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贵走到刘统领身边,不觉压低了声音,“昨儿个你又喝酒了?听说眠月楼那——也不怕自己宿醉未醒?”
    刘统领面露窘色,“我醒着呢!”
    “你在军中多久?这世事多变,斗转星移的。御林军十数万,你都一一认得?”荣贵摇头,“若是有心人在皇上那儿上了折子。说你宿醉未醒。滥杀无辜,你这罪状可是大了去的。咱们都是吃皇粮的,什么没见过,有时候别自己吓唬自己。”
    听得这话,刘统领的刀子归鞘。
    “你瞧东都,如今还不够乱?你是嫌命长?还是嫌日子太踏实了?”荣贵轻叹,“君心难测,咱们还是小心自己个!别人的命啊,由着去,保住自己的命才是大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确实,御林军那么多人,刘统领自然也不能各个都认得。
    现在是非常时期,若是杀错了人,有人在皇帝那儿参奏一本。弹劾自己。依着皇帝多疑嗜杀的性子。那自己的项上人头,保不齐也给断送了。
    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自己方才拔刀,对方也没有要逃或者反抗的迹象。
    “算了算了,滚滚滚!”刘统领厌烦的摆手。
    “多谢统领大人!”那一小队的御林军赶紧撤离当场。
    荣贵笑嘻嘻的上前,“哥们,别生气,今晚眠月楼,咱请客如何?”
    听得是眠月楼,刘统领轻叹一声,黑着脸走开。
    目送刘统领离开的背影,荣贵微微眯起眸子,侧了侧脸,朝着身边的心腹低语,“盯着点。别再闹出乱子。如今,可经不得乱了。”
    底下人颔首,“卑职明白!”
    远远的,风里花临窗而坐,就坐在自己租来的房子里。长渊在外头屏住了呼吸,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外头很乱,脚步声纷至沓来。
    可——奇怪的是,外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他听得大门外有官兵的声音,心想着,到时候免不了要恶战一场。然而等着官兵到了门口,长渊都握紧了剑柄,却听得另一拨人厉声呵斥,“这而都搜过了,去那边!这院子刚刚搜查完毕,你们就不必费这个劲儿了!”
    音落,刚刚到了门前的官兵马上掉头去了别处。
    搜过了?
    长渊搔了搔脑袋,大朔的官兵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就算脑子没问题,也该是记忆力有问题,这门都没踏入,怎么就成了搜过了呢?
    思及此处,长渊快步往回走,直接进了风里花的屋子,“主子,卑职觉得不太对劲。”
    “不对劲的事情多了,这么紧张,紧张得过来吗?”风里花瞅着窗外,勾唇邪魅轻笑。
    风过鬓发,撩起他根根分明的长睫毛,在风中微微的摇曳,越渐眸色迷离。身子半侧,若有所思的瞧着外头,薄唇勾起,似笑非笑。
    长渊皱眉,“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进一时,出一时,生死一念。来是人,离是鬼,人事已非。”风里花指尖轻拂,慢慢捋着自己的鬓间散发,“他倒会做人,做得如此天衣无缝。”
    语罢,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到了此刻,我才知道,到底是不如他的。”
    “主子说的是谁?”长渊是一个脑子两个大,压根没明白风里花的意思。
    风里花回过神,嫌恶的瞧了他一眼,“出去吧!不懂就别问,哼!”
    听得这话,长渊慌忙行了礼,疾步退出去。
    外头的搜捕还在继续,但不管外头怎么乱,那些官兵就像是约好了一般,愣是搜不到这座院子。好似这院子,是具备隐形功能,一般人看不见瞧不到!
    长渊在门内紧张了又紧张,最后也放心蹲坐在门口打盹。
    心道:这东都的官兵,怎生得这么愚蠢?简直蠢死了!人在跟前,竟也搜不到!
    只是,他们进出三王府都是格外小心的,又是谁把消息泄露给朝廷的呢?是三王府里出了叛徒?还是——
    一切,都太过巧合。
    他们刚到三王府,孩子就丢了!
    那么又是谁带走了孩子,借机污蔑风里花呢?
    谁那么大的本事,能在三王府里动手?
    白日里,东都乱成一团,三王府却依旧死气沉沉。更让人揪心的是,上官靖羽醒了,可素言却没有醒,而且——病情反复,似乎过不了危险之关。
    “素言?”上官靖羽握紧素言的手,发觉素言的手格外冰凉,冰凉得让人心惊胆战,“素言你醒醒?”她慌忙扣上素言的腕脉,脉象时断时续,分明是不祥之兆。
    “如何?”青墨慌了神。
    上官靖羽深吸一口气,“你去找爷过来,我试试看,能不能用银针替她护着一口气。”
    听得这话,青墨撒腿就往外冲。
    “素言,你要撑着一些,咱们风风雨雨都过了,不能输在这个坎上,你听见了吗?”上官靖羽圈红了眼眶,急忙取出银针替素言护着心脉。她想替她导气归元,可是她的岐黄之术根本达不到萧东离的境界,她能做的只是拼尽全力。
    可是素言的身子越来越凉,气若游丝,脉象时有时无。
    这些都不是好征兆。
    “素言,咱们在幽州那些苦日子都过来了,你想想青墨,如果你不坚持下去,他怎么办?你舍得他?舍得我吗?樽儿丢了,你要陪着我,把樽儿找回来。听见没有?”上官靖羽噙着泪,“咱们经历了那么多,不能输!也输不起啊!”
    素言的脸上没有反应,可在提及樽儿的时候,手指头稍稍弹动了一下。
    “素言,你坚持住,坚持住!”上官靖羽哽咽,“如果现在放弃了,那么以前所做的都会失去意义。素言!你听见没有?”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青墨面色铁青的冲进门,萧东离拂袖便在床沿坐下,单手扣住了素言的腕脉。脉象不太好,他随即翻看素言的瞳仁,瞳孔有些涣散,这都意味着,生命正在流失。系来向血。
    “爷,素言会没事的,对不对?”上官靖羽僵在那里。
    萧东离面色凝重,“我只能说,尽力而为。你们都先出去吧!”
    上官靖羽点了头,“好。”她相信萧东离,也相信素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开,上官靖羽再也经不起生离死别了。
    就好比——长公主,素颜!
    青墨站在门外,眸色迟滞的盯着门口,从前他根本不觉得死亡有多可怕。可是现在,他第一次觉得,死亡是件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