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楠在树上不知道挂了多久,在梦里只觉得浑身疼痛,好像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碾压过一遍又一遍,整个身子就像是散架了一样,连骨头都需要重装。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了掉落在眼前的青翠的叶子,她无力地勾了勾嘴角,一定是梦吧,她明明跟苏甜一起掉落悬崖。早该死了。
    余楠的嘴唇干燥而苍白,脸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整个腰卡在树枝和主干的缝隙间,几乎要把她撕裂成两半。直到再过了十多分钟,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没死!还挂在树上活着!
    这一瞬间,她在狂喜中又被巨大的悲伤裹挟:苏甜!苏甜掉下去了!
    怎么办?也不知道苏甜现在的状况怎么样,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挂在什么树枝上,是不是还有知觉?是不是也在想着她,想来找她?
    余楠心里涌起一阵愧疚,她刚刚应该用力拉住苏甜的,不应该就这样放苏甜掉落下去。虽然这根本不是她的错,但在苏甜生死未明的时候,余楠还是难受的要死。
    这棵树生长在悬崖峭壁上,但再往旁边不远处就有一条小路,余楠无力地朝那边看了看,有树就应该有人吧。她得努力攀登过去,找人来救苏甜。苏甜现在很危险,再晚一些,或许就没命了。
    要怎么才能下去呢,余楠努力地移动着身体,想抱着树干跳过去,隔得不远,成年人应该是可以跳过去的!只要跳过去,她就能找人来救苏甜了。
    但余楠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连翻个身抱着树干的精神都没有。连着试了几次,不仅一点都没有好,甚至她还差点把自己翻了掉落下去。只能小声无力地呼喊,“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她绝望地想到,难道要死在这里了吗?慢慢地又失去了知觉,昏了过去。
    雨水滴滴答答落下来,透过树梢缝隙,落在余楠的脸上。她努力睁开眼,发现周围已经升起雾蒙蒙一片。
    这回,更不会有人来救了。
    旁边那条小路上,有两个背着箩筐的农夫走着,“哎呀,这雨怎么说下就下,我就说不要上山了。”
    “没事的,我们往这条小路走,很快就能回家了。”
    “诶,老李,你看那边树上,是不是我看花眼了,怎么感觉挂着一个人?”
    “哎哟,还真是,怕不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快,得赶紧送去医院。”
    “你把东西放这里,然后过去救她,我在这儿接着。快去。”
    “好。”
    余楠迷迷糊糊被什么背了下来,听见几声呼唤,“姑娘,姑娘,醒醒。”
    她眼皮沉重,怎么都抬不起来。梦里却是苏甜血肉模糊的样子,她站在一边哭的不成样子,“救她……快救她……”
    两人对视一眼,“救谁?还有谁?”
    “树上没人了,要是掉在悬崖底,我们俩可捞不上来。还是先把她送到医院吧。”
    苏甜一直往下掉落,其间擦着各种树木岩石下去,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她还穿着裙子,露出的小腿部分被刮得血呼啦。
    跌下去的时候,正靠在一块大石头上,苏甜的眼睛只是微微动了动,看了看灰暗的天空。原来要下雨了啊。
    这样下雨的时候,明源会不会来找她?都掉在那么深的地方,明源能不能找到她?明源会不会露出担忧的神色呢?
    苏甜想,如果就这样死去的话,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最后再看傅明源一眼。
    接着就晕过去了。
    救护车的响声顺着城市的大街小巷叫喊,车辆都在紧急避让,医护人员抬下担架,把病人放上去,又送上了车。
    “谢谢你们了。”
    农夫摸了摸头,“没得事,不过山下好像还有一个人哦。我们没看见。”
    医护人员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怎么会掉下两个人呢?难道是殉情?”
    但这些都是公安人员去管的,猜测也猜不出什么来。医护人员再次对农夫表示感谢,接着就马不停蹄地赶向医院了。
    余楠在其中时候有了一点意识,想到还在悬崖底下的苏甜,她突然惊坐起身来,这一动,只觉得浑身无处不疼,“啊……”
    护士指责她,“怎么你能乱动呢?浑身都是伤。”
    余楠焦急地说,“麻烦借个手机给我,快。我朋友还在悬崖下面,我要找人来救她!”
    傅明源坐在车里,只听见沿路的警笛,叫的刺耳,“这是怎么了?”
    司机看了一眼,“先生,是救护车。”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是私人号码。傅明源皱着眉头看着对面的陌生号码,在铃声响了第三声之后终于接了起来,“喂?”
    “喂,你好。请问是傅明源先生吗?”
    “嗯。我是。”
    “傅先生你好,这里是城东医院。我们刚刚接到救护电话,是两个好心人从悬崖下面救上来的人,这位女士有短暂的清醒,想打电话给你。但现在又晕过去了,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傅明源瞳孔紧缩,“苏甜?”
    “傅先生?”
    傅明源很快答应,“我马上过来,请你们全力救助病人。”
    傅明源挂断电话,狠狠地闭了闭眼,眉目间的阴霾却怎么也去不掉,“掉头,去城东医院。”
    原本是要去公司的,但听见从悬崖底下救上来的人,傅明源心里揪得痛。
    “速度。马上赶到城东医院。”
    “是。先生。”
    傅明源看着窗外,焦急神色越发明显。他想起刚刚震耳欲聋从身边钻过的救护车,或许上面就躺着晕倒的苏甜。
    苏甜不会无缘无故去跳悬崖的。是谁?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傅明源无意识地掐住自己的手臂,青筋暴起。
    文岳……看来是还不死心啊。傅明源恨不得把整个文岳的人都扔下悬崖,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这种痛苦。但他现在却只能加紧步伐。
    如果苏甜有什么大碍的话,他不会放过文岳集团剩下的那些老东西。
    傅明源急急忙忙赶到了医院,“医生,刚才送来的掉落悬崖的病人,有没有一个叫苏甜的,她现在在哪儿?”
    医生并没有因为他的着急态度而不悦,“没有叫苏甜的。不过刚刚有一个叫余楠的,是掉下悬崖被救上来的。”
    余楠。傅明源捏紧了拳头,余楠肯定是和苏甜一起出事的。他要去问问余楠。
    余楠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医生在给她做着紧急救助。傅明源等在门口,他现在很想发疯了。余楠昏迷不醒,苏甜不知所踪。
    别说发疯,杀人的心都有了。
    急救室急急忙忙走出来一个医生,她打量着傅明源,试探性地问,“是余楠病人的家属吗?”
    傅明源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没有必要解释这么多,急救室外面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想起了病人揪着她的袖子说的话,“打电话给傅明源,让他快去救苏甜。”
    于是医生又问了一声, “你是叫傅明源吗?”
    傅明源脸色越发深沉,余楠一定提到过他,情况很严重,“我是。”
    医生点了点头,“病人在昏迷前,吵着要给你打电话,说她还有一个朋友掉落在城东的悬崖底下。要你去救她。还没来得及说就已经昏迷了。我们已经报警了,相信警察很快会把她救出来的。”
    傅明源的眸色渐渐红起来,他不再多言,转身跑出了医院,步伐急促,“去城东悬崖。”
    他打过电话,“现在,集齐所有人手,来城东悬崖底救人。”
    “是,老板。”
    傅明源站在悬崖上,他往下看,只见一片云雾缭绕,刚下过雨的石壁上凝结着青苔,寻常人掉下去一定会顺着滑落下去。
    悬崖壁上生长着各种树木,还有因为雨水而滑落的崖壁试图碎块。苏甜要是挂在哪棵树上还好,要是掉到了地步就太危险了。
    尤其是现在下过雨,崖壁上的泥土和石头又连带着冲下去了一些。
    傅明源把外套扔在手下手里,“我和你们一起下去找人。”
    手下赶忙阻挡,“别,老板。你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这样下去太危险了。”
    但傅明源心思一向很坚定,手下只能把苏甜抬出来当挡箭牌,“如果您在下面,我们的注意力还要放在您的身上,会耽误救太太的时机的。”
    傅明源的手紧了又松,“那你们速度下去,一定要把人给我救上来。”
    手下感受着肩膀上的力度,老板捏的很重,其实有些疼,但他还是挺直了胸膛,“太太一定会没事的。别担心。”
    傅明源拍拍他的肩膀,“注意安全。”
    手下们点点头,开始缓缓往悬崖下走。
    傅明源眉头越皱越紧,他死死咬住的牙关其实是在颤抖的。生怕最后的结果是他最不想看见的那一种。
    如果苏甜伤的很重怎么办,如果苏甜磕到了头怎么办,如果救不回来怎么办?
    如果……如果……
    傅明源狠狠咬了咬舌尖,直到尝到了一点血腥味才清醒过来。没有如果,不会有如果的。
    他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苏甜,你一定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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