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无力仰头,靠在车壁上,眼角一热,泪水便突然间不受控制的溢了出来。
    “啊……夫人,你怎么呢?”突然间看到她眼眶含泪,青离吓了一跳,连忙凑过来,拿着丝巾试图给她揩眼泪。
    苏芷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流着流着就习惯了!”
    如果她救不出赵晋来,这泪水以后恐怕都不会断绝!
    曾经她觉得那些动不动就流眼泪的人很脆弱,很没用。
    但是当她面临到这样无助的场面时,她却一下子就体会了,这便是感同深受!
    世上总有很多人,没有亲自去感受,便就只依靠着自己的一点子想法就在那里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是不对的!
    苏芷心里的难受层层蔓延,好像突然接满的水桶,控制水流的水龙头一下子失灵了,怎么也停不下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水桶里的水满了,溢出来,洒得到处都湿漉漉的!
    “夫人,你别伤心了,肯定会想到办法的,你这里暂时想不到,还有三爷那里,实在不行,就写信给国公爷,他老人家肯定会有办法的!”青离试图安慰她,但是似乎成效也并不怎么大。
    因为苏芷明白,这是皇帝要干的事,这个国家应该没有人敢与皇帝抗衡!
    不过青离说得对,她的确不能够就这样放弃。
    不到最后一刻,不,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赵晋,她放弃一切也要救出他来!
    沉下心来之后的苏芷脑子清醒了许多,于是便将刚刚停摆的大脑重新接上,按照她先前分析出来的前一个原因去想办法。
    但是哭过一场的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她皱了皱眉,然后便听到云柏在马车下大声禀告:“夫人,到了大理寺了!
    苏芷心神一吓,整个人倒是清醒了。
    掀开车帘子看了一眼面前威严的建筑物。
    上面铁钩银画:大理寺三个大字,黑体端重严肃。
    青离看她精神不好,连忙说了云柏一句:“夫人正在想事情了,你稍候再说,还有下次讲话的时候不要这么大声,都把夫人吓到了!”
    云柏对着别人都是一副冷脸模样,但是对着自家娘子却是冷不起来,讨好地笑笑,拱手,说下次他一定小声。
    “没关系!”苏芷笑笑,看着这小夫妻俩,仿佛看到了她曾经与赵晋在一块儿的场景,心里流露出无限的温暖,她柔声道:“可曾派人通知封少卿?”
    “先前已经派人来说过了,夫人瞧,封少卿就等在台阶那儿的,这会儿已经迎上来了!”
    云柏率先跳下马车,然后与青离一左一右将苏芷扶下来。
    苏芷看到了一身绯色官袍的封度走了出来。
    看到了她,脚步加快,停在五步远的距离拱手行礼。
    “夫人安好,大人……大人可还好?”封度一来便问起了赵晋,可见他心里对他的记挂。
    “还好,相公他到底是清白的,只是暂时蒙羞,刑部不敢把他怎么样,倒是我今日带来的这人却是皇上亲自下令关押大理寺的,还有他身上可掌握着好些秘密了!”
    苏芷说着示意他靠近一些,悄声将杜一清有可能知道一些有关赵晋被冤枉之事的证据。
    到时候杜一清这边查清楚了,就算皇帝那儿有意见,众怒难犯,他虽然会不高兴,但人却也不得不放!
    所以别的事情却也不用再去想了,先就还是将这杜一清当作是此次案件的突破口。
    “夫人,这厮便是编谎话弄得我们家大人进刑部大牢的那一位?”封度是个三十四岁的中年汉子,他这人的经历也算是新奇了,自小的经历便不必多说,从小熟读四书五经,二十来岁考中的进士,不过他的成绩并不算太好,只是勉强挂了一个车尾。
    然后连翰林院的馆考也没有考中,直接就被下放到了地方去做县令历练。
    这一层一层地练下来,算是稳打稳扎的升迁。
    他的升迁靠的便是连破奇案。
    在地主都是十分有名的主儿。
    听说当时的皇帝也被他的能力所惊,所以调他入京为官时,把刑部和大理寺放在一起,直接让他选。
    他进刑部便是侍郎,进大理寺便是少卿!
    他选择了大理寺,因为他的目标就是让世间之人都有处伸冤,让世间都无冤案!
    而大理寺却是能够有权眼看着调看刑部案情的宗卷,只要大理寺觉得有问题的,都可以一一查看。
    一旦发现有问题,便可上折子申请重审。
    他自从进了大理寺,却也是连着办了好几起案子,救了好几些被冤枉的人,能力皆有。
    不过他这个人命不太好。
    第一任妻子是陪着他一路吃苦过来的糟糠之妻,只可惜早年间条件不好,为家庭操劳,生病救治无效,又因为突然落水而亡。
    而后来第二任妻子娶回来本就是一个病秧子,也没能活几年,便把自己熬死了。
    这后来临着三十岁出头了,才又娶了一个妻子,巧的是也是欧阳家的姑娘。
    只不过苏国公府的苏迹娶的是欧阳家嫡系嫡女,而这封度娶的是旁系的庶女。
    但依着他命硬有克妻名头还能够娶到这般名门派系家的姑娘却也是走了狗屎运。
    说起来这还是苏芷无意中给牵的线。
    再加上赵晋身在大理寺时,为人公正,行事端方,因而封度对他们夫妻俩都十分尊重。
    之前听到赵晋出事的事情,心里也是非常着急,早早就派人上赵府的门问过情况了。
    在此期间也一直在替赵晋想办法。
    不过如同苏芷所言,这是皇上在其中使力,他们这些做大臣的谁敢怎么样?
    心里暗自焦急,正愁着没处使力时,苏芷带来了杜一清。
    这个据说能够解开这个死局的钥匙。
    在得到苏芷肯定的答复后,他立刻兴奋地表示,一定会用心算计,不会让夫人的心思白费!
    “我信你!不过尽量少用刑,差不多就行了!”苏芷一边这般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来,他若实在是不听话,便用上这药粉吧,保管用了之后他会很听话!”
    “是,夫人!”费度响亮的答着,然后立刻挥手,便有人将杜一清给拖进大理寺大牢了!
    “夫人,你信得过他?万一他要是把杜一清给弄死了,咱们大人那儿可说不清楚了!”
    人是从苏芷的手上交到大理寺手上的,到时候两边都有问题,夫人自己也脱不开手!
    “他不会的,不过仍旧还是要防备着其他的人会狗急跳墙,杀人灭口!”苏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了顺和帝的面容。
    今日在御书房的时候她一直在冷眼旁观此事,看出顺和帝对杜一清其实已经动了杀心。
    他大约并不希望杜一清吐露出与赵晋有关的信息。
    这才是苏芷将人要到大理寺大牢关着的原因。
    好在顺和帝并没有当面驳斥她的要求。
    不然她可能远比现在更加彷徨!
    失魂落魄地走出大理寺,苏芷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一时之间却突然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
    丈夫入狱,孩子无踪,心神俱疲!
    而恰在此时,在距离京城已经五天路程的鄂州地区,正有一辆马车飞驰而过。
    在他们的身后跟着大队的追兵。
    “快,快,马儿快些跑!”赶车的清溪手指颤抖,却依然死死捏紧了马鞭,高高扬起,重重击打在马背上。
    但是这马已经连续在路上奔跑了两天两夜,大概跑疲了,又没有及时用精草料喂食,此时浑身抽抽,大有要摔倒之势。
    “不好了,不好了,两少爷,大小姐,咱们……咱们的马不行了,咱们得快些下马车!不然这马一旦摔倒,马车就会翻了!”
    车帘子被重重掀开,露出丫丫焦急的脸:“不行啊,清溪,身后全是追兵,一旦咱们下了马,可不成了他们到嘴的猎物吗,这长枪大刀的砍杀下来,焉能留得命在!”
    清溪不停地劝说:“可是……可是大小姐,这车要是翻了咱们一样要……”
    “别怕,待我施针再助这马跑一程,只要过了鄂州云樟叔他们就会追上来,我们就没事了!”
    “哎……哎……”清溪一边应着一边连声叹声。
    直抱怨说他们当初就不该听从云樟的话,为何一定要分开行事。
    结果他倒是引走了大批量的追兵,可是谁想得到在他们身后却还跟着另外一拨人。
    导致他们现在一辆马车,除了马车上的三位主子,就只剩下他一个赶车的小厮和大小姐那位据说很厉害的丫环。
    但现在这模样,便是那丫环再厉害恐怕也无济于事!
    一旦马真的不行了,追兵追上来,群起而攻之,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丫丫年纪虽小,但巴掌大的俏脸上却满是不肯认输的劲儿,她从袖中抽出一个针灸布包来,打开取出一要长过一寸的银针,又在怀中瓷瓶里搅了一下,突然一下子就扎进了马的脖子里。
    “嘶……”黑马长嘶一声,刚刚还颤抖的身体剧烈地拉动了一下,然后便仰起短脖子,撒开四蹄疯狂地奔跑起来。
    “啊……啊,好快,好快啊,停不下来了,快要停不下来了!”清溪疯狂地喊叫着,死死地抓住缰绳。
    道旁的景致就好像流水一样,一瞬间便闪过去了,虽然这般有些吓人,但是听着身后追兵的动静越来越远,却还是让他高兴了一下。
    这就是希望,他抽空朝后面看了一眼,佩服地对着身后的车帘子竖起了大拇指:“大小姐威武!”
    真真是厉害,这样了居然都还能够想到办法,不愧是大人和夫人的长女。
    清溪这想法还没有完全下去,里面就传来丫丫担忧的声音。
    “清溪你别太乐观了,这马用了我提炼的曼陀罗的草汁,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曼陀罗将它体内所有的生机都给抽取用在这一刻的奔逃,但据我估计,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如果在这半个时辰之内我们还没有逃出鄂州境内,或者还没有甩脱他们的话,恐怕……”
    连她也没有任何办法了,现在就只有期待着奇迹能够出现,就算没有奇迹,也希望云樟叔能够带着人发现她留下的印迹,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她身边!
    希望在瞬间生出,却也很快便消亡。
    丫丫终究还是低估了这群跟在他们身后追杀的人。
    他们有一种不杀了他们誓不罢休的劲头。
    所以在黑马发足狂奔半个时辰之后,他们还是紧紧咬住不放。
    虽然有一刻钟的滞后,但是他们依然在奋力追逐。
    听得丫丫这话,清溪的手又开始颤抖起来。
    他害怕了,倒不是怕死,只是害怕家中三位小主子死在自己手里。
    但同时他又不地祈祷着,这黑马能够多拖一刻是一刻。
    陪同在赵家三个小主子坐在马车里的正是紫意,她焦急地看着四周熟悉的道路,突然探到丫丫面前毛遂自荐:
    “小姐,这个地界我熟,这样直着走不拐弯到前面有一个悬崖,你们先下马车往左走,那里有好些隐蔽的岩洞,由我驾着这马车前行,将他们远远的引走,待回头我再来找寻你们!”
    “不可,紫意,先前云樟叔他们便是这般跟我们走散的。
    要知道如果不是他们走散了,当初就算被他们追上,咱们也有一敌的能力,但是现在人员分散,不说他们能否逃脱生天,恐怕咱们也中了敌人将我们逐个分散,各个击破的计谋。
    所以咱们的人不能再分散了,而且你看,咱们这里目前只有你有一战的能力。若是连你也走散了,我们四人被追,恐怕别人切瓜剁菜间就能把我们杀了!”
    难得丫丫在这样焦急万分之际还能够保持冷静的大脑,清晰冷静的分析。
    “小姐说得是,咱们再坚持坚持,只要能过这座武平山,那就好了!”紫意看着前方,突然充满希望地喊道。
    “为何?”丫丫这么说,乃是因为过了鄂州就是湘宁地区,她记得父亲和母亲曾经与她说过,他们的一个好友在那儿做知府。
    之前他们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写信告知过他他们的行踪,因而他应该会在他管辖的范围之内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这也是身后追兵之所以咬得这么死的原因。
    因为他们有人截住了他们的传讯,将这消息散布了出去,所以他们便想要在完全出鄂州的时候将他们拦住,而不让他们继续南逃下去。
    但是紫意这么说又是为何?
    这是丫丫想不清楚的地方,她不由带着几分疑惑看着紫意。
    按道理来说,她是信得过她的,但是他们这一路上遇到的危险和怪事儿太多了,却由不得她不去多想几分了。
    甚至原本从京城出发发,他们也是兵强马壮,人员众多,但是后来遭遇到了多次追杀,使得他们不得不将人分散开来,逐个引走。
    但是后来却悲哀的发现,他们的人分散了,身后追捕的人依然没有少!
    只能说她父亲母亲他们的对手实在是太过于顽强了,是非要将他们姐弟三人捏在手里了。
    但愈是如此她就愈是不能退让,更不能让那幕后敌人得手了!
    “那武平山上有什么?”丫丫实在忍不住问了紫意。
    “小姐……我,我在出发之前原本不想这样做的,可是一出京城咱们就遭遇到了刺杀,所以……所以我就将小姐的消息用飞鸽传书的方式传递到了南边,通知……通知了主子!”
    “你的主子?”丫丫挑眉,娇俏却又显得稚嫩的脸上带出一丝深沉来。
    “没错儿,奴婢将小姐的消息通知给了他,但奴婢敢保证奴婢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小姐的事儿,早先那些消息的走漏也并不是奴婢所为!还请小姐相信奴婢!”
    因为害怕被丫丫怀疑,所以紫意便一直都瞒着丫丫没有将她通知了南边的消息告知于她。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该是她做个交代的时候了。
    “所以你觉得他会管,或者他能管得了吗?”
    “身后追兵很强大,看着……我看着好像很专业,说不清他们来自哪里,但是咱们身边便是有再多的人恐怕也无用,只能赌一把,看看主子那边是不是能有办法帮着咱们把他们甩脱了!不然咱们决计到不了南诏!”
    “我们不用到南诏,只要能进入巴蜀境内,便会有人来接!”丫丫抿唇,紫意的话给了她一丝丝的希望,不过也只是一丝罢了,毕竟现在他们与追兵之间的时间差只有一刻钟。
    而且这马也快要死了,他们的希望恐怕也要熄灭了。
    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了,他们从平坦的官道进入了一个山林。
    丫丫突然拉住身边的两位弟弟,轻声说道:“就是此刻,这马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可活,咱们……咱们下车吧,让它自行去吧!”
    马快要死了,他们再坐在车上也无用了,不如让它引路,还能迷惑敌人一时半会,能够争取到一些些时间。
    “是,大小姐!”清溪用丫丫教的法子,把发狂的马勒停了,然后五个人相互扶持着帮助着,从马车下了来,潜入了幽深黑暗的林子里。
    此时已经是秋日,山林子里种着不少的枫树,有那向阳的都红成了一片,而那背阴的却是在发黄,红黄相间,一时引为胜景。
    丫丫抿着唇轻叹:“真美!”只可惜他们在疲于奔命,却是没有这个心情赏景了。
    紫意时时刻刻都不敢放松,竖着耳朵听着后面的动静,突然睁大眼睛,瞳孔微缩,轻声提醒:“嘘,小姐,且莫要说话,他们追上来了!”
    丫丫立刻噤声,一左一右将自家两个双胞胎弟弟拢在自己身边,然后将身子低低地伏了下去。
    果然在那片昏暗之中,有数十骑纵马而来。
    那“得得”的马蹄声嚣张地响起,踏起林间落叶无数,扑天盖地翻过来,甚至有好几片都盖在了他们身上。
    几个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因为紫意提醒过,这群追杀他们的骑兵队之中有人耳朵特别灵,能够听音和听呼吸声辨别他们在何处,先前他们躲藏起来都是被他给翻出来的。
    所以这也是他们迟迟都不敢放马车前去,而悄悄躲藏起来的原因。
    但这回的确是没有任何法子了,只能冒险一试!
    只盼着不要出意外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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