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上午,祖孙三代齐聚一起,除了洗漱更衣以外,一直坐在一起互相倾述着自从分离之后的事情。
    期间苏芷生怕太皇太后刚刚清醒过来,怕累着了她,一直都不敢太闹着她。
    但太皇太后却表示,她已经整整睡了大半个月了,身子骨都快要睡朽了,原本还想要去花园子里去转悠转悠的,只是苏芷却说正是因为她睡得太早了,这浑身的肌肉都睡得麻木了,需要得先做些拉伸的热身动作,将一身的血液都流通了,才能慢慢地出去活动。
    “况且刚刚才出了一件事情,我认为您老人家这个时间节点还是呆在宫里的好,咱们就算要走动,也最好在这座宫里。”
    这话说得太皇太后却有此听不明白了。
    “为啥呀,这偌大的皇宫难道哀家都走不得了?”太皇太后大概昏迷得有些太久了,宫里的很多情况和变化都还没有来得及了解。
    苏芷便请赵母好生地给她解说了一番。
    听得自己昏迷之后皇宫之中的变化和朝堂上的事情都变得如此不可控,太皇太后的心情不由有些沉重起来。
    她没有了刚刚清醒过来的那份高兴劲儿,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苏芷看了一眼赵母,动了动唇,想要安抚一番,却突然听见身后有细微的动静,她拧紧眉头,一下子想起来了,在这内殿之中除了她们祖孙三代的人以外,可还有一个外人——云片儿。
    而她便是谋害太皇太后之人!
    她回头,看见被五花大绑的云片儿缓缓坐了起来,似乎正在用力挣扎,想要将绑住她的绳索给挣开。
    赵母也看到了,连忙焦急地看向苏芷:“哎呀,丫头,她要挣开了,咱们赶紧让人把她按住!”
    先前这云片儿在她们面前逞凶威,那可是厉害了,赵母现在想想,心里还有些害怕她,不错眼地瞧着她,手里还情不自禁地捏住了一个瓷瓶,生怕她万一挣脱了,她就冲上去给她一下。
    苏芷却拦下她,把瓷瓶接过轻轻放在桌案上,柔声道:“母亲不必担心,我绑她用的是我们那儿独特的水手结,这种结跟别的结都不一样,若是没有专业受过训练的人来给她解,连解都解不开。
    而且她本人若是越挣扎那么只会越痛苦!”
    这边苏芷的话音刚落,那边云片儿好像就是在验证她的话似的,很快就撑不住了,在那里痛得满地打滚,可她不仅被绑着,还中了苏芷先前的药粉,浑身软趴趴的,在地毯滚动着的速度极慢,好像一只可怜至极的爬虫一般,真是可怜到极致了。
    太皇太后和赵母看得都心生不忍别过了脸去。
    苏芷却自始至终只是冷冷地瞧着一言不发。
    “丫头……”赵母不想再看了,当然她也并不是那等糊涂的老妇人,在这生死关头她很清楚放了云片儿就无异于把她们的生死交到云片儿手上,那么等待她们的就是死亡的威胁。
    故而她倒不是请求苏芷放过她,而是要不要给她一个痛快算了。
    苏芷摇头:“母亲,这个是帕萨家族的人,说不定她知道很多秘密,咱们得先审讯一下,审讯之后再处置她不迟!”
    赵母点点头,但还是不太怎么敢看。
    她虽然明白是非,但终究还是心太软。
    相对于她来说,太皇太后的表现倒是可圈可点,虽然她看着这个伺候了她多年的小丫头在那里悲摧地受着折磨,心下也是极为不忍的,但是她还是强行说服了自己,毕竟就是这个丫头片子给她喂食的毒药,慢性毒,差点就要了她的老命!
    而且如今朝堂之上一团糟,也是因为云片儿的原因。
    原本白泽当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太皇太后在后面给他支撑起来的,那些老一辈的大臣们大多数都十分服从太皇太后的命令。
    但是因为太皇太后中毒昏迷,他们多番请求面见太皇太后都被拒绝,久而久之,那些老大臣的心里便开始犯嘀咕,原本很是坚决的心也开始慢慢地在有心人的侵蚀之下变得动摇起来。
    “来人啦,把她带出去吧,咱们在这里看着她也不是一个办法!”太皇太后不想再看到云片儿了,看到她就忍不住想到以往她服侍她的时候还算尽心的事情。
    看到她也会想起她竟然图谋害她的事情。
    这无数个情绪各自交织,使得她的情绪很不安稳,心情也很不好。
    苏芷看出她现在心中的困扰,连忙拍手,阿酉从天而降,将人拖了出去。
    这过程中,云片儿倒也是一个撑得住的人,从头到尾居然都没有哼过一声。
    殿内再无外人了,太皇太后突然问起苏芷有关于她中毒的事情来。
    “我中的是什么毒?”
    “毒的名字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毒性我倒是研究了,是一种慢性毒,取自于一些有毒的动物,毒蛇、毒蝎之类的,经过特殊的制作过程然后使得其毒性变得很缓慢。
    刚刚进入人体之后不会马上产生反应,但会长期停留在人的体内,随着时日的增加慢慢地与人体中的血液和细胞结合,慢慢地侵蚀人的身体……
    从而造成一种好像身体是被病症拖垮了一般。
    这就是他们的险恶之处!”
    因为那些躲在背后行事的人承担不起南诏朝廷中那些老大臣们的诘难和追查,所以打算用这种方式慢慢地谋杀掉太皇太后,好让那些老大臣们的精神之支柱彻底崩塌,同时也去掉了白泽赖以治理南诏的统治基础。
    这心思不可谓不深沉。
    “混帐东西!”太皇太后怒了,她腾地坐起来,让赵母去拟旨。
    “且慢,外祖母,您现在拟旨是想要干什么?”
    苏芷怕她过于冲动连忙阻止。
    “干什么,哀家要将这些谋算我等和白泽的人都去死!一个作恶的人只有让他死去,才能够彻底制止他们继续作恶!”
    这话很经典,苏芷一度很推崇,但是现在并不是做这个的时候。
    “外祖母,恕我直言,现在才做这样的决定已经为时已晚了。”
    她再度将白泽所说过的朝堂之上的问题摆出来。
    眼下的士家大族都各自有各自的算盘,而这其中最为厉害的便是皇贵妃蓝孔雀的母家蓝氏家族。
    其次便是黑氏家族,然后便是其他的士族,当然除了蓝氏和黑氏,那些家族们暂时倒是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只是他们最需要提防的还是济世堂。
    “济世堂……好一个济世堂,他们先前刚刚在南诏兴建的时候,不知道诓骗了哀家多少银两的捐助。”
    当时的太皇太后并不知道济世堂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但是听着云片儿见天地在她耳朵边念叨,说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好去处,她不是想要积德行善嘛,正好可以借助这个平台让她实现她的愿望。
    太皇太后嘛,她并不缺少那些个不值钱的银两,所以在听到自己十分信任的云片儿忽悠几次之后,果然就听从了她的话,拿出了白银十万两支助他们建立药堂。
    后来济世堂建成之后,也果然给很多普通老百姓提供了治病的途径。
    并且他们也在民间大大的宣扬太皇太后的仁慈,传递她的伟大。
    这让太皇太后很满足,当然并不完全是被歌功颂德的满足,而是看到很多原本因为很多原因看不起病的人终于得救,她才会感到满足。
    苏芷听着这些她以前从未听过的事情,不由皱紧了眉头。
    要是太皇太后不说,这些事情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因为就连白泽都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那外祖母可知道,你所中的慢性毒是何毒?又是怎么来的?”苏芷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的高昂。
    看到这样的苏芷,太皇太后又不笨,怎么还会想不到呢?
    “莫不是……莫不是济世堂弄出来的?嘿,这王八犊子,可真是瞎扯蛋,居然谋害到我的头上来了!”
    太皇太后着急之下都开始飙起了脏话。
    苏芷倒也不在意,一个人愤怒到极致的时候总会需要一些发泄的方式,太皇太后虽然身居高位,但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罢了,才刚刚受过那样的苦没有多久,这会儿也的确很难要求她保持住平常心。
    她只是继续分析着眼前的情况:“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云片儿为什么会有济世堂研究出来的这些药了,原来她根本一直都是济世堂安插在您身边的奸细!”
    “好一个云片儿,好一个奸细!”太皇太后拍着桌板怒声训斥。
    “把她给哀家弄过来,哀家要亲自审问她!”
    太皇太后是个强横了一辈子的人,这么大半辈子过来,从来都是她发号施令,振臂高呼,一呼百应,何时体验被人当成猴儿一般耍?
    所以这一发怒,那怒火便如滔天的海浪一般要将人卷进去。
    苏芷仍然没有拒绝,她只是给太皇太后喂了一颗平缓她情绪的药丸,希望她不要因为愤怒而导致她的身体受损。
    而等到云片儿再度被阿酉拖回来的时候,太皇太后发现,这个才刚刚被拖走不过半个时辰的贴身宫女
    居然被折腾得失去了人形。
    她很明显受过重刑了,满头满脸都是血,身上的衣衫也破破烂烂的,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是血痕。
    “这……她这是怎么着了?”太皇太后看向拖着她的阿酉。
    “回太皇太后的话,属下拖她出去的时候,她竟然试图逃跑,所以属下也就给了她一点颜色尝尝!”
    太皇太后轻嗯一声点点头。
    若是说她在还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因为旧情对着她还有几分同情与心疼的话,那么从现在这一刻起,她们之间便是什么感情也不再有了!
    试问有谁会把一个随时随地都想着要弄死自己的人看作是亲近的人?
    尤其是像太皇太后这种原本心气儿就很高的人。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不能够接受别人轻易的背叛,更何况,云片儿以往表现得那么好,这一旦背叛起来,给人留下的阴影就越是严重!
    太皇太后亲自审问云片儿,苏芷站到了一边,摆明车马不想插手。
    云片儿一开始看到太皇太后便是哭,那哭声委婉,痛不欲生,每一声哭声里面都在诉说着她在阿酉那里受到的虐待与欺辱。
    “太皇太后……求求您,救救奴婢,求求您!”她趴在地上,脸上再也没有先前那种故作高傲的模样。
    苏芷看了一眼,眉眼之中连一点同情之色都没有。
    这样的人落到什么样的下场都是活该!
    苏芷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吃着糕点喝着茶水欣赏着太皇太后将会怎么样收拾这个背叛者。
    太皇太后冷冷地瞧了她许久,然后轻声道:“咳咳……救你,当然可以!”
    “多谢太皇太后,多谢,多谢……奴婢以后一定会好生报答太皇太后的大恩大德!”
    原本还算是精明的云片儿大概是真的在阿酉那里受到了超过她精神的打击,这一时之间瞧着好像心神都不全面了,连太皇太后那充满着讽刺意味的话都没有听出来。
    还在那里自以为是的磕头跪拜,弄得很是激动的感觉。
    苏芷冷冷地瞧着,其实她看得出来云片儿也许是故意的,但无论怎么样她这样的人都让她极度的瞧不起!
    既然有本事玩弄背叛人的那一套,那就得有本事收场,更要有本事控制住这一切,何必又等到了穷途末路时变得这般卑微的请求自己曾经想要害死的人放过自己!
    不是苏芷苛刻,便是用脚趾头想想也能够弄明白,这些事情怎么可能呢?
    人说到底是情绪的产物,此时太皇太后那隐忍得发抖的面色和双手已经完全将她的愤怒暴露了。
    云片儿居然还这么忸怩作态,苏芷觉得自己很是有些瞧不起她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太皇太后道:“其实哀家很生你的气,这么多年一直将你带在身边,可以说是将你从小养到大,自问从未有过亏待你的时候……
    哎,虽然你对哀家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是想想你当时大概也是有苦衷的,哀家还是宁愿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只是一不小心才误入歧途。
    看在以往咱们主仆俩的情份上,哀家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可明白要哀家放过你也可以,只是你必须得把你身后的指使者说出来,哀家要找到他,然后将哀家心中那口气撒在他们身上,如此哀家才会觉得心气平和,也才会真正原谅你!
    如果你试图撒谎骗哀家,而不打算说实话的话,哀家不介意送你去死!”
    说到最后,太皇太后银牙紧咬,面色严肃,让云片儿只是看了一眼便吓得魂不守舍。
    老太后是说正经的,没有半点撒谎的意思。
    云片儿抖着身子哭着道:“奴婢说,奴婢愿意说!”
    但在她开口说之前,她想先请求上一点药。
    “奴婢身上的伤太严重了,好痛,好痛……”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痛过!
    一般来说这样的要求太皇太后平日里不会拒绝,但是现在看到云片儿痛苦她就高兴,她怎么可能愿意救治她,况且这个小丫头片子别看着她一身柔弱,但身上的功夫却足够吊打她们三个人了。
    她这样受着伤才更好!
    但是如果直接就拒绝了的话,云片儿也不傻,她大约就不会相信她的招安之法了。
    太皇太后犹豫着看向苏芷。
    苏芷了悟,马上上前瞪住云片儿:“你想得恐怕是有些多了,我不会给你治!
    就算太皇太后同意了要放你走,你也只能拖着这样残破的躯体出宫去,而不可能求得我们给你治伤,这是原则问题!”
    给她治好了,她倒是一了百了了,到时候已经没有伤口制约的她,可能就不会再想着吐露消息了。
    “你看看,不好意思,这是哀家的外孙媳妇,她不乐意,哀家也不敢勉强她!”
    “可是……啊,太皇太后,奴婢真的好痛!”云片儿还在试图撒娇,同时一边撒娇,一边观察着太皇太后看着她的眼神。
    她能够透过那双老迈的双眼看出她是真的关心自己还是假装的。
    但很可惜,太皇太后活了那么大把年纪了,吃的盐比她吃的米还要多,走过的桥比她走的路还要多,她的小心思怎么可能骗得住太皇太后?
    她很快就十分温和地劝说着苏芷,让她好歹给她一颗止痛之类的药丸给她吃。
    苏芷搜索着怀中,想到有一颗有毒的药丸正好有麻痹痛感神经的作用。
    用在当下倒是正好合用。
    她假装犹豫了好久,才不舍地从怀中掏出来,犹犹豫豫地放在云片儿面前,云片儿见了,好不容易才骗得她拿出来,也来不及想她这药丸是不是有问题了,自己一把抢过就塞进嘴里去了,仿佛生怕苏芷后悔似的。
    等到她吞下,太皇太后还贝地给她端了一盏凉茶,好一会儿之后,云片儿捂着喉咙,皱了皱眉,这药丸怪怪的,但是她身上的伤势好像真的不痛了。
    她暗想,看来这些人虽然很厉害,但是她们终究还是好人当久了不知道要对人留个心眼儿,故而还真把止痛药丸给了她。
    她四处瞄着,想要看看那个轻而易举就把她当成半死亡的南诏暗卫何在,她同时捏了捏袖中的铁针,只要一看到他,她就出手算计,一旦成功的话,这几个女人,老的老弱的弱,说不定她还有逃出皇宫的希望。
    “你可以说了吧!”太皇太后看她眼珠子在那里骨碌骨碌地转悠着,一见就知道要打着什么坏主意,当下便立刻明白了,看来她并没有反悔的意思,还是在想着要算计她们的!
    她心底的怒火熊熊燃烧着,要不是想要从她嘴里骗出一些情报来,她真想现在就亲自动手把她弄结果了。
    苏芷也看出来了,朝后面招了招手,示意躲在暗处的阿酉暂时不要露面,而是在暗地里戒备着,一旦云片儿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就弄死她!
    就算从她嘴里问不到她们想要的情报都可以,她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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