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全黑了。高楼的楼顶上四周没有遮挡物,寒风一吹,仿佛刀子在皮肤上刮一样。
    唐庆中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递给顾暖:“你穿着。”
    顾暖摇头,她自己有多带一件女士西装外套,一样可以挡下风。
    看见她的嘴唇被风刮得好像发白,唐庆中懊悔地抱住脑袋说:“早知道听你的话——”
    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锁了顶层的门,但是,如果他们一开始选择不要在这里逗留而是下楼的话,不至于被困在这里了。
    “前辈不要自责。”顾暖安慰他说,“我们在上面再找找吧。”
    “找什么?”唐庆中只记得,他刚才已经在顶楼上找证据找了一遍,和她说的一样什么都没有找到。
    顾暖在寒风里保持嘴角的那抹冷静:“找找看有哪个遗漏的死角可以发出手机信号。我担心,可能组长都没有办法回来找我们。”
    他们两个在楼顶上等了一个多小时了,现在是七点半。按理来说,如果方永兴发现他们没有回去公司,应该会警觉地回来找他们,这样发现他们被困在楼顶是分分秒秒的事。毕竟方永兴是唯一知道他们在施工工地的人。
    公司里的人,见他们没有回去会不会起疑心,却是八成不会的。
    主要是因为公司员工在外面做事没有办法回来打卡下班,是常见现象,因此,他们三个出门办事的时候,和公司里的人先打过了招呼。
    公司里的人应该知道他们不是翘板,认为他们没有回公司不过是直接做完事回家去了。
    听见顾暖的这话以后,唐庆中的心头揪成了个疙瘩:“组长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该不会?”
    说着,两个人都忘了自己现在被困的困境,反而都担心起了方永兴。
    方永兴是没有发现他们回去,或是说,是出了什么意外?
    越想越担心,可他们现在,连自己都出不去联系不到其他人,又怎么去看方永兴?
    顾暖看着前面漆黑一片的工地,是一种前途未卜的预兆。
    今天工地收工似乎有点早了,所有工人好像都离开了工地,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停工了?
    唐庆中用手机屏幕的光亮再次勉强地照着楼底,下面空无一人,连只猫经过都没有。
    怪哉了。
    他们刚到工地与工地人员交流过,没有听说过今天有特别的原因会提早收工。
    像这样安排紧凑的工程项目,施工方一般都会日夜兼程。而且长达信誉好,从来不会对建筑商拖欠款项,以防影响工程进度。
    唐庆中心头不止拨凉了,是寒风鼓鼓地吹。
    顾暖高举起手机,在楼顶上一遍一遍的,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寻找可以发出手机信号的地点。
    这是他们唯一的求救方式了。
    风太大,工地面积大,大声大喊地叫救命,声音会被风掩盖住,四周的老百姓怕鬼也不来,没人能听见。不如省点力气做别的。
    走了两圈之后,顾暖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件似乎有点用的东西,是一块大破布,帆布面料,但是足以在上面写字了。
    关于发出求救信号的方式,顾暖有想过,可以把自己衬衣脱下来,在上面写字,顺风投出去。主要是纸条的话,飞出去的话,引起他人的注意没有大布块明显。
    现在这块破布,刚好合乎她的想法要求,用得上。
    当她把这个办法和唐庆中一说,唐庆中立马赞成:“这时候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两个人把大布块撕成几块足以大的布条,拿出笔在上面写字。
    感觉用笔写的字太小很难引起公众注意,顾暖把自己化妆袋的口红拿了出来,代替笔来写。
    红色的口红字迹,醒目极了。
    写着刺眼红字的布条,迎着风从楼顶上吹了出去。一块块的,在漫漫黑夜里仿佛幽灵一般飘舞着,背景是远处居民区里一盏盏点亮起来的家居日光灯。
    这一刻看着此情此景,唐庆中鼻头都酸了起来,说:“我没有和我媳妇说今晚不回去吃饭。她可能都煮好饭了。”
    顾暖的鼻子被冻得发红,差点打了个喷嚏。想到自己爸妈,她庆幸着,自己父母在老家,要不如何知道她突然没回家,不得担心死了。
    让家人担心,绝对是她最不想做的事。这时她并没有想到,有个人已经在担心她了。
    *
    拉风的蓝色奥迪跑车在西郊高架桥上下来时,张小链一看点,都快十一点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市内交通拥挤,半路遭遇上下班高峰,堵车导致耽误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张小链打个方向盘时,看见坐在副驾座上的萧夜白眉头皱紧,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
    萧夜白这种神情,是他极少见过的。张小链只知道,从顾暖来了以后,萧夜白露出的一些表情,都是以前没有过的。
    这个女人,或许正在改变眼前这个男人。张小链脑子里不禁这样想。
    再说回来,萧夜白不说话,说明现在事态有多严重。
    展大鹏说的那句三个月前刚出事,不可能再这么快出事,其实是反话。要知道,如果工地接二连三出事的话,造成的恶劣影响肯定只出比一件意外要大。
    总之是,再有点风吹草动,明悦这个项目说不定这回真是要完蛋了。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人命,是她的安危。
    娶她的时候,萧夜白是曾想过,或许会有什么危机掉落到她头顶上。毕竟她是他法律上的老婆了,太太了。而他作为萧鉴明的儿子,从小到大遇到过的事儿能少吗?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刻,比他预想中来得快,都没有人知道她是他的太太呢。
    “你嫂子不会和我一样命中带煞吧?”
    张小链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说:“二哥,你可不可以不要乌鸦嘴。”
    萧夜白一瞬间跳起来:“我这哪里是诅咒你嫂子。我意思是说,你嫂子和我一样,肯定是越战越勇。”
    前面十字路口绿灯转红灯。奥迪停在了斑马线内。
    萧夜白没好气地看向车窗外面,说:“给我好好开车——知道工地在哪里吗?”
    “我上次陪四哥来过的。”张小链答。
    萧夜白想了起来,上次展大鹏主动请缨,私底下到了明悦摸排。主要听说了他萧夜白说的话,明悦一系列意外的背后,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实际上,是什么人在明悦闹事,或许公司底层的员工不知道,但是,公司高层,像他身为董事之类,肯定是知道一些线索的。
    阻碍明悦工程的人,说来方永兴他们八成都想不到,其实是这块地的原居民,即卖地的村民。
    在全国各地,把地卖出去的村民反悔了要把地要回来,是常有的事情。村民的反悔,原因基本上都是因为看见了自己卖出去的地急速升值,远超出了他们开初卖地的价格。
    村民闹着要向开发商多余的补偿款。开发商按照合同办事不给。
    没有多*律合同意识的村民,于是采取了各种非人的手段,来逼迫开发商妥协。
    比如说闹工地,堵路口,造谣,等等诸如此类,层出不穷,反正要逼到你开发商没有法子只能妥协。
    长达因此是有专门的人员,进入村中和和村委会协商这事,只是谈判的进度似乎过于缓慢了,出乎了长达高层的预料。
    主要是原因是村民开口要价太高,长达没法接受村民提出的新的要求,那等于没法做了,这个项目,长达总不能做亏本生意。可不懂成本经营,没有经济知识的村民能懂什么,村民只知道,让开发商把他们要的钱吐出来给他们就行了,开发商是死是活不关他们的事。
    因此三个月前出事的工人,是不是村民们派来在工地里卧底的人都不好说。由于此事牵涉到工程本身的安全,与展大鹏负责的部门承担的责任有挂钩关系。听了萧夜白这样一说以后,展大鹏心里不安,立即到工地里进行了一次私下摸排。
    据现场和工地工人们口供的初步判断,是有这种有人故意肇事的可能性的。
    方永兴他们今天调查的,八成是一样的结果。只是方永兴他们不像他展大鹏偷偷摸摸宛如小偷偷鸡那样干,给亮出了身份,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结果就这么给出事了。
    在萧夜白看来,方永兴这个血气方刚过于冲动的本能,从来是个问题,迟早得出事,现在不出事,晚来也得出事。
    “方组长是公司里出了名的工作狂。”张小链对方永兴印象挺好。
    萧夜白哼了一声:“他的疏忽,让你嫂子——”话说到半截的时候,他突然降下车窗把头朝外面伸了出去。
    刚好前头的红灯转绿灯了,张小链急喊:“二哥——”
    萧夜白指挥他把车开往路的左边。
    明明去明悦是往右边走,张小链感到困惑。
    把车临时靠到了路边后,萧夜白推开车门下车。他径直走到了路边伫立的一支电线杆,扯下了被风刮过来卷到杆上的一块破布。
    生怕交警来查,萧夜白拿着这块破布先回车里。
    张小链继续开车开往明悦,好奇地打量萧夜白手里拿的:“二哥,你捡的是什么东西?”
    萧夜白将布条摊开在他们两个人中间。
    上面一排红色字迹触目惊心地写着:明悦广场顶楼有两人被困,救命!
    事不宜迟,张小链加大油门。
    施工工地那头,展大鹏已经到了,站在工地出入口的大铁门门前。
    他吃惊地看着,眼前工地的唯一出入口大门紧闭,挂上了两条大的铁链锁,被人贴上了暂停施工的封条。
    一眼眺望进去,工地里是漆黑一片,没见有保安巡逻,什么人都不见影。
    见鬼了,这是——展大鹏心头焦急地想骂一句。
    没有接到公司里有关工地停工的相关通知,展大鹏多个心眼没有打电话回公司去问,而是直接打给施工工地的建筑商。
    一打,才知道,下午突然有部门过来检查,说有人举报工地存在瘦身钢筋,要求施工单位立即停工接受检查。所有工地人员因此被迫撤出工地,等待有关部门检查结果证明工地自身没有问题之后,施工方才能继续开工。
    查封大门的是检查部门。
    “已经通知你们长达了,可能他们来不及通知到你。”建筑商和展大鹏一样着急上火,像这种事儿继续频发的话,他这个活儿没法干了,于是骂骂咧咧地说,“求爹爹拜奶奶的,你们赶紧想点法子吧,他们村民要钱,你们好歹给一些让他们先消消气。”
    展大鹏没有这个权利给村民钱,只得挂了电话。
    再看下大铁门里的工地,黑漆漆的,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展大鹏都快怀疑起来,顾暖他们会不会已经来过工地以后走了。瑶姐那样说,不一定顾暖他们来到工地一定会出事。
    奥迪车的车灯从马路上照过来,打到展大鹏的眼睛上。
    展大鹏转身。
    萧夜白甩了车门,冲着他问:“什么状况?”
    展大鹏只好解释下刚才打电话从建筑商那边询问到的消息。
    “爬墙吧。”萧夜白卷起手臂上的两边袖管。
    展大鹏一惊:这都没有确定顾暖在哪里?
    张小链把顾暖他们发出的求助布条拿给他看。
    这下不用犹豫了。
    展大鹏去附近找梯子。
    五金铺过条街有一家。展大鹏借到梯子拿过来时,张小链用肩头托举起了萧夜白,找到了围墙最矮的一个位置。
    萧夜白矫捷的身影在黑夜里得像老猫,嗖的一下,越过了铁围栏。
    张小链紧接听见墙对面啪的一声落地,有些紧张,喊:“二哥,怎样?”
    “没事,踩到了树枝。”萧夜白说,“你让大鹏过来,他熟悉这里可以给我带路。你在原地等着,帮我们望风。”
    展大鹏立马架好梯子,爬到围栏上小心翼翼跨过脚和身体。张小链见他们越过去之后,把梯子先收了回去。
    萧夜白拿出自己的手机照路。两个人走到了工地里的指挥所,展大鹏熟悉地摸到电闸,打开了施工工地的电源。
    啪的一下,指挥所亮起了光。所有刚才切断了电源的电器设施,重新开始运转。
    指挥所墙上挂着的监控系统,伴随电源开启重新启动,这里连接着工地里四处安装的上百个摄像头。
    萧夜白和展大鹏并肩站在一起,察看监控屏幕上的工地情况。
    “嫂子他们可能是在主楼。”展大鹏指着其中一栋主体建筑说,“之前那个工人出事的地点是在主楼。”
    萧夜白的眼睛落在屏幕里主楼下停着的一辆货车,有红外线拍摄出的画面清晰可见,那辆车上装满的是钢材建材,问:“你刚才说,有人来工地检查什么?”
    “钢筋。”
    萧夜白指道:“这个车,载的是不是钢筋?”
    展大鹏的脸色顿时一个晃白,意图冷静地说:“运材料过来的车,如果没有卸货,货品没有经过工地检查之后批准入内使用,是不算我们和建筑商的责任。”
    萧夜白对于他这个解释没有说话。
    展大鹏知道,自己这番辩白显得苍白无力。都出了这么多的事了,居然依旧掉以轻心。这里的人,包括他这个工程部的,都得打屁股了。
    随随便便放了个车进来,不是明摆着给人可乘之机吗?
    于是基本上顾暖他们怎么会被困的来龙去脉,似乎有些明朗了。
    有人计划到工地里捣乱,结果刚好看到顾暖他们到工地,顺道起了歪念动了手。
    不知道那个捣乱的人会不会在工地里没有走,萧夜白和展大鹏各自在工棚里捡了两根铁棒子当防身工具,再走向主楼。
    封顶的主楼屹立在黑夜中,只听四周风声鹤唳,楼内则是鸦雀无声的样子。
    仰望楼顶,不知是不是铁脚架没有拆完的缘故,什么都看不到,也就不知道困在在上面的人怎么样了。
    萧夜白感觉自己心头,莫名其妙地狂跳,仿佛是一头挣脱了缰绳的牛。
    他的主治医生对他说,碰她没有过敏,或许是因为她对他来说,在心理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
    从和她见面,到现在不到一个月,说是结婚,却是协议结婚,两人没有实质性夫妻关系。
    萧夜白一时无法分辨主治医生说的这话,但是,无疑,此刻他很焦心,很担心。
    对于女人的这些感觉,对他来说都是他的第一次,感觉刻骨铭心似的。
    他不由地摸了下心口。
    旁边的展大鹏看见,紧张道:“二哥,你怎样了?”
    “没事儿——”萧夜白简短一答,挥个手,带他直冲进楼里,一边脑袋却还在不停地想着: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不,即便没有三长两短,敢关她的人,他萧夜白一个都不会放过!
    电梯到了顶层,刚开门,萧夜白第一个冲了出去。
    展大鹏跟在他后面狂奔,冲上到达天台的楼梯。在楼梯末端,他们看见了出入口的铁门被人插上了门闩,挂上了把大铁锁。
    难怪顾暖他们被困在上面了,是插翅难飞。
    萧夜白拿手电筒照着锁眼。
    展大鹏找来一条铁丝给他。
    或许是听到了动静,铁门另一边有人发出警惕的声音问:“什么人?警察吗?”
    听出是唐老鸭的声音,展大鹏道:“唐专员,是我,展大鹏。”
    “展总监!”唐庆中惊喜若狂地大声呼喊。
    顾暖跟在唐庆中身后,依稀听着他们的对话。
    据说是展大鹏来救他们,顾暖的眼皮子直跳。
    为什么是展大鹏?
    “展总监,你怎么来的?”唐庆中高兴到要抹起眼泪,同时不禁感到疑惑。
    他们被困在这里数个小时了,又冷又饿,都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了。
    展大鹏是工程设计部的人,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他们招商三组?因为连招商部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出了事。
    对此,顾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她的手就此摸到了心脏的位置,能感觉到里头的心跳比平常快了将近一倍。
    是他来了吗?
    “你们都还好吗?”展大鹏隔着扇门,询问情况。
    “好,就是饿的,冷的——”唐庆中打了一声喷嚏,可能是因为有人来救援了,一放松,防不住风。
    萧夜白和展大鹏一听,紧张的心跳到了极点。想唐庆中那样的胖子都感冒,更何况瘦巴巴的顾暖。
    “你们退后一点,这门锁撬不开,我们去拿斧头来劈。”展大鹏对着门喊话。
    唐庆中和顾暖因此退后几步。不会儿,听见好像切割机切割锁条的声音。
    砰的一声响,铁门被踢开了。
    唐庆中想着是展大鹏,刚要喊展总监,一看,好像不对。冲进来的第一个身影,貌似是没有见过,比展大鹏瘦了些,是个男人!
    情急之下,唐庆中脑子里害怕起事情有变,手臂护住顾暖,拦住对方:“你是谁?”
    萧夜白登时一急,脱口而出:“我是她老公——”
    唐庆中脑袋里轰的被轰炸机碾过,回头问顾暖:“你结婚了吗?”
    这个新人竟然结婚了?没有听说过。
    唐庆中的吃惊,顾暖没顾得上,只知道真的那一看是他来时,她的心头猛得被股风吹了起来似的。
    轻飘飘的,有些意外,夹杂了高兴,或是惊讶占据了一切?
    眼看萧夜白一把将阻拦的唐庆中推开了去,唐庆中想再追上去问时,展大鹏赶紧拉住他,贴到他耳边说:“不要问,你只要记住这事儿,你千万给保密了,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唐庆中愣了一下。
    天台很黑暗,他看不清楚萧夜白的五官。但是,既然能让展大鹏跟着的人,其身份无疑不低。
    顾暖这边心情起伏,怔忪着,突然觉得头上一黑,是被他蒙上了一件衣服。
    她吓了一跳刚想动时,他的声音贴在她那边听得见的耳朵上说:“你不想外面的人看见吧?”
    顾暖就此没有动。
    他们两人之间的婚姻关系,暂时对很多人来说是秘密。
    隔着衣服,他圈住她的手臂,再一夹她的腰身。
    一瞬间,她整个儿都投入他怀里去了。
    四周呼啦呼啦的冷风,被他全部抵挡在了外面,只剩下贴着她身体的,他那暖和得像火炉的胸膛。
    困窘,不好意思。
    他们是假夫妻,不是真夫妻。
    顾暖脑袋里不由之间闪过胡乱的一串念头,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七晕八素的。不知道这种混乱和头晕的感觉,是不是因为被他圈的太紧,她吸不到空气几乎要在他怀里窒息的缘故。
    萧夜白却是在把她的身体一抱的瞬间,感觉满面的芳香迎着他的鼻孔扑来。
    她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清香,好像是柠檬味儿,泛着诱人的酸甜香气,包裹着她那身没有什么肉的身材,让她瘦小却很细致的骨架,仿佛婴儿一般,摩擦到他身上的肌肉。
    他握着她腰身的手掌心,登时感受到她身子轻轻的颤动和战栗,貌似,干净得不得了,从来没有被人碰过一样。
    吃一惊时,他脱口就问:“他以前连抱都没有抱过你吗?”
    这话猛然灌入顾暖耳朵,顾暖脑袋里砰的清醒过来,在他怀里挣了下:“我自己能走——”
    这么好抱,他哪里给舍得放开。
    这可是唯一一个,让他不会过敏的女人。
    男人都是好色之徒。他萧夜白不例外的,尤其对自己来说,唯一一个很有感觉的女人。傻子才会放开!
    镇定从容地把她搂在怀里不放手,萧夜白朝展大鹏他们吩咐了一句:“老四,你送唐专员回去,我送她去医院。”说完,他连抱带拖带着她离开了天台。
    唐庆中傻愣在那里,只见顾暖被这个周身神秘自称是老公的男人带走了。
    顾暖想回头喊一下唐庆中帮忙都不能,因为一张嘴巴被他都圈到了他胸口上。
    嘴唇贴到了他的衣服,类似要用力在他衣服上亲吻留下烙印的姿势,羞恼到她满脸怒红。
    直到两人进了电梯,他抱着她没有放,只是低头,好像她看见她涨红的脸,像是吃惊地问:“你真没有被男人碰过?”
    顾暖拿眼睛:……
    “对了,你上次不是主动亲过我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很老道了,原来不是——”
    她实际上,和吴子聪这么多年交往,在这方面没有突破。只有清纯到干涩的牵手,亲吻脸蛋。其余的都没有做。
    吴子聪总说她太规矩了。
    顾暖却始终认为,不是婚后,不能做任何男女之间越轨的事情,当然,最后的结果证明她是正确的。
    女人可以不在乎男人是不是第一次,男人却是非常在意老婆这一点的。
    女朋友与妻子,在法律上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那能叫做——亲吗?”从他胸口上挤出了条缝隙,顾暖冷冷清清的口吻一点都没有变儿。
    小朋友,不就是幼稚园水平,想和她斗?
    “怎么不能叫做亲了?那是我的初吻。”
    小朋友果然被她挑衅出来了,把自己的底细全漏了。
    这男人!
    顾暖闭下眼睛,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被他轻易挑动。只感觉他的手,熨在她腰身上,仿佛要在她身上点火似的。
    这个单纯的幼稚园小朋友,因为青涩,所以反而什么都敢做。吴子聪偶尔搂下她的腰,她都没有这个感觉。导致现在这个幼稚园水平的男人一碰她,她周身反而要起火的感觉。
    要知道,她向来反感他人碰触她的身体的,一般女性朋友碰她,她都不太喜欢。
    感觉到她又扭动了下,他突然低下头在她额角上用嘴唇碰了下,说:“不要动,我是怕你发烧了。”
    其实,他执意抱她的原因很简单。
    在天台上,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她站在高楼里像是随时要掉落下去的一株稻草,他十足的心惊肉跳。
    她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苍白,尤其在从黑暗的地方转移到了有灯的地方以后,显得更白了。
    顾暖扑通扑通的心,因他这话明显漏了两拍。
    有时候,这男人一个样子。有时候,他又是另一个样子。都快让她分辨不清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到了楼底下时,见张小链已经把奥迪开进了工地,打开车门等着他们。
    顾暖眯了眯眼睛,顿时想起了,这是她自从遇到他开始,能见到的他的第几辆豪车了。
    要不是各有所需,她的世界,本来和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交集的可能性。
    把她塞进后面的车座,萧夜白吩咐:“到唐医生那。”
    奥迪驶出了工地,明显是掉头朝市中心直线开过去了。
    在来长达之前,顾暖是对于长达的背景做过相关调查和了解的,所能获得的资料,当然是以长达官方公开的资料为多。
    据此,她知道自己的老板萧鉴明,实际上已经六十多将近七十岁了。
    地产上早期的暴利和迅速积累的财富,让萧鉴明迅速跻身为世界上的富豪一族。钱多了,除了投资,继续扩展自己的帝国,另一方面,像其他知名富翁一样,把钱用于慈善事业,得到美名名垂千史,不是更好吗?
    因为钱是带不进棺材里的。
    于是有了前些年,萧鉴明创立的慈善基金会与政府合作,创办了一间大学,同时,依靠这间大学兴建了一家与政府合作的三甲公立医院,叫做明新医院。
    由于萧鉴明舍得对学校和医院投钱,萧家的学校和医院无论在设施和人才全面,都属于世界一流水平。
    顾暖记起,苏逸夏的哥哥苏逸德,好像就在明新医院里工作。
    听说苏逸得进这家医院时,走了后门。不然,以苏逸德并不算最优秀的成绩,想进这样一家大名气的三甲医院工作,最多签的只是合同工。
    苏逸夏为此在顾暖面前发过不少牢骚,大致意思是说自己哥除了拍马屁什么都不会。
    顾暖对苏逸德没有见过几次面,印象不深。对于苏家的事儿,她兴趣缺缺,因为那是人家的家事,她作为外人没有资格评头论足。
    一个钟头的时间到了医院。奥迪没有经过前面车水马龙的医院正门,走的只有医院员工才能出入的后门。
    进了后门没有去医院急诊,萧夜白是抱了她下车以后,直接冲进去了一座住院大楼。
    顾暖在半路是有点儿发烧了,毕竟吹了几个小时的寒风。
    等她感觉好一些了,睁开眼之后,见着一张男人的脸凑近在她面前看。
    是一张非常干净整齐的脸,下巴一点胡子都没有,眉毛修的比女人更整齐,显得脸皮非常干净白皙,五官透着一股清朗明目的滋味。
    白大褂,白衬衣,斜飞的黑色刘海,像是漂亮时髦的电影明星,却是有一双具有专业眼神的眼睛。瞳孔深邃,不知道所语的缄默状,仿佛表面蒙着一层不可告人的冰。
    冲鼻的消毒水味儿。
    顾暖想,这个人应该是他们口里说的唐医生了。
    “我想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打针不用了,吃点药就可以了。”唐医生检查完她的脉搏等体征后,说。
    在说自己的病情,于是顾暖对这个医生再看了眼。只见他那张表情,不像老教授那样严肃,又不像一些少年得志的年轻医生那样意气风发,却是淡淡的一种冷漠贯彻了其中。
    只能说,萧夜白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那么独具特色的。
    顾暖就此只能想到一个词——物以类聚。
    唐医生说完这话,转回身去。
    可见她顾暖真的病情不严重。事实确实如此。不过是受寒发点烧,几片感冒药退烧药都能解决的事情,某人过于紧张,非要把她往大医院里送,而且半夜三更的,呼叫人家正在睡觉的大医生来看一个轻度感冒的病人。
    这个唐医生,她刚才瞄了下人家胸口上挂的工作牌,写着外科副教授的称号。
    年纪轻轻的,才华该有多出色,这么快升上副教授了。绝对是个大医生级别。
    换做她是唐医生,她也得冷漠。顾暖很正常地这样想。
    某人却固执地不这样认为,跟在诊断完,准备开点口服药就好的唐医生后面,警告道:“你确定不用打针?”
    感情这个萧某人十分希望她打针?!
    顾暖要翻白眼了。
    老实话说,要面对萧某人这样的病人家属,绝对不是一般大夫能忍受的压力山大。
    萧某人,可是有个有钱有势的主儿。
    唐医生如此看起来才华斐然,很有自信的大夫,都不得不耐心地对萧某人解释:“一般可以吃药解决的病,不需要打针,对病人身体也不好。如果萧先生很担心的话,可以让她留在医院里观察一晚上。我今晚在这里值班。”
    一点小病在这里住院?
    顾暖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准备下床。
    萧某人有钱有势,所以没有感受。不知道大医院的病床都紧缺到堪比黄金。没有看见那些普通百姓为了治一个病在外面熬夜排长队的场面。
    当然,说回来,他出于关心她,她都可以理解。
    “回去吧,这里我睡不惯。”顾暖穿上自己的鞋子,对他说。
    唐医生听见她这个话,对她多看了两眼。
    等顾暖走出去以后,萧夜白的表情,和刚才顾暖在的时候,变成了截然两样。
    唐医生淡漠的脸不由地一丝肃紧,站起身,道:“萧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萧夜白冷淡地看着他,说:“她一边耳朵几乎听不见,另一边耳朵能听见一些。这是什么情况?”
    “聋子吗?”
    可见连医生都诧异原来顾暖是个聋子。
    只因为顾暖平常表现的太正常了。
    诧异过后,唐医生认真思索着说:“如果是两边耳朵不一样,不太可能是药物性耳聋,比较像是外伤性耳聋。”
    萧夜白再扫了一眼他胸前挂的副教授牌子,说:“这事儿你清楚该怎么办。”
    唐医生收到了他眼神里面的含义,点头:“放心吧,不是萧先生带来的人,我作为医生都不可能泄漏病人的*。”
    萧夜白对他这个说法,只是好像淡淡地收回视线。
    顾暖走到房间外,看见了张小链坐在走廊里的板凳上。
    见她一个人出来,张小链问:“二哥没有陪着嫂子吗?”
    “他有点事要问医生。”
    她这话刚完,萧夜白从里面走出来了,像是屁颠屁颠跟随她出来的样子,两只手一抱,搂到她腰上:“你太着急了。医生都说你最好住院。”
    顾暖回头瞪了下他:永远没个正经的。
    萧夜白对张小链努下嘴:“他开好药了,你直接到药房帮你嫂子拿药。”
    “好。”张小链应声拔腿就走。
    顾暖拨开某人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再警告一眼。
    萧某人只好悻悻然地收回手,帮她去按电梯。
    顾暖跟在他后面,刚走几步,突然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人的目光盯着她。
    这种感觉,倒是有点像那天在校园里,她和苏逸夏分开的时候,有人突然盯住她背影的感觉。
    顾暖顿时回头去看,走廊里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前面萧夜白按开了电梯,叮咚一声。
    顾暖回过头,向前走到他身边,一块进了电梯。
    听见电梯叮咚关门之后,有个人头,鬼鬼祟祟地从医院走廊的拐角处钻了出来。看看电梯门,又扭头看了下唐医生的办公室。
    一个夜里巡查的护士经过时看见,叫了声:“苏医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逸德赶紧装做看表的样子,一边问:“唐医生不用睡吗?”
    “他今晚值班。不过刚才好像有病人来找他。”
    “知道是什么病人吗?”
    “不知道,唐医生说不用护士帮忙。”
    “这个病人,以前来找过唐医生吗?”
    “我怎么记得这么多?”护士好笑地问苏逸德,“苏医生对唐医生好像很关心。苏医生今晚不是不用值班吗?”
    苏逸德的脸色不太好看。
    那是肯定的。今天突然提早宣布评选职称结果,确定下来了,升副教授,没有他的份,只有唐思礼一个。
    为此,领导拍着他苏逸德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差那么一点,需要继续努力。不需要沮丧,下次没有他竞争,你会容易很多。下次会轮到你的了。”
    等于说,他苏逸德永远比唐思礼差一截。所以,说什么,他都必须抓住唐思礼的猫腻,揭穿这个伪君子。
    唐思礼凭什么能比他快一步升上副教授?不过是个出身农村的寒门子弟。要不是因为巴结上谁,永远都只能跟在他苏逸德的屁股后面。
    话说回来,刚才那个男的,莫非就是唐思礼巴结上的人?
    苏逸德越想越觉得哪儿不对,拿出自己的手机拨着电话。主要不是看着那个男人熟悉,是看到那个女的感到熟悉。
    过了会儿,在半夜里睡梦中的苏逸夏,被哥哥的电话吵醒了,忍不住骂道:“你发什么神经,三更半夜不回家,知道你受了打击,去哪儿借酒消愁了吧,还要我这个做妹子的开车去接你吗?你做梦!”
    苏逸德堵住自己一边快被震聋的耳朵,说:“我不和你废话,我问你,你上次和我说过,说你那个姓顾的同学和男朋友分手了,是不是真的?”
    她哥突然问起顾暖做什么?
    苏逸夏的脑袋有些清醒了,问:“怎么,你在哪儿看见顾暖了?”
    “对了,你那个同学是叫做顾暖吧。你把她的照片发来给我看看,我看我有没有看错。”
    “我得找找,她不爱照相,更不爱自拍,我发毕业照给你看。”边说,苏逸夏想起了林意珊说过的话,对自己哥说,“你也不要太不高兴了。你这个输,是没有办法的。我找林意珊想帮你,可她说,无能为力。因为你那个对手找的靠山不是普通人。”
    “你说唐思礼找了谁当靠山?”苏逸德都红了眼。
    “萧公子。”
    “那是谁?”
    “你连出资给你们医院的大老板的儿子都不知道吗?”苏逸夏只差直接骂一句自己哥是猪脑袋。
    苏逸德诧异到回头去看那个萧夜白和顾暖一起坐的电梯,喃喃道:“不会吧?顾暖,你的同学,勾引上我们医院老板的儿子了吗?”
    这句话无疑像个炸弹扔下来,当场把苏逸夏的脑袋炸变成了一片硝烟滚滚。
    “哥,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好像看见你的同学,和唐思礼巴结的人走在一块儿,好像还很亲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女关系,但是看起来很像是在交往。”
    苏逸夏的额头泌出了层汗,舌头打结:“你说,你在哪儿看见?”
    “医院,我们医院。唐思礼突然接了个病人,不让护士接待,只有他自己亲自接的病人,怎么看,都很像是你说的唐思礼巴结上的萧公子。”
    苏逸夏拍了拍脑门,问:“你照了相没有?”
    “我照相做什么?”
    “你笨啊!你好歹照张相片,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看错人?!”
    “我也只是突然想起,好像那个女的很像你同学。上回你让我顺路去你们学校接你,我看见你和她走的挺近的,你不是和她关系挺好的吗?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苏逸夏突然回想起来,顾暖一直不让她去看自己租住的房子。
    原来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