跑远了,重新探出头来。
    穿着一身华丽的锦绣裙裳,面覆轻纱,腹部高高隆起的女子,被人从吴道跑来的方向抬过来。
    女子痛苦地低吟,露在面纱外的额头一片青紫色,显然是中了毒。
    “快,快点!快追上吴先生!”抬着她的人不停念叨。
    “可是不能走太快啊,颠着王妃她会很难受!”另一个人说。
    花墙之后隐藏的人影,互相对视一眼,相继从怀中掏出一个形状古怪的东西。
    黑乎乎的方方的盒子,前端是细长的管子。
    管子黑洞洞的口径,对准了前方。
    砰!
    砰砰!
    几声连接的炸裂巨响。
    被抬在担架上的女子,隆起的腹部顿时穿了几个洞,血水一下子喷射出来!
    “有刺客!”
    “快来人啊!”
    抬担架的两个人失声惊呼,一面手忙脚乱去堵女子腹部的伤口。
    可是血水很快流得两人满手都是。
    他们放下担架慌了手脚,团团转。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冒出十多个劲装暗卫,抽出武器到处寻找。
    “刺客在哪里!”
    “那边,快追!”
    十几个人追着从花墙后窜出的两道人影而去。
    两道人影不停回头,驻足拿着那古怪的东西比划,每次都有巨大的砰响传出。
    只是没有人中招,暗卫们紧紧追在后面,双方很快飞檐走壁跃出了赵家。
    他们在街巷房舍之间飞跃。
    最后两道人影窜出了城门,暗卫们紧追不舍。相继朝着城外飞奔而去。
    赵家后院,秦韶华慢慢从等待的小客厅走了出来。
    先前那流血的女子突然从担架上一跃而起,掀开衣服,卸掉了腰间绑着的大包裹。
    包裹外面的血袋已经被射穿了,里面的混合动物血流得到处都是,脏兮兮的。
    她穿着秦韶华的外衣,外衣全都弄脏了。只穿了衬衣衬裙,围着斗篷的秦韶华走到她跟前,道一声“辛苦”,就低头仔细检查被射穿的血袋。
    袋子上几个圆洞很醒目,竟然形似子弹的穿孔。
    已经跑开的吴道和白城子很快去而复返。
    “圣主,对方上了钩,就等追捕的结果了。”
    他们费了好大劲,才让敌人相信是秦韶华中了短箭的毒,白城子还故意装作去王府报信,把这边做出防守松懈的样子引对方上钩,前来行刺。
    若不是为了看看刺客要往哪跑,刚才当场就把那俩人拿下了。
    吴白二人都觉得胜券在握。
    秦韶华却脸色凝重。
    刚才听到的砰响……
    是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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