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华问白城子:“已经用过两次了。接下来的三次用药,还会这么痛苦吗?”
    白城子点头:“会。”
    “他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可否暂停,让他休息一下?”秦韶华真怕齐王体力不支,熬不过随后的治疗。
    白城子摇头,正色告诫:“圣主不要心软。成败在此一举,若是现在暂停,之前王爷所受的苦楚就全都前功尽弃了。”
    可是如果继续下去,对齐王可真是巨大的挑战啊!
    秦韶华抱着齐王,心里煎熬极了。
    “夜,你听得到吗?要开始第三次用药了,要坚持住。”
    齐王很勉强地缓缓张开眼睛,眼中没有神采,茫然看了秦韶华一眼。
    他意识是清醒的,能够感觉到秦韶华对他的担心,只是现在,他没有力气做多余的动作。
    秦韶华满脸痛惜的神色,看在齐王眼中,他也感到心疼。
    放心,我会挺过去的,不过是三次用药而已。三次,九个时辰,到了明天我就能痊愈了。
    到时候我要和你一起去外面走一走,是真正地“走”。我们可以骑马,徒步,游山玩水,我可以抱着你到处游荡。
    他唯有在心里和她说话。
    秦韶华轻轻吻在齐王的唇上。她发现,他的唇冰凉凉的。
    像是冰块那样凉。
    他的身体状态一定非常非常不好!
    她吻过他,轻声说,“你坚持住。等你挺过去,我就和你在一起。”
    齐王在心里说,“好。”
    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就已经没有力气了。
    中途歇息的时间过得很快,仿佛比用药时快了一万倍。秦韶华觉得还没和齐王说上几句呢,白城子就上前,准备第三次用药了。
    “圣主,时间已到。”
    严格的治疗程序片刻也耽误不得。秦韶华便是有万分担心,也得将齐王轻轻平放在枕上,守着他。
    第三次,果然比第二次状态更差。
    齐王的脸色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几乎要变成透明的无色了。而皮肤下面的血管颜色却非常清晰地显露。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看起来模样有些可怕。
    像是中世纪吸血鬼似的。
    秦韶华不停给他喂水,给他擦去脸上手上的毒汗。
    后来看他排汗排得实在太多,比平日用药多了几倍,她干脆就让侍从们打来一桶热水,把齐王衣服脱掉,只让他穿着一条亵裤,用薄被改了,拿着沾湿的毛巾给他清理身体表面。
    热水换了三桶,才把齐王身上的毒汗清理差不多。
    可是没一会,齐王又排出了很多汗水。
    白城子和吴道仔细观察那汗水的状态,吴道甚至用指尖沾了汗液在口中尝了一尝,片刻后点头道:“不错,汗液比之前好很多。可见治疗非常有成效。”
    秦韶华单凭肉眼所见,觉得现在齐王排出的汗水的确是比之前颜色浅了不少。
    她问:“是不是汗水之中毒素减少了?”
    白城子点头道,“是。说明排毒效果很好。”
    秦韶华感到欣慰。
    所有的苦总算没有白受啊!
    她于是更加细心地照顾齐王。
    陪在床边说话,唱歌,讲故事。
    齐王自己也在努力。意识很清醒的时候,他会自己尝试着使用内力做辅助。
    秦韶华感受到他的努力时,非常惊喜。
    她就知道齐王不会轻易放弃!他在抗争!
    她于是也试探着使用内力,将手搭在他脉门之上,帮他引导内力的运行。两个人所练的内功相同,稍稍加以引导,就能让齐王事半功倍。
    在艰难的等待之中,转眼,就到了深夜。
    齐王两次陷入深度昏迷,情况非常堪忧。
    子夜的更鼓敲响时,快要进入第四次用药了。
    一个侍从突然从外面推门进来,朝秦韶华点了点头,脸色凝重。
    秦韶华眉头一皱。
    不是紧要大事,侍从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她。
    她深深在齐王额头一吻,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她轻手轻脚起身,低声交待一直凌无名守住齐王:“不要离开他,要是有人来打扰,谁敢来你就打谁。知道吗?”
    凌无名一直坐在脚踏上,像是小狗一样守着秦韶华。见秦韶华起身,他也想起身跟着。
    秦韶华按住他肩膀,把他按回去,勒令他守在床边不许动。
    他迷茫。
    秦韶华严肃望着他,一字一字慢慢地说:“不要走,替我守住他,明白吗?明白就点头。”
    凌无名懵懵懂懂地看着秦韶华,足足看了十几秒钟,才缓缓点头。
    样子很是迟疑。
    秦韶华再三告诫他不许走。
    见他重新坐稳了,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进屋报信的侍从将秦韶华带到偏厅,脸色凝重地禀报:“秦姑娘,今日从下午开始,城中就不断有百姓病倒的消息报上来。一开始我们以为是疫病,猜测可能是天气太寒冷导致大家患了风寒。但是不久前,城里几家医馆的大夫结伴去了官府,他们禀报说,去看病的百姓不像是感染风寒,也不似其他病症,似乎是……”
    “中毒?”秦韶华立刻想到了。
    侍从道:“若是中毒,恐怕事情不简单。因为生病的百姓遍布城中各个地方,并非是住在一处。”
    所以他才不敢怠慢,来打扰秦韶华。
    毒物之事自然是找秦韶华最为稳妥。
    王爷治腿虽然重要,但是在王爷治疗期间出了这种事,若是有人故意作乱,就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秦韶华立刻明白了,点了点头,“你思虑得很对。”
    若是生病的百姓集中在某个居民区,就很有可能是集体吃错喝错了什么东西,比如井中有了污物啊,买了同一种吃食啊。
    可是病者遍布城中各个地方……
    这就耐人寻味了。
    秦韶华披上狐裘匆匆就往外走,“带我去看看。”
    侍从迟疑道:“要么让人把病者抬到这里来吧?秦姑娘看过之后若是无事,也好立刻回房照看王爷。”他觉得毕竟还是王爷治腿更重要。
    秦韶华果断摇头,“不。”
    不能把病人抬到这里。
    齐王身体正在虚弱期间呢。人在虚弱的时候,抵抗力最是不好,最容易感染细菌病毒。
    若是城中百姓真中了毒还则罢了,但若是得了奇怪的疫病呢?把病者抬到这里可有感染齐王的风险。
    虽然大冬天里时疫流行的可能微乎其微,但秦韶华不能拿齐王的身体冒险。
    她将这个理由和侍从一说,侍从当即领悟。
    不过又想到另一个可能。
    “秦姑娘,若不是病呢?”
    秦韶华冷笑:“若是中毒,那就一定有人故意兴风作浪。不管是谁,敢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她恨不得每一秒钟都陪在齐王身边,却被这种破事弄得离开,心里别提有多恼火。
    恨不得立刻找到元凶将之暴揍一顿!
    而且她有一种隐隐的预感,这次的事件……十之七八是针对她的。
    那么她就更不能在王府里等敌人上门,她要出去,引开敌人,给齐王创造安全的条件。
    她挑了快马,直接奔向城中医馆,准备去看看病人的情况。
    临走之时她反复叮嘱侍从们,一定要加强府邸周围的警戒,绝对不能给敌人任何可乘之机!
    侍从们肃然领命。
    秦韶华带了一队护卫,直奔城里。
    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馆,秦韶华下马就大步走了进去。
    一掀开厚重的门帘,屋里浑浊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
    呕吐的酸腐味道,病人身上排出的臭汗味道,还有各种药材的味道,全都交杂在一起,冲得人直欲作呕。
    秦韶华立刻从浊臭的气味中,分辨出一丝古怪的腥甜。
    她并不能立刻辨认出这丝腥甜是什么,但是凭着经验和直觉,她觉得这味道很可能是某种毒素。
    “你们先守在外面。”她挥手,让跟着的人全都留在门外。
    若是毒素有传染性,绝对不能让她的人也中招。
    “谁是这里坐馆大夫?”她直接走到满屋子的病人之中,一边检查他们的状态,一边问。
    她通身的穿戴气度,立刻让满屋子百姓看直了眼睛。
    漂亮,高贵,是王府里的贵人吧?大家纷纷猜测。
    有的病人连痛苦都忘了,就那么盯着秦韶华细瞅。要知道他们平日可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贵人。
    一个中年大夫迎了上来:“贵客可是官府派来的?”
    “我是王爷身边的。王爷关切城中疫情,派我来看一看。”秦韶华先给齐王博好名声。
    大夫不敢怠慢,连忙躬身报告病人情况。
    “从昨日开始陆续有人上吐下泻,前来看诊,开始是当普通肠胃病症治疗,没想到一剂药下去不但不见好,反而加重了,许多人开始口吐白沫,神智也开始模糊。这可不是一般肠胃病!而且,有的人没有来医馆看诊,只在家养着,没想到从发病两个时辰之后就……就直接过世了。我问过另一家医馆的朋友,那里病人也是如此,我们觉得事情不对,这才结伴去官府禀报。”
    大夫紧锁眉头,长吁短叹。
    这样厉害的病情他生平第一次见。
    秦韶华仔细给几位看起来很严重的病人诊脉。
    发现他们脉象虚浮到几乎诊不出来。
    又看了看他们的口舌眼睛,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站起来神情严肃地说:“不是肠胃病。”
    “这……”大夫吃惊,“您是王府的医女?”
    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怎么一上手就断定不是肠胃病?
    难道是神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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