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平躺着,阖上眼睑。事实上,如果不是身体不适,她想侧着睡。那样,就可以不看脸那张让人难过的脸了。即使听见那么多伤人的话,也可以假装不是那个人说的。时针一分一秒的转动,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里的脚步声一直没停。
    直到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踏进这间病房,苏甜才缓缓睁开眼,已经泪流满面。
    月光清凉如水,窗户大开着,晚风轻轻吹起,明明才入秋,苏甜却觉得有刺骨的凉意。
    她努力把自己包裹起来,然后才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以为会像昨天一样,看见傅明源趴在床头,连睁眼都耗费了一些时间。
    但睁开眼睛,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的人和画面。一时间说不好是遗憾和失落多一些,还是松了一口气。
    小护士早早地就来查房,“今天感觉怎么样?”
    苏甜温和一笑,“感觉好多了。谢谢医生。”
    小护士看了看她的腿,“昨天才包扎好的,今天就好多了?”
    苏甜一滞,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习惯了自己承受伤痛,其实在麻药失灵之后,是很痛的。只是已经忍过来了。
    小护士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嘲讽她的意思。
    “有事情就按床头的呼叫铃,我就会过来。疼也别忍着,可以给你打止痛针的。”
    苏甜点点头,“谢谢医生。”
    “咦,你男朋友呢?又没在?不是昨天还在门口徘徊来徘徊去的嘛。”
    小护士年纪轻,说话也直。一个徘徊来徘徊去,就让苏甜立马联想到昨天在病房门口的脚步声。她一直睁着眼睛,只是没人进来。还以为是别的病房的人。没想到真的是傅明源。
    他为什么不进来呢?
    是不想见她?还是一见面就会生气?
    小护士出去了,很快又回来,找了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子,灌满了水,插进一枝新鲜的玫瑰,“我男朋友送我的,给你一枝。红艳艳的,看着心情会好些。”
    昨天散落满地的花瓣是小护士打扫的,她还以为是苏甜不小心弄掉的呢。
    “今天这个可小心点,里面有水呢。”
    苏甜心中苦涩,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点点头。
    早餐是医院准备的,很符合病人的身体,但清清淡淡,没有什么胃口。
    苏甜随意吃了两口粥就放下了,还是自己做的好吃。
    汪宁扶着余楠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还没进门,余楠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动听又悦耳,“苏甜,小甜甜,我来看你啦!”
    苏甜一笑,小甜甜,这是什么鬼称呼?听着怪别扭的。
    但她没有说,两个人都颇有一种久别重逢劫后余生的感觉。
    余楠握着她的手,“咱们俩以后就是过命的交情啦。”
    苏甜任由她握着,“那怎么办?以后好吃的都分我一半?”
    余楠气不打一处来,吃吃吃,差点没死了,还想着吃呢。
    “不给。”
    汪宁看着这满身伤残的两姐妹,一个拄着拐杖,一个躺在床上,还在嘻嘻哈哈地笑着,很是无奈。
    两个女孩子的聊天,他一个男的好像也插不进去嘴。于是他转身,往卫生间和门口看了看,想找找傅明源的身影。
    说实在的,原本余楠跟他说的时候,他心里是很不喜欢傅明源的。这算什么?要是不喜欢不如分开,喜欢又对人家不好?汪宁跟余楠的脑回路重合在了一起:这简直就是神经病嘛。
    不过这次苏甜伤的重,看着傅明源失魂落魄地堵在急救室门口,汪宁对他的印象有了改观。
    虽然脾气很烂,至少是真心的嘛。
    但汪宁左看右看看半天,也没有找到傅明源,他走到苏甜床边,“傅明源呢?出去买吃的了?”
    不怪他这么想,这个时候正是早餐时候。他跟余楠刚刚吃了过来。本来是想给苏甜带一份的。但想着傅总裁那可怕的占有欲,还是把空间留给了小两口。
    余楠也往身后看了一眼,“傅明源呢?”
    奇了怪了,看那家伙不让别人靠近一点的样子,也不该去别的地方啊。
    苏甜的笑意慢慢收敛,嘴角露出一个难过的弧度,“别找了。明源已经走了。”
    余楠看着苏甜这样,心里就来气。伤到的是腿,手还好好的,她怒气冲冲地拍着床板,“那家伙去哪儿了?我去找他算账。”
    苏甜摇摇头,“算了吧。他不想见我就算了。”
    汪宁也爱屋及乌地有些心疼,“发生了什么?苏甜,你跟我们说说。或许我跟余楠还可以给你出出主意的。不要一个人憋着。”
    余楠摸了摸她的头,原本生气的心也稍微柔软了一些,只剩下心疼和温柔了,“没事的。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的。我在呢。”
    苏甜终于忍不住,一把搂住了余楠的脖子,像是抱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怎么办,余楠?明源他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
    余楠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傅明源讨厌她?不可能的。
    “别多想。傅明源哪有讨厌你,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苏甜的心里很慌张,像是要丢掉什么东西似的,“没有。我没有乱说。明源他最近总是这样。明明我不想跟他吵架的,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朝我发火。我根本不知道原因的那种。”
    “每次吵上几句嘴,他总是用冷冰冰的神色看着我。昨天晚上,我刚醒过来,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生气了。然后摔了门就走了。”
    苏甜想起傅明源看她的眼神,心里又难过又慌乱,”我不知道怎么说,余楠。我很爱他,可我也怕他。他为什么总是阴晴不定的?让我根本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又从来都不解释,只有无穷无尽的责怪和质问。”
    苏甜叹了口气,“有时候我觉得我做错了,可是我又很委屈,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余楠,你说我该怎么办?”
    余楠本来就很气愤,听完了苏甜这一番剖白内心,火气就更重了,“我早就说了,傅明源那个王八蛋!这种有钱人心里哪里有什么感情?就算有,还不是很快就消散了。”
    汪宁本来想说些什么,看了看两个女孩的神色。还是忍住了。
    傅明源看起来的确是喜欢苏甜的,可他对苏甜,又残忍又冷漠。
    余楠忿忿不平,“说真的。苏甜,要不我们走吧?不要再跟他在一起了。很危险,又不开心。不值得。你看看你为他流了多少眼泪了。我就不信他傅明源这么神通广大,我们躲起来,绝对不让他找到,好不好?”
    余楠用手肘捅了一下汪宁,汪宁连忙说,“是的。你要是想离开,我也可以帮忙的。而且离开对你的心情可能会好一点。”
    苏甜一愣,离开明源躲起来吗?她双手拽住被子,也不是没想过的。只是,她想起初见那人时的场景。
    皎皎明月影,就像一尊从天而降的神明一般,拯救了那个在泥潭深陷的她。乃至后来的暗恋,在一起,傅明源对她不好,可也对她好。
    竟然好的让她能够忘却那些不开心。即使难过的要死,也舍不得离开。
    苏甜用双手捂住脸,不让自己露出痛苦的神色,“余楠。我离不开他的。或许短时间内我可以安慰自己,但一想到他会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我就狠不下心来。”
    余楠叹了口气,“你啊。”
    可她也不能指责苏甜。毕竟苏甜有多喜欢傅明源,没人比她更了解了。
    此时的傅明源正坐在骨科的主任办公室里。新茶在玻璃杯里打着旋儿,青翠可口。
    他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玻璃杯的杯口,“所以,主任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助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我已经说过了,傅先生。主任今早有一台手术,暂时回不来。”
    傅明源勾唇一笑,”据我所知,主任昨天和今天都没有安排手术。”
    小助理被戳穿了也不难过,只是苦着脸,“傅先生,你别说找主任了,就算是找院长,这件事也没办法的,”
    傅明源站起身来,神色冷淡,“我亲自去找他。”
    他果然在楼梯口堵住了正要回家的主任,“主任,能借一步说话吗?”
    主任忍着耐心,“傅先生。我的助理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就你妻子的情况,是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的。”
    傅明源跟他对视,脸色阴沉,“那我也再说一遍,我要的不是快一点或者慢一点,我希望她马上就能恢复成没受伤的样子。
    主任摇头,“那不可能的。这没人能做到。你不如另请高明。”
    傅明源一把揪住了主任的领子,“那你什么意思?让她再这样躺上几个月吗?甚至一年?”
    主任也很生气,“我希望你能尊重人体正常生理构造!我们是医生,不是神!受伤了不可能那么快恢复!”
    傅明源声声有力,质问道,“那你们还敢说是全市最好的骨科医院?!”
    两人站在楼梯口,吵嚷间声音越来越大,上下都能听见,不知不觉竟引来了整个医院的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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